《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51、前夕

　　9月底，独立新声前11期的录制都已经结束了，林晓顺利进入了决赛。

　　达成了这一步，所有人都紧锣密鼓地忙碌了起来。许植家成了革命据点，每天下班后和周末一群人几乎都泡在这里。除了固定的那些人，也会有些相关的人来一起讨论。比如任向平来了和众人串通好现场直播时候怎么才能稳得住现场统筹让直播顺利的进行下去，只是任导若有似无感受到了许植莫名的不乐意。再比如邓典，许植看到他就皱起眉头，满脸上写着“我不喜欢这人”。

　　偏偏邓典就是需要和许植配合，每当这两人碰面的会议就格外的艰难。

　　“典哥，我们对了一下你们的方案，个别一些地方觉得还是要稍微再调整一下。”楚杉和邓典道。

　　许植在一旁嘟囔着：“什么哥不哥的，聊正经事哪那么多江湖气。”

　　楚杉听到了懒得理他，曹冉在一旁看着许植的样子偷着乐。

　　邓典凑过去看楚杉的屏幕问道：“哪里？”

　　许植看邓典凑到楚杉旁边就更不乐意了，说道：“你那边不是也有文件么？干嘛非要凑过来看？”

　　邓典扶了扶眼镜，看着他眯了眯眼睛道：“这样更直接，效率更高！”

　　许植没话说，上二楼钻进书房里捣鼓了了半天，拿了个投影仪下来。硬给楚杉电脑上连了个投影，甚至还有翻页笔。

　　“今天钱大V怎么这么晚还没来？”曹冉问道，几人折腾了好久才发现今天的钱一恒还没来。

　　许植拿起电话打给钱一恒，响了很久没有接。连着打了三个终于接了，一个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喂，您好！请问是钱一恒的家属么？”

　　许植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忙道：“我是，请问您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病人刚在住宅路口遇袭。有人报案送到了医院。现在状态不太好，请你们尽快过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

　　几人匆忙赶到医院，钱一恒还在昏迷状态。护士说问题不太大，轻微脑震荡，断了一根肋骨，应该很快就醒了。

　　楚杉去办了手续，申请了一间单人病房。

　　没多久钱一恒果然醒了。他今天从家出来就遇到了一伙人。把他堵进一个巷子里打了一顿，说给他的吃里扒外长点教训。那就是傅子衡了。

　　他醒了又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没有必要住院，开了些药放回家去了。让在家好好休养，近期尽量不要有剧烈活动。楚杉和许植陪他回家拿了些东西就去许植家了。

　　路上几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停到许植家楼下，钱一恒低着头，恶狠狠的说道：“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大众的记忆力是极其短暂的，再猛的料也只是不关己事的八卦而已。几人决定在决赛前三天开始行动。但在这时候娱乐圈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吴凌辰自杀了。在半决赛播出的第二天。

　　这位吴凌辰也是一个在选秀节目中受到关注的男艺人，出道近十年。一直不温不火，但也算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刚出道就签到了环博旗下，外貌俊秀，在不少的电影电视剧里也都有露出，环博内部一些发展得不错的艺人都被引荐了不错的靠山。让艺人能自我造血，也是公司对外资源维护的一张大网。吴凌辰不能算是公司顶流，但也算是第二梯队成员。理应适应了这样的一个生态体系，不知道为什么会承受不了而自杀。

　　他的死又像一颗炸弹投进了暗流涌动的湖水里。那个总在荧幕前一张温柔笑脸的男人，粉丝和路人都不可置信的悼念着，出了一大批媒体引导大众往抑郁症的方向靠。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感慨那看不见摸不到的抑郁症；把曾经网暴过他的每一片雪花都拉出来网暴了回去；甚至强制要求与该艺人有过合作的所有明星都要恰到好处的做足姿态...

　　许植楚杉一行人与这位吴凌辰并不熟悉，最多点头之交。甚至同在一个公司的张杨也对他不太了解。张杨几乎一进公司就和公司闹翻了，没什么机会去了解公司的核心圈层，更没机会去接触那些所谓的资源。

　　理论上来讲，这对他们的行动来说是一件有利事。可他们要爆出的事情一定会对舆论有一定的影响。不知道这样的影响会不会为家人带来更深一层的痛苦。

　　正在几人想要试着去联系他家属时候，一个有些令人意外的人找上了许植。武宁玮。

　　苏洋约了许植和肖晨阳，时隔六年，四个人终于又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吃饭。武宁玮在进入前十强的时候被淘汰，许植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曾经几乎同吃同住了将近四年的四个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苏洋先举起了杯子，眼圈有些发红的哽咽道：“不管怎么样...理想国...总算又团聚了。来！兄弟们，先干一个。”

　　其他几人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都端着酒杯里先看了片刻才喝下，酒杯里装的似乎不是酒，是为了梦想心无杂念奋斗的那几年的热血青春，辛辣上头却有些回甘。

　　酒过两三巡，几人都有了些许醉意。但今天抱着人哭的却不是许植，武宁玮抓着许植的手哭了起来，断断续续道：“吴凌辰死了...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是商品...阿植，当年你做的对，一旦屈从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下来就是万劫不复...可是我们不是你，我们只能被困在这里等死，救救我...”

　　武宁玮说到最后已经趴在了桌子上，苏洋上前扶起他：“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在环博一直过得不错么？”

　　许植问道：“吴凌辰到底怎么死的？”

　　“他...实在受不了了。”武宁玮依旧有些混乱的说着：“不可能有人能熬得过去的...”

　　在武宁玮断断续续又有些混乱的描述里，许植大概理清了事情的原委。环博变态却又长期存在并不断完善进化的生态是碗青春饭，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又漂亮的男孩女孩，如果在靠着大树的那几年没能真正做出业绩，也就是说在这几年如果没有打出自己的名声，依靠自己还是不能接到资源，就得继续听公司的安排。这个时候再安排很有可能就是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大树，吴凌辰就是受不了折磨死的。而武宁玮的年龄也不再占优势，一直都不温不火，吴凌辰的死让他觉得那就是他的未来，而且这似乎是一条永远都熬不完的痛苦的路...

　　“吴凌辰的家人现在是什么态度？”许植问道。

　　武宁玮的神志有些不太清明，没想明白许植问这个要做什么，答道：“他父母年纪大了，有个姐姐关系不错，来公司闹过两回。”

　　“你有她姐姐的联系方式么？”

　　“有的，她姐姐联系过我。”武宁玮在许植冷静的问话中找回些理智，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么？我这还有些信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到。”

　　经武宁玮的引荐，钱一恒和楚杉见到了吴凌辰的姐姐和父母。解释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是借势，但一定会有很多人把吴凌辰的死和性侵联系起来。吴凌辰的父母年纪大了，觉得丢人，宁愿让人觉得儿子是因为抑郁症而自杀的。

　　钱一恒作为曾经的被害者家属循循善诱道：“我理解你们的心情，逝者已矣，希望他既然走了就平静的走。但他们走的并不安心，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吴凌辰临走前的状态。我曾经见过我女朋友临走前的痛苦...非常的令人绝望。而且如果永远没有人站出来，还会有多少人和多少个家庭要承受这种痛苦。我们都默默的忍着，凭什么那些始作俑者就能逍遥法外？”

　　几人听了沉默了良久，吴凌辰的父亲说道：“斌斌他生前确实...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今天的结果也怨不得别人。别人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对他对我们都好，是我们教育儿子没教育好。而且公司那么大，我们闹不过的，别人的事情我们就更管不了了。”吴凌辰原名吴斌。

　　钱一恒看吴凌辰父母住的房子，二环内一百二十多平，就凭老两口挣一辈子可能连个卫生间也省不出来，凭着做艺人的儿子生活质量提高不少，脸上也长了不少光。现在儿子不在了，却还守着面子不放。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吴凌辰的姐姐红着眼睛道：“这个公司不好，当初你们不是还劝他多忍忍？”

　　“谁知道是那样的事？要知道是那样的事，当初肯定不能让他去做的。”吴妈妈抹着眼泪道，“你现在带这个孩子，要是传出去了，更不好嫁了。”

　　“我嫁了人的时候也是斌斌在养着我们母子。你们难道忘记了斌斌在自杀的前一段时间有多么痛苦了么？身上到处是伤...”吴凌辰姐姐劝说道，“他们也说了，只是借用一波势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有的事。斌斌就这么走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楚杉和钱一恒走的时候两位老人家甚至没有起身，吴凌辰的姐姐送他们到小区门口道：“老人家在这方面都比较保守，觉得家丑不能外扬，但我会做好工作，你们该做的就做吧。借风点火的人很多，感谢你们考虑到我们的感受。我去公司里找过人，但根本没人理我。我也希望你们能给他一个交代，让他的灵魂能真正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