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31、你好，合伙人！

　　商场门口都摆着巨大的圣诞树，街边四处贴着红衣服的圣诞老人和麋鹿，所有的音响、电台、耳机等能发出声音的设备里都响着欢乐幸福的圣诞歌曲，为整座城市织围出一个温暖的BGM。

　　楚杉坐在车上听着车内电台放的圣诞歌曲，看着车窗外的晶莹的雪花飘落在树枝上和房顶上，和圣诞的红色相得益彰，手里辛华带给她的咖啡还温暖着手心。心情不禁轻快了起来，在满城的节日氛围里，连她都似乎心中充满了希望。仪式感对生活多么重要。

　　她下午和肖晨阳谈好了意向，又和他要了许植的地址。刚从辛华家出来，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九点，让车停到了一个商场门口，去超市里买了香槟和包装好的苹果，到许植家也才九点半。按了好半天的门铃也没人开，明明肖晨阳说许植这几天都躲在家里不见人。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就等在门口。楚杉知道这一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可能要对整个音乐体系失去信心了。

　　魏云升的为人许植不太熟，但楚杉确是很了解。她没想到许植最后能被魏云升给忽悠走了。当时许植和银河确实已经很不愉快了。许植是最不喜欢被束缚的人，经纪团队顶着公司压的KPI，只能把压力再压给许植；再加上银河唱片是一个运行了很多年的庞大的工业体系，决策体系冗长繁杂，新专辑的主题、风格、每一首歌曲都有专门的团队，给创作者本人的自由空间极少。许植有想要自己做的想法并不奇怪，楚杉有些后悔没能比魏云升更早一些去找他。

　　12月底已是深冬，虽然公寓的走廊也有些暖气，但到底还是有些冷。她蹲在门口想，如果等到10点还没出来就走；又蹲了一会儿，如果等到11点还没人开门就走......

　　室内的暖气让她冰凉的手脚逐渐回了温，许植烧了热水装在马克杯里给她暖手，絮絮叨叨的说她傻：“要么就使劲按门铃，要么就先回去，怎么还有人蹲在门口悄悄的等人开门呢？”

　　许植的家很大，是个顶层的大复式，透过大落地窗能收揽一整个城市的灯光。房间里干净整洁，应该是定期有钟点工来打扫。

　　缓过神来，许植才觉得自己饿了。厨房里放着亲妈颜美人送来的圣诞节大餐，他本来想随便吃一些垫垫肚子，楚杉还是帮他放在微波炉里热了热。一通折腾下来，等两人坐到桌前吃饭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许植找出酒杯把楚杉买来的香槟倒上，笑意盈盈的举着杯子和她说道：“圣诞快乐，楚楚！”

　　许植的头发有些蓬乱，就戴了个白灰色的毛线帽把头发都收进去，又洗了脸刮了胡子，可能因为最近没睡好，脸颊上起了个痘，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奶萌。她也笑了笑道：“圣诞快乐！”

　　认识这么多年，这却是两人第一次一起过节。窗外，飘落的雪花随着夜深逐渐变大，妆点出一个银白色的世界；窗内，明黄色的暖灯下，最爱的人就坐在对面。

　　“你以后怎么打算？”楚杉晚上吃过了，就看着许植吃，偶尔许植说哪个菜是她妈的拿手菜，她就尝一尝。

　　“还没有太具体的想法，如果有合适的人，可能还想比较想自己做。”许植说道，他有一天多没吃饭了，没吃多少也有些吃不下了。带着楚杉回到沙发上。

　　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一阵挠门的声音，许植起身去把门打开，一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猫从里面钻了出来。应该是许植妈妈担心小猫吵他睡觉给关了起来。他把小猫抱起来走到楚杉旁边问道：“怕猫么？”

　　楚杉看着毛茸茸的小猫，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的盯着她。楚杉摇了摇头，许植就把猫放进她怀里。她伸手摸它，它翻过身来两只前爪挠一挠她的手。许植看着她和小猫玩的开心，笑着说：“它叫安安，钱一恒自己养了猫就四处安利，我和伍子岩前一段时间一人买了一只。它才三个月大，超级皮。”

　　“我邻居也养了一只，很可爱。”楚杉都弄着小猫，又抬头问许植：“我今天下午和晨阳聊过了，如果是我和晨阳和你一起做，你觉得怎么样？”

　　许植听了愣了一下，完全没想过楚杉会提这样的方案出来。楚杉看他愣神，又补充道：“你把握公司的整体风格和艺人签约，我可以协助你做运营和市场，晨阳负责音乐制作。”

　　“你不担心我搞砸么？”许植问道。

　　“传统的，主流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新的声音应该有新的发声渠道，我相信你能成为新声音的引导和支柱。”楚杉低头摸着安安说道，“我在行业里呆了那么久，也知道那一套树大根深的工业体系也做不出什么新的东西。砸就砸了吧，就是我们要辛苦一些就是了。”

　　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还是耿着脖子硬撑的，当有人摸着头安慰他时候反而会大哭一场。楚杉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许植却听得眼眶和嗓子都有些酸涩。清了清嗓子道：“你不觉得是我依仗着家里任性妄为么？”

　　“对于那些不对的事情，总有人要站出来不是么？如果连你这种有底气又有影响力的人都不站出来，这个世界不就有些太过绝望了么？”楚杉抬头看着他说，她的声音清冷却又掷地有声，把许植不安的内心抚慰地熨熨贴贴。又听她说道：“每个人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底牌，以前你可能出牌缺少了一些章法，以后注意些方法，任性妄为可能就变成老谋深算了。”她拿起茶几上的酒杯举向他：“所以，拥有不少底牌的许大少，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呢？”

　　楚杉平时清冷话少，但每次要安慰他的时候话就多了起来，而且井井有条的一环连着一环，直击心底的烦恼，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她很懂他。他笑着举起酒杯和她碰了碰：“你好，合伙人！”

　　许植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还在楚杉怀里撒娇的小奶猫扔到地上，牵起楚杉的手带到他的卧室。小奶猫眼疾爪快，也赶紧跟了进去，许植把卧室的门关了起来，和楚杉说：“给你看个东西，你可以坐在沙发上，但在我床上看的效果最好！”

　　许植过去坐到床上，小奶猫上不去，围在他脚边转，他弯腰把它捞上床。楚杉也慢慢走了过去，坐到他旁边。

　　许植拿起床头的遥控器关了灯，按下了另一个按钮，然后向上指了指。楚杉惊讶的看到屋顶变成了一片星空。每一颗星星的光亮都不一样，一闪一闪的，仔细看还能看到它们缓缓的在移动。

　　她看向许植，只见他抱着猫躺了下楼去，又冲她拍了拍旁边的位子。楚杉躺了下来，一股青草的香气包围着她，看向那片“星空”，就好像回到了他们都还年少的那一年。

　　两人就这样躺着，小猫安安蜷缩在许植的旁边轻声打着呼呼。良久，许植的声音响起：“楚楚，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许植侧过身来，枕着一直胳膊看向楚杉。安安被他的翻身吵醒，抬起前爪在他身上挠。许植看楚杉望着“星空”并不说话，嫌它闹腾，一手捞起来扔到身后。小皮猫不解风情，又从两人头顶绕道中间，闻了闻楚杉，伸出前爪挠了挠。

　　楚杉伸手摸了摸小猫，小猫满足的舔了舔她的手。许植听到她的一声微微叹息，然后缓缓的说：“当年我们夏令营结束，我一下飞机就接到我爸的电话，说楚杨出了车祸。我赶到的时候没来得及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而我爸爸那时候生意上的事情也不太顺利，没几天我们就搬了家。搬家之后我爸就总是喝酒，和我妈吵架。有一天我在学校里被老师叫了出去，说我爸在医院，让我赶紧过去。我爸...吞安眠药自杀了。”楚杉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许植心里跟着一疼，伸出抓住她的一只手。安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两人在和她玩闹，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挠挠舔舔。

　　“我妈在我爸去世之后一个月就再婚了，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嫁给了一个年轻时候追过他的男人，那个男人很有钱。我妈是不是很厉害？再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和那个男人闹翻了，我妈就和我断绝了关系。那之后我就寄住在了辛华家里。”楚杉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浓重的鼻音。

　　许植倾身上前，她脸上的的泪在昏暗的光下泛着微微的亮光。心疼的伸手在她眼角擦了擦眼泪，在她脸上轻轻摩挲着，轻声说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事，不要再推开我了，就像你也都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一样，让我陪你。嗯？”

　　清冽的青草气息紧紧的包围着她，脸上轻柔的温度抚慰着她的伤痕累累的心脏，悦耳的声线在耳边低语。楚杉总觉得今天的许植和往常有些不同，看着他越靠越近的脸，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额上有两片柔软温暖的触感...

　　安安被讨厌的主人压在床上，挣扎了许久终于钻了出来，刚爬上今天来的客人肚子上想看看两人在干嘛。女客人就翻身侧躺了过来。两个人就牵着手面对面躺着，谁也不说话。安安觉得无趣，窝在女客人旁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