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缝隙里的光》李末随

25、消逝的夏天

　　美好的时间如白驹过隙，7天的夏令营一转眼就到了头。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两人逃课逃的得心应手，有时候带着书和吉他找个没有人的草坪看书练歌，有时候和江天昊新结交的几个朋友一起去河边摸鱼抓蝌蚪，而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躺着看星空。两人约定了以后要每周都打电话，互相留了□□号码和地址。许植说自己要在暑假结束前就去上海找她玩。

　　回程的大巴上。十几岁的少年人们转眼就忘记了刚才离别的愁绪，叽叽喳喳的和家里打着电话，讨论着回家要吃什么。

　　许植看了看手机里刚才和楚杉的短信记录，心里惦记着楚杉的航班应该已经起飞了，没心思和他们闹。

　　江天昊看着沉默的许植，心想：这哥终于也患上相思病了，以前是怎么嘲笑我的，现世报来了吧。于是凑过去问许植：“怎么，才分开就相思病犯了？”

　　许植看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懒得理他。转头看窗外。

　　“诶，不是我说啊！你两以后离这么远，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楚杉长那么漂亮，追他的男孩肯定很多。就这次夏令营，要不是你机灵，一早就贴人身边了，一堆男生抢着要追呢。”江天昊和许植说。

　　许植听着这话就不顺耳，有些烦躁的回他：“楚杉那种谁都搭理的女生？”

　　“那可说不准，就算不是谁都搭理，上海那么大总有长得好看又聊得来的吧。一年两年没有，总有一天要谈恋爱的。我看你两能凑到一起，也就是大学了，你还指望人家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呢？”江天昊说着，转念一想，又说：“不过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缺女生喜欢，过几天这事你也就忘了。”

　　许植看了他一眼，再没说话。一路上都戴着耳机看着窗外。江天昊看他一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心想：相思病真可怕，又想了想楚杉，如果长成楚杉那样，那是得相思一阵。胡思乱想着就睡了过去。

　　两个惹人嫌的小混蛋离家7天再回去，受到了全家人的最高欢迎礼遇。一回家就有一大桌两人爱吃的菜，家人似乎总觉得只要在外就是吃不好睡不好的。

　　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围着两兄弟盘问着夏令营生活时候，许植扔了一颗炸弹进去。许植吃着饭和一旁的妈妈江颜青说想下个学期转到上海去上学。江颜青愣了一下追问原因，他只说认识了一个上海的同学，很喜欢上海。第一个炸开的是坐在江颜青旁边的许鹤凡。接着江天昊火上浇油的爆料说许植去了夏令营每天逃课和女生谈恋爱，短暂的其乐融融被炸成了鸡飞狗跳。

　　所有人都觉得许植是小孩子闹脾气，可这一次许植却格外的坚持。江颜青劝说没用，许鹤凡气的打一顿也没用。最后还赌气留了一封信自己买票去了上海。吓得家里人赶紧联系在上海的人去机场接应。

　　但许植其实并不是赌气，突然要来上海是因为楚杉给的□□号一直没通过验证，电话号码也一直没有打通过，开始没有人接，再后来就关机了。他就想去上海看看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正和家里因为去上海上学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这时候要家里同意也不可能。留了一封信就去了。

　　许植下了飞机就接到了许鹤凡气急败坏的电话：“混小子，你简直无法无天了。不打招呼留了一封信就走了。有一点男人的担当么？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你妈。接下来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你小梁叔叔在到达口等你，你出去先去找他。你妈乘你的下一个航班过去，待在机场乖乖的等着你妈到！”

　　许植想着在留下的信里写很清楚不是离家出走，只是来看看朋友就行。十几岁的孩子对后果认知有限，没想到家里人这么担心。许鹤凡说的小梁叔叔是他在上海的行政秘书梁徐生，许植也见过很多次，碰头之后就在机场找了个咖啡厅等他妈妈来。

　　在看到眼眶发红的江颜青时候心里更愧疚了，走上前抱住她说：“妈，我知道错了！”

　　江颜青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许植抱着自己撒娇，瞬间火气就消了七八分。摸着他的背问：“你不是这么任性的孩子，这次这是怎么了？”

　　许植放开她，低下头说：“我回来就一直没联系到过楚杉，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所以想来看看，但你们最近这么反对我提上海，肯定不会同意，就自己来了。”

　　两人说着话，梁徐生走到了两人身边，江颜青和她打招呼：“小梁，孩子不懂事，辛苦你了。你回去工作吧，我来了我看着他就行！”

　　梁徐生接过江颜青手里的行李箱说：“嫂子不用客气，也很久没见你们了，趁着机会还能见见你们。许总说让我这几天就开车跟着你们，陪你们在上海逛一逛。”

　　“那好，辛苦你了！”江颜青和小梁打完招呼，转头问许植：“把地址给你梁叔叔，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去看看么？先去看看，了了你的心愿。”

　　许植给梁徐生报了地址，和自己妈妈撒娇：“妈，你最好了！”

　　江颜青推开他：“少来这套，你的机票是怎么订的？”

　　许植说：“找小丁阿姨订的，之前去香港找姥爷，我爸就让我打电话给小丁阿姨订票。有过前科我猜小丁阿姨不会和爸爸核实的。”

　　“就你机灵！”江颜青抬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你这是在透支你自己的信用额度，这事之后谁还敢信你，你说什么都得和你爸确认一下。你爸这次可气坏了，回去你免不了一顿揍，我可帮不了你。”

　　“我以前也会自己坐飞机去找姥爷，去找爸爸。所以没想到你们这一次这么担心。”许植挽着江颜青的手说：“我现在知道错了，如果你们觉得我该挨这顿打，那我回去就挨一顿揍好了。”

　　“对嘛，这才是我家萌萌。”江颜青被许植一席话说的开心，转念问他：“就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哪里来的仙女，跟给你下了蛊似的，平时挺懂事一孩子，这次尽范轴。你谈恋爱妈妈不是一定要反对，但不能这么任性。在你还没有能力自己一个人面对外面社会的情况下，你的任性全是父母买单，是个男子汉该做的事情么？”

　　一席话说得许植才又羞又愧，低着头不说话。正好走到了停车场。上了车之后，就往楚杉给的地址去。

　　江颜青看他一脸懊恼，知道是听进去了。便打趣他：“马上就去人家里了，不给我讲讲你的小仙女？”

　　14岁的少年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便开心了起来：“妈，我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孩，她看过很多书，以后想当个作家。还支持我做音乐，鼓励我做自己心里最想做的事。是不是很棒？”

　　“那是不错，有喜欢的女孩是好事！从小就没看你过你对哪个女孩感兴趣，我和你爸还有点担心来着。”江颜青说。

　　“担心什么？”许植问。

　　“没什么，这姑娘长什么样啊？江天昊说漂亮得像个仙女。”江颜青说。

　　“嗯，是挺漂亮的。”许植说着转头看向了窗外，江颜青看到他的脖子和耳朵有些红，忍不住笑了，心想：儿子这是真的长大了！

　　又拉着他说：“就算你说的楚杉那么好，但你现在还小，我和你爸也不能因为你谈恋爱搬到上海来，我最多答应你每个假期我可以陪你来上海住一段时间。”

　　许植挽着江颜青的胳膊，头靠到她肩膀上说：“我们没有谈恋爱，就是好朋友。”

　　“哦？那既然只是好朋友，那就更好办了，打打电话就好了，没必要总见面吧。”江颜青难得看许植羞羞怯怯的样子，忍不住逗他。

　　许植一下就急了：“就是因为没谈恋爱才着急，学校里的男生什么德行我知道，看到漂亮女孩都像饿狼一样。我要是离那么远，她万一要谈恋爱怎么办？”

　　两人聊着天就到了，怕楚杉不好意思，许植自己下车去找。

　　许植按照地址找到楚杉描述过的那个小别墅，带着法式风情矗立在别致的庭院后面。许植兴奋的走上前去，但发现门是锁着的。

　　路过一个老太太，看他站在门口往里张望，拍了拍他问：“小夫子，侬来行叠噶宁噶啊？依拉屋里册度事体了，房子卖特了，宁才搬特了。蛮好额一份人噶，老残古额。”

　　老太太用上海话说了一大堆话，许植用捕捉到的少量几个关键词追问道：“奶奶，您是说他们家搬走了？”

　　老太太又激动的说了一大堆话，许植也没有听得太明白，大致是确定了楚杉家出了什么事搬家了，和老奶奶道了谢，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车上。

　　江颜青看儿子和个老太太聊了半天这幅样子回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她家搬家了。”许植有些失落的回答。

　　车缓缓的开了，许植回头又看了一眼楚杉描述过的那栋房子。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植坚持着时不时的打那个从未接通的号码，去试试添加那个从未通过验证的□□号码。

　　直到有一天，关机变成了停机。许植听着听筒里没有感情女声说出这句话时候，北京已经是秋天了，刚放学从学校里出来，门口路旁的两排挺拔的杨树，满头郁郁葱葱的绿叶已经变得枯黄、摇摇欲坠，秋风一吹就一片片的往下落。看着眼前萧瑟的景象，他又想起楚杉说的上海每年到秋天有好几条街道是不扫落叶的。老上海的街道，蜿蜒婀娜的法国梧桐树，纷纷的落叶飘散在来往的车辆和行人身上，然后铺满整条街道。

　　许植是坚信楚杉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作家的，她能把任何一个场景都描述成一副生动的画面，让人心生向往。一样的秋天，一样的街道，别人可能只是觉得冷，但她能看到、能感受到更美好的东西。在最开始看到楚杉时候，是被她的格外出众的外貌和明媚的少女气质所吸引，可最终能让他为之疯狂的，是楚杉身上那种对生活、对生命的热爱。

　　可最终，他也还是错过她了，就像这个已逝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