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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013章 ...

  •   第013章

      新皇要提哪个低阶妃嫔的位份,自然无需看人脸色。

      而这些天惶惶不可终日的贾家大姑娘元春,也终于将自己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在向着毓庆宫的方向谢恩后,元春对着戴权这位新皇身边第一体面人也不禁谢了再谢。

      这言语上的感谢还不够,戴公公也不能空手而回。

      这戴公公对刚刚提了位份的贾昭仪可不陌生,孝睿皇后还在的时候,他们一人在新皇跟前当差,另一个则在皇后跟前受差遣。

      新皇不但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在美色上也没什么兴趣。

      入宫之前如此,入宫之后也只将皇后放在心尖尖上,从没正眼看过这个在皇后跟前甚是体面的贾昭仪。

      只是同为宫人,戴权和贾元春怎么可能不熟呢?

      可这贾元春偏偏在皇后去后勾得新皇宠幸了她,那可是还在孝期!不知道多少人用这事儿往新皇身上泼脏水!

      得亏太上皇自己就是个风流皇帝,虽对先孝康皇后念念不忘,可身边燕肥环瘦,各种颜色不断。哪怕已经禅位,这宫里也没算过新人,对此一笑了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戴权心里还是怨上了贾元春,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贾昭仪就算是无辜,可人家怎么就盯上你了,怎么没找别人?你要是心里真有皇后娘娘,就该一死了之,随主而去!

      在宫里别的没学到,倒是把太上皇后宫里的那些腌臜手段学了不少!

      故而他此时该接的接,该拿的的拿,该皮笑肉不笑的时候,也笑的磕碜,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奴婢谢过昭仪的赏,咱一年里,也在各位娘娘那儿得不到几次赏,倒没想到娘娘如此大方,怕是看在往日奴婢和娘娘同在御前伺候的情面上……”

      贾元春哪里听不出戴权这些话背后的意思?

      只强笑道:“公公说笑了,若非公公皇上又哪里想得起我这么个人?我还能上得了什么牌面不成?还望公公莫要笑话我。”

      说到这里,双眸带着水光的贾元春不禁簌簌落下泪来,“其实我知道公公怨我,只我是怎么入的咱们府,公公怎会不知?娘娘去了,若非我想着家中年迈祖母,已经遭受一次丧子之痛的爹娘,早已随娘娘去了。哪能想到被人算计,蒙受了隆恩?”

      “就我这等薄柳之姿,哪能入得了陛下的眼?便是有,哪又等得到我人老珠黄?可恨的是说也说不清,本想以死谢罪,又被陛下派人救了回来,再不敢轻易寻死觅活……”

      贾元春说到此处,不禁带着泪光凄然一笑,“我也只能日夜为娘娘诵经念佛,为娘娘祈福,了此残生罢了。”

      说得好,演得好!

      戴权心里赞了一声,要是咱家是个脑子进了水的,或是下面的东西还在,一颗心怕是早化为指柔了。

      可咱家早断了干净,心里只有主子和金子!

      戴权又怪声怪气地回了两句,这就从后宫返回了那小小的毓庆宫。

      途径乾清宫的时候,戴权深深看了一眼,才拐了个弯儿,走了一会儿,到了自家宫门。

      这一个皇宫里住了两个皇帝,就得出点笑话。

      譬如这后宫,混住着两个皇帝的妃子,一个随意出入,一个要想宠幸哪个,还得命人带到宫里来,可笑不可笑?

      戴权回宫,自然得先跟新皇交差,诉说一二,顺便给袖子里的玉如意过个明路。

      毕竟他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得人贪。

      不过他毕竟不是官儿,只是太监,这点上主子倒不会给他脸色。

      而荣国府内,也是灯笼高挂,虽然只是个寻常日子,可张灯结彩,哪像是这府里的大老爷和二老爷没了唯一的嫡亲妹子?

      此时东院内,屈就在马厩旁的大老爷贾赦正在书房内写着回信。

      他险些将这事给忘了,还是林之孝提醒了一声,他才想起这事。

      贾赦青春年少时是走马章台的纨绔,自然有点拖延症。

      可他想着那个向来瞧不起他的妹夫,这次居然“做了个人”,给他写了信,还搅乱了老太太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计划,还打了老二的脸。

      不但如此,他还在信中用哀求般语气,请他怜惜嫡亲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这大老爷既有几分酸爽,又有几分落(lao)不忍,手就不由自主地磨起了墨。

      他一边研磨,一边瞥着林如海那信,不禁心中称赞了几声。

      到底是个探花郎,字倒是精进了几分。

      想至此,贾赦写这封回信的时候愈发小心,力求简言意骇,还得表示他赦大老爷对唯一的外甥女儿的亲厚,最后还是先打了个草稿,才正式写了回信。

      这般矫揉造作也没别的原因——

      他不想让林如海看轻了他。

      哪怕是他这样以不学无术而明东京城的老纨绔,在自家探花妹夫面前,也想要个脸呢。

      待贾赦写好了信,喊了小厮,让其送到林之孝那里去,在林之孝那儿一转手,就被送给了林家下人处。

      如此三个主子都写了回信,翌日他们这些林家下人就得马不停蹄地奔赴扬州。

      京城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再放眼扬州。

      扬州城是什么地方啊,这里虽不似江宁乃五朝古都,有那繁华更胜宋朝的十里秦淮可要问整个江南最富庶之地,哪里比得过扬州?

      两淮盐商,齐聚于此!

      可这两淮盐商,撇开那些实力最强,各有后台的大盐商,其余中小盐商都得仰盐运司的鼻息。

      因为他们得靠着盐运司稍稍抬手,才能得到超发的盐引,才能保住他们的世袭垄断特权,才能有机成为大盐商,也就是“总商”——这是盐商行业里的行首!

      当然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得有人下来了,才能有人上的去。

      这里面的猫腻暂且不提,只说这被盐商当成祖宗一样供着的盐运司的头头都转盐运使。

      这都转盐运使可是从三品的官儿,虽不及巡抚,也不及漕运总督,但在江南这地界儿,也是有数儿的高官了。可现在这位都转盐运使安靖贤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因为有一个位置正好卡他的脖子,而且同在扬州办公!

      这个卡安靖贤脖子的,就是前科探花,如今的巡盐御史林如海!

      所以这就是林如海和转运司、转运司和盐商之间,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完美食物链。

      盐商们怕林如海,因为他不爱金银,也不爱风雅,更不近女色,甚至连个儿子都没有,要贿赂、讨好这样的一个人,是何其困难?

      安靖贤也怕林如海,因为他心里有数儿,林如海自从来到扬州后,就在查账,更是放下狠话——

      “帐要是理不清,这干系该谁担就谁担,别想让我林如海背锅!”

      这话掷地有声,直接导致前任盐政现在还在天牢里呆着呢。

      若非朝中有人遮掩,更重要的是太上皇也不愿让林如海揭开盖子,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就这样这林如海都不满意,现在都没在交接书上签字盖印呢!

      上一个转运使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们说接住了这个肥差,也接住了这口黑锅,更接住了林如海这个活祖宗的安靖贤怎么可能不怕!

      不过安靖贤也是个狠人,他刚来到本地,摸清了官场脉络后,迅速就给自己找了个护身符,倒向了甄家。

      这肥差,他要!

      这条命,他也要保!

      哪怕太上皇年迈,他也不信林如海真的能揭开江南的盖子!

      可此刻刚到衙门里,就接到了林家送来的帖子,再听江南高管都有份儿,他这位盐运使不禁头昏脑涨地,搞不清楚林如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毕竟要是换个人,他第一想法就是敛财,这过继了一个儿子,大肆宴请,谁能说出个错来?

      可这人是林如海,死个发妻都要把盐商的银子原路送回的林如海,家中四代列侯的林如海,只他那出身荣国府的发妻嫁妆,就不知羡煞多少人。

      既不是为财,又是图什么?

      难道要投诚?

      就为了这个继子?

      安靖贤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他立刻书信一封,让人快速送到漕运总督衙门去,竟是等不得漕运总督许铮回家!

      许铮还没回信,就陆陆续续有盐商打发人来问安靖贤。

      他们收到了请帖,这林如海是不是上了咱这艘船,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安靖贤自己心里都没谱儿,可眼见这么多人和他想到了一起,就更觉得自己脑补的方向正确,事情一定是自己猜测的这样——这林如海有了儿子就怂了!

      把扬州甚至是江南搅得一团浑水的小李探花此刻却在府中,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些宗卷,一边伸长耳朵听着黛玉教导林珂认字,心中更是浮现出一首诗。

      那是陶渊明的名作——

      《责子》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陶翁字字句句都在细数五个儿子的种种不堪,可若非爱子心切,又何须辞了官,再做官,反反复复,一生五仕五隐?

      也在此刻,李寻欢发现自己藏匿在心底深处的,对父亲执着于名利的那丝混合着无奈、不满乃至于怨怼,都在此刻消散无形……

      养儿,方知父母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0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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