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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

  •   我满怀喜悦地走在古老的校园里,哥特式的建筑随处可见,湛蓝的天,四周是青青绿草,三三两两的学生坐在草地上,靠着树看书,或者小憩。

      远处钟声敲响,我看见雷云站在拱门下,手里拿一本书,靠着墙专心阅读,那修长俊朗的侧影让往来的女孩频频驻足,他却浑然不觉。

      “雷云!”我朝他大声喊。

      他抬起头,视线捕捉到我,微笑,很快合上书朝我走来。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他走到我面前,抱住我。

      “铃……”一阵尖锐的铃声传来。

      “fire alarm! ”我听到有人喊道。

      所有人似乎在一瞬间惊醒了,惊慌地四处逃离。片刻,草地上一个人也无。

      我呆呆地看着,再一回神,雷云也不见了。

      “雷云!雷云!”我大声喊道,没有人回应我,我彷徨无助地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只有铃声仍然催命地响着。

      “铃……”铃声还在。

      原来是闹钟,我下意识地伸手按掉。过了几分钟,慢慢清醒过来,一看时间早上八点。

      仰面瞪着天花板,我想起今天是一月二十五日,上午十点房东要过来和我解除租约,所以特地闹了闹钟。

      起床走到窗边,发现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一片静谧。雪大概是从半夜开始下的,如今已经积得很厚,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扫雪车不来的话,路上都没办法开车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风雪果然不假。这种天气谁会出门呢?所以,他更不可能来了。我想起刚才的梦,心里一阵刺痛。

      我和雷云分手了,到今天,正好分手一个月。圣诞节那天,我在电话里跟他说分手,我以为他起码会挽留我,或者象上次那样过来看我,可是没有。等了一个月,每个夜晚我趴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来来往往的行人,始终没有他。

      他不会来了,我知道,却不死心地继续等,直到今天。

      没办法再等下去了,爸爸来电话告诉我,大伯在两个月前检查出得了结肠癌晚期,前天早上已在家里去世。大伯的生意遍布欧洲,如今去世,大伯母从来不管事,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在英国留学的堂哥居然一直联系不上,再加上情妇上门来追讨房产,家里乱成一团。爸爸催我早点回去,参加葬礼,也帮忙料理后事。

      于是,我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反正他不会来了,整日这样的等待迟早会逼疯自己,不如早点离开。

      我环视这个住了三年的房间,其他都没变,除了这张床。我仍记得那日和他一起去IKEA买床,还有后来组装的过程,那时是夏天,他忙得汗流浃背,后来晚上我们亲密地躺在床上……

      他走了以后,这张床有一半的空间被我的书本、杂志,其他的杂物填满。这样一来,床就小了一半,这样一来,我就不会觉得床太大太冷清。

      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天长地久,现在想想,是我太天真了。

      他不会来了,我知道。我已经等了一个月,说了分手以后,没有邮件,没有电话,一切悄然无声,我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抹去,而我从今以后也要努力忘掉他。

      这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的行李已经打好包,原来的家具照旧还给房东,新添的几样小东西,我陆续卖掉或者转送给同学,今天晚上还约了个同学来我这里拿一盏台灯。

      上午十点,房东准时来了,身上还带着丝丝雪花。

      “外面雪下得很大吧?”我问。

      “是啊!你今天最好别出门了,这雪要下到晚上去呢。”胖胖的房东先生好心地告诉我。

      我笑着点点头,跟他在桌前坐下来。租约原来就说好到一月底,如今我提早一周离开,最后一周的钱我也不跟他算了,只将东西清点完,一切帐单交代清楚。

      他最后看了看房间,注意到那张床,问我:“你换了新的床?”

      “是的。原来那张坏了,我请朋友帮忙买了新床。”

      他正想说什么,我又说道:“不过这床就留给下一个房客吧,我要回中国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哦,是吗?”他意外地看看我,“你已经毕业了?”

      “是的。”我点点头,“所以家人催我早点回去。”

      他显得有些舍不得,走过来拥抱我:“孩子,一路顺风!”

      “谢谢你。”我接受了他友好的拥抱。

      告别房东,我简单煮了点东西吃。下午,雪还是不见停。我又在窗前发了好一会儿呆。

      床头柜旁边有个小纸箱,还没封口,我蹲下身,缓缓打了开来。

      那是雷云留下的。他走之前将这个纸箱交给我,里面有几本原版英文小说、几张唱片、明信片,还有一些软件光盘,他说他用不到了,就留给我,并对我说:“那些唱片你会喜欢的。”

      他还神神秘秘地说:“一定要打开纸箱看。”

      他走的那天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里面的唱片都是小野丽莎的,纸箱里还发现一张心型的卡片,背景粉红,卡片正中央印着醒目的红心,红心左右分别是I和U,连起来是I love u。我当时看得甜滋滋,打开卡片,看到他飞扬洒脱的字体:

      For my beloved

      诺诺,我猜你一定马上会发现这张卡片。

      好好照顾自己。

      雷云

      想起他曾经说过要送我一张卡片,可他真的一点都不懂浪漫,没有一句柔情蜜意的话,枉费了这么有情趣的卡片。

      如今再将它拿在手里,只让我更加伤心。我快速将纸箱盒上,贴上封条。

      又找不到事情做了,只好继续坐到窗前,发现雪停了,扫雪车开始工作。

      也许待会儿就可以通车了。

      下午四点多,宁远打电话给我,说晚上七点左右来我这里拿台灯。

      我又看了会儿电视,电视节目很无聊,但想到明天以后就看不到了,还是多看了会儿。

      宁远来按楼下大门的门铃时,我正在煮泡面。

      冬夜,才七点多钟,外面已是黑漆漆,只剩路灯微弱的暖光。我见宁远穿着厚外套哆嗦地站在门外,脸冻得通红,急忙开了大门让他进来。

      “今天很冷吧?”我问。

      “是啊,雪停了以后更冷,说有零下三十度。我本以为走到你这里也就十分钟,没想到冻得我啊!”他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说。

      我笑了笑,本来是要把台灯拿下来直接给他的,见他这样就说:“上去坐一会儿吧,喝杯热茶再走。”

      “不会打扰你们吧?”他试探地问。

      他和其他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

      “不会,”我淡淡地说,“就我一个人在。”

      带他上楼前,我朝门外一瞥,无意中发现对面那个车站附近停了一辆黑色的车,车灯还亮着,但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

      宁远见我煮好了面,就说:“你还没吃饭啊,那你先吃吧。”

      “没关系,我先把台灯拿给你。”我说着去拿台灯,又烧了水。

      他马上说:“你先吃,不用管我!我就先蹭点暖气舒服会儿。”

      我还是先泡了杯茶给他,然后坐下来吃面。

      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打量着四周,突生感慨地说:“唉,你都要走了,过得真快啊。”

      “是啊,你什么时候毕业?也快了吧?”

      “嗯,还有一个学期。”

      “毕业了打算留在这儿还是回去?”我问。

      “可能会留在这里吧,我爸妈希望我在这儿拿个身份。”

      “那也好。”

      “林诺,”他望着我,突然又沉默了。

      “怎么了?”

      “今天,趁你男朋友不在,你又要走了,我,我有些话想说。”他略显局促地说。

      见我不作声,马上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只是因为你要走了,以后也许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所以想告诉你,”他象是鼓足了勇气,才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我望着他,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仔细地打量宁远。他长得不帅也不难看,小平头,中等身材,皮肤有些黑,五官普通。认识他一年多了,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一直维持着同学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

      而今,在这个寂寞寒冷的冬夜,听到他对我表白,心里倍感温暖。只是我无法回报他什么,在爱过雷云之后,我想我大概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

      “我也知道,你有个很好的男朋友。”他落寞地说,“夏天的时候,我有次在街上看到你们两,他看起来很不错,对你也挺好。那时我就对你死心了,真的!今天告诉你,就想了个心愿,因为我总算说出来了,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他低头笑了笑,试图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谢谢你。”我轻声说。

      “哎,你这样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他尴尬地笑笑,又问,“你明天要走,还有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有的话尽管说!”

      “没什么需要的了。”我摇摇头。

      “那明天是你男朋友送你过去?”他又问道。

      我顿了顿,才说:“他在美国,我明天自己叫车过去。”

      “那不如我送你吧,我一朋友有车,一起送你过去,你几点的飞机?”

      我见他这样热心,忍不住就答应了。

      正当他要走时,我按了个开关,家里突然一片漆黑。

      “咦?停电了?”我疑惑地抬头张望。

      “不会吧,这种天气停电可是要出人命的呀!”宁远叫道,一边开门走了出去,“我帮你看看别人家停了没,搞不好是你这里保险丝断了。”

      想想也是,零下三十度呢,没有电暖晚上真的会冻死。

      我跑到窗边,想看看外面是否也漆黑一团。

      拉开窗帘,路灯仍然昏黄,对面的公寓里还有灯亮,就连隔壁家的音响好象还在唱着,看来是我这里的问题。

      正当这时,我竟看到对面的黑车里正走下来一个人,他穿着黑色大衣,身型高大挺拔。

      是他!一定是他!

      我急忙打开门,飞奔着下楼。宁远正好从楼下走上来,看见我就说:“没停电,可能是保险丝断了。”

      我顾不得跟他说话,直奔门口而去。

      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他总算来了,我要见他!我不想错过!我不要分手!我后悔了!

      “哎,你去哪里啊?”他在我身后叫道。

      我穿着单薄的毛衣打开公寓大门,一阵强风吹过,将地上的积雪吹得翻飞,细碎的雪顿时让我睁不开眼,耳边却传来汽车的声音。

      他要走了吗?我心急地想穿过马路去看看。

      “林诺!小心!”宁远过来强拉住我,“刚才有车啊!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不响,待风停了立刻挣脱他,急急地穿过马路。

      可是,那辆黑色的车已经离开,我只够看到车的尾部在前面的路口转过弯,消失在拐角。

      车站里空无一人。就象我做的那个梦,再也找不到他了。

      怎么会这样?我脚下一滑,失神地跌坐在雪地上,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瞬间在脸上凝结成冰。

      宁远追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你刚才有没看到这里站着一个人?”我抬起头问他。

      他似乎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片刻才回过神,说道:“没有啊,我刚才没看到什么人。”

      为什么总是这样,无穷的希望换来无穷的失望!

      我安静地被他拉着站起来,蹒跚地走回公寓。

      今天真冷!冷得刺骨,全身的毛孔都感觉到这种刺痛,但更痛的是心。

      第二天中午,机场内,我向宁远及送我过来的他的朋友告别。

      “林诺,一路顺风!”宁远朝我挥挥手。

      “嗯,谢谢你们!”

      “我们以后网上保持联系!”他说。

      “好。”我点点头,深深地再看一眼,才转身走入安检室。

      离开这里,有些人,譬如宁远,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面了。有些人注定了只能留在回忆里。

      候机厅里,我走到公用电话前,想了想还是应该打个电话告诉心怡我提早离开。试了几次,她的手机却一直不通。

      我又望着自己手里的电话卡,犹豫着要不要打去美国。可是打过去又如何?他的沉默不早就表明了态度?心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挂上电话走回座位。

      真的要走了,广播里开始通知登机。

      我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Montreal的天空。今天竟是个好天气,晴朗无云,阳光灿烂。可是我知道,这里的冬天,越是晴朗,越是刺骨的寒冷。

      走吧,走吧,回到温暖热闹的地方去。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让属于这里的一切永远地留在这里,我的最初、最深的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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