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岁月（修改版）》Leaticia

11、（十一）

　　我撕下月历本最上面的一页，露出今天的日期——3月1日，星期六。时间过的好快，我来加拿大已经快两年，在本城也生活了一年多。两年的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有多大，看看自己的样子就知道。

　　此时此刻，我站在便利店的柜台里面，今天老板和老板娘正好都有事，白天就由我一人看店。周六的清晨，大多数的市民还在睡梦中，在这间地处市中心的店里，我边哼着歌边清理柜台的桌面。

　　我每周末都会到这家店来打工，老板一家也是中国人，早年移民到这里，然后开了这间店。他们是北方人，性情直爽热情，知道我还在读书，平时忙，常常邀我过来一起吃饭。

　　整理完柜台后，我打开了收音机，正在放一首黑人的歌曲，叫不出名字，不过节奏很欢快，正适合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听。我轻快地走出柜台，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清点货架上的商品，看到不足的就到里面仓库里去补货。等一切都准备完毕后，进门处正好有一面半身镜，我过去照了照自己，还不错，精神饱满的样子。于是重新走回柜台，开始一天的工作。

　　上午几乎没什么客人上门，除了一个老太太来买了一份报纸，一对中国夫妇来买了两瓶水，还问了我唐人街怎么走。我闲着无聊，拿起经济学的书来啃，下周要交作业了，而这两章的内容我还没看完。

　　中午的时候，老板娘来了电话，说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可能会提早回来。我说没关系，今天不忙我一个人顾的过来。老板娘又热情地邀我待到晚上一起吃晚饭，我笑着答应下来，心想正好再跟她学学做菜。挂了电话，我拿出自己带来的三明治，用微波炉热着吃。

　　下午来光顾的人明显多起来。很多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来买饮料，边聊边笑地，在收银台前排起长队。我一边收着钱，一边听到一个男孩在说他和他心仪的女孩第一次约会的情景，说他那天说的笑话对方听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感觉自己愚蠢透了。我低下头忍住笑，收钱的时候不免偷偷地再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还是一脸沮丧的样子。

　　好不容易他们都走了，我抽空望了望窗外，刚入三月的蒙特利尔，还是冬天的样子，地上积着厚厚的雪，路上的行人穿着厚重的外套，手里捧着温热的咖啡。阳光到是很明媚，照的雪地都发亮起来。

　　这时，我看见马路对面的一辆车里走下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头上带着绒线鸭舌帽，依稀看得到侧面直挺的鼻子和坚毅的下巴。他穿黑色外套和深蓝色牛仔裤，大步朝便利店走来。看他的外表还满帅的，我抿了抿嘴角，有点期待看到他的正面。

　　只见他走进店里，在饮料柜前拉开门，拿了一瓶水，就笔直朝柜台走来。他还是带着帽子，我依然只看到他的脸的下半部。

　　我朝他微笑：“Hello!” 然后将矿泉水的条形码在电子扫描器上一扫，“One fifty。”我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金额对他说道。

　　等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我看向他，只见鸭舌帽下的面孔露出好看的笑容，那笑容似曾相识。

　　“林诺。”他叫我的中文名字，随手摘掉了帽子，一张熟悉的脸庞露出来。

　　那是曾经在我的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面孔。

　　一时之间，心里闪过很多情绪。不是没幻想过再遇到他的情形，只是幻想远没有现实来得震憾。

　　我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露了个习惯性笑容：“嗨，雷云！”

　　“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显得很高兴，“我刚才在对面的车里就看到你在收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好吗？”

　　“我还不错。来了两年了，一切都挺好的。”我朝他点点头。

　　他再次打量我，眼里流露一丝惊讶，然后说：“你好象变了很多。”

　　我笑了笑没作答。这两年间，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与以前的明显不同。

　　“你在这里打工？”他又问道。

　　“是啊。就周末两天，平时我都在上课。”

　　“忙得过来吗？”

　　“嗯，还好。”

　　“真的不一样了。”他微笑着说。

　　“你也变了啊。”我马上答道。他还是那么高大，不过好象变的更强壮结实了。发型也变了，理了平头，显现出成熟男人的气质来。

　　“哪里变了？”他反问我。

　　“变得……也很不一样了。”我把他的话还给他。他似乎变的更帅了。

　　他笑了，然后用一种我以前没见过的眼光看着我。

　　后来又随意聊了几句，直到再有客人上门。他问我要了联系电话，也留了电话给我，这才挥手离开。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的车在街上呼啸而过，等客人一走，急忙走出柜台，站到门前的半身镜前，看着自己的样子。我早上只用一只大夹子随意地将头发夹在脑后，现在早已蓬松，显得过于零乱。因为要看店，穿着最舒适最宽大的T恤，下面穿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个样子象是这里十四五岁的小女生，走在路上毫不起眼。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口气，心里浮现隐隐的失望与懊悔。早知道今天会遇见他，出门之前应该打扮得漂亮点。不管怎么说，总比让他看到我现在这样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