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被卖以后[无限]》涅羽苍惑

11、寒山公馆11

　　杜医生站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座灰白僵硬的雕像。
　　过了许久，他才从漩涡般深陷的回忆之中脱身，神色复杂地看了柳予一眼，声调沙哑无力：“……我在这栋公馆生活了三十二年。”
　　三十二年，那你至少也应该有六十岁了吧，这一点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啊，柳予不失礼貌地微笑道：“您需要去我的房间聊一聊吗，我那里有品质不错的红茶和甜点。”

　　杜医生却只是抬手松了松领带。
　　看得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谈话给他带来了较为沉重的烦躁和压力，垂在一侧的拳头紧握，鼓起了一条条明显的青筋。
　　“不用搞那套虚的，我能告诉你的信息有限。”杜医生口气冷淡，“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学会了一个道理，与魔鬼谋皮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之所以愿意告诉你这些，也并不是出于相信你真的可以成功……”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脸部肌肉像注射过大量玻尿酸那样生硬扭曲，吊起的唇角弥漫着难以言说的诡谲色彩：“我希望你、你们都能留在这里，成为这出‘戏剧’的登场人物。丰富的角色、新鲜的剧情、精彩的转折，都是能够取悦‘他’的重要因素。”
　　“你有成为常驻的资格。”

　　面对这样不加掩饰的恶意，柳予神色不动，活脱脱一个莫得感情的微笑机器：“感谢您的配合。”
　　杜医生瞪视了他一会儿，那副恶心的、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就像是用刻刀镌刻在面前这名年轻人的脸庞上，长久地维持着，没有一丝破绽。
　　他烦躁地骂了一句脏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

　　在飘荡的灰蓝色烟雾里，他带着少许畏惧和滞涩的声音缓缓响起：“我的雇主白明礼先生，是一位有教养且财力雄厚的商人。他是白手起家，没有靠山可以依凭，因此一心扑在生意上，并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家人。如果你见过他的妻子，就会知道，那个高贵敏感的女人是一株需要精心养护的玫瑰……”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可能和这位美丽的夫人有一腿啊，这么刺激的吗？柳予揉了揉笑得有些发酸的脸部肌肉，维持着合格的倾听者姿势。
　　“她在长期得不到陪伴的情况下，身体和精神都出现了一定的衰弱，很快就接近枯萎。白先生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得不调整了自己在事业上的规划，举家搬迁至这座寒山公馆内疗养——我被聘用时还只是个刚出校门的学生，经验和技术都不成熟，较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是照顾她的起居和日常生活。在长期的休养之后，白夫人恢复了健康，并且迎来了意外之喜。”
　　“她怀孕了。”

　　杜医生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他抬手按住左胸位置，掌下的皮肤微微顶起，传来激烈的跳动的触感。
　　就在他说出这些掩埋在故纸堆中不见天光的往事之时，他的心脏就开始剧烈地鼓胀起来。
　　随着说出口的话语越来越多，他的视线变得模糊偏移，他的四肢产生了不同程度地扭曲，他全身的皮肤开裂，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伤口。

　　举着颤抖的手指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杜医生语速飞快地说道：“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一对兄妹，妹妹白露是个健康漂亮的正常婴儿，哥哥白夜天生白发、白肤、红瞳，无法长期生活在阳光底下。最初我们以为他只是普通的白化症患者，但随着他渐渐长大，那些异常之处就越发难以被忽视……”
　　“那是个真正的怪物，时常只是对视一眼，他就已经洞悉了你所有的秘密。”
　　“他喜爱吃生食，缺乏同理心，是所有噩梦的源头，是一切变化的开始……”

　　杜医生弯下腰，突然开始剧烈地呕吐，干净的白色地毯上被一块块破碎的内脏和一团团凝固的鲜血铺满。很快他就无法再维持站立的姿势，四肢、胸腹在柳予眼前血淋漓地依次展开，一根根、一块块、一条条雪白的骨头和筋络被一只无形的手取出陈列在一侧……

　　这种时候我强烈要求系统加一个“黑幕”或者“圣光”，就算我表现得胆子很大而且不太怕死的样子，也没必要一下子就上这种会让人晚上睡不着觉的限制级画面吧……
　　柳予脸色惨白地靠在楼梯扶手上，伸手按住胃部，小幅度地做着深呼吸，艰难地压抑着呕吐的冲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片缓慢扩张的血泊。

　　数分钟后，惨叫戛然而止，柳予没有犹豫，抬脚朝前走去。
　　饱吸血液的柔软地毯微微下陷，带来一种令人倍感不适的滑腻触感。
　　仅仅走出几步，柳予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他的裤脚，他默默低下头，只见大量血丝从地毯里渗出，如同活物般自他脚边掠过，快速地朝杜医生倒下的方向聚集。

　　忽略本质单看动作的话还挺活泼的，有一种诡异的萌感……柳予用吐槽平复着内心的情绪，猜测那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应该已经出现了某种异变，谨慎地停在原地，不再接近。
　　紧接着，在他的视线中，应该已经凄惨死去的“杜医生”背对他缓缓坐起，埋下的头颅不断耸动着，发出清晰连贯的咀嚼声。

　　“……杜医生？”柳予硬着头皮喊道。
　　对方的背影略微颤了一下，慢慢拧过头。
　　凭借【名侦探的布偶熊】的能力，柳予此时甚至能看清他残破皮肤下蠕动生长的鲜红肌理和唇角犹在扭动的一条条血丝，以及他脸上残存的少许兴奋与恐惧交织的神色。
　　像是被柳予这一声轻唤惊醒，他痛苦地捂住脸，喉中发出短促而凄厉的嘶吼，跌跌撞撞地站起，很快消失在了公馆的大门处。
　　柳予静静地站在楼梯拐角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冷汗遍布。

　　过了许久，柳予才仿佛重新回到人间一般动了起来，他半弯着腰抹了把脸，并注意到脚下的地毯已经洁白如新，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是一场幻觉，如果不是亲眼见证，恐怕任谁都很难相信杜医生曾经经历过如此惨无人道的死亡，真是可悲啊……算了，我也没有资格同情他，很可能下一个经历这种死亡轮回的就是我了……柳予露出了一丝苦笑，摆动着生锈般僵硬的四肢，脚步蹒跚地朝一楼的餐厅走去。

　　……

　　一楼餐厅内。
　　公馆佣人已经做好了午餐的准备，橡木长桌上铺着崭新的镶嵌金线的蕾丝桌布，在錾金烛台和鲜花的簇拥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盘盘香气浓郁的肉食、一盏盏精美绝伦的甜品，以及各式各样的馅饼、果蔬和浓汤。

　　这隆重得足以够得上一场小型宴会的准备令刚走进餐厅的柳予脚步微顿，不禁一边在心里腹诽这难道就是最后的晚餐，一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落座，在一滴不剩地喝完两杯用锡壶装着的加蜂蜜的热牛奶后，他饱受摧残的心灵和肠胃都得到了较好的安抚。
　　很快，剧组工作人员簇拥着导演成大伟走了进来，后面则跟着冯薇、曹源以及他们的助理，两方人马在餐桌两头依次坐下，表现得异常泾渭分明。

　　看来他们在进入餐厅前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冲突……这也可以理解，在经过早上的风波之后，冯薇和曹源应该已经设法从张心濛那里了解了内情，后者本身应该也存在扩大事态的想法，最好是能煽动众人共同反抗导演，这也有助于解决当下无法从公馆脱身的局面……

　　柳予若有所思地往嘴里填着鲜嫩多汁的肉排，就听见成大伟阴沉的嗓音自上方传来：“薛霖霖呢？”
　　“她去探望周旭之了，可能会稍微晚一点到。”柳予放下刀叉，双手规矩地放置在膝上，抬起头朝对方露出一个羞怯畏缩的笑容。
　　他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薛霖霖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成大伟略显滑腻阴鸷滑腻的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游移了数次，最终轻哼一声，举起银叉，敲了敲面前镶着金边的水晶高脚杯。

　　“叮叮——”

　　绵长清亮的尾音在餐厅内曲折回荡，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后，成大伟满意地点头：“我知道目前大家对剧组的安排都有一些反对意见，但有问题可以提嘛，不要私下里搞小串联，我们剧组呢，肯定也不是不通情理的。首先，我们给大家保证，像昨晚那种突发情况肯定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为了提高安全性，编剧也紧急修改了台本——”
　　“别他妈说这些废话！”脾气相对急躁的曹源开口打断了他的激情演讲。
　　在意识到这次拍摄并不能给他增加人气，反而极有可能带来巨大风险之后，这名新晋走红的三线男演员就表现得与此前判若两人，不顾助理的阻拦，他抄起沉重的烟灰缸往桌上一掼。
　　坚实的橡木长桌轻轻震动了一下。

　　“签了这倒霉合同我认栽。”曹源显然对这种带着逼迫、威胁性质的场面游刃有余，生动到位的表情和动作都远超他在网剧中表现出来的瞪眼式演技水平，浓郁的社会人气息扑面而来，“我这个人心直口快，不懂那些虚的，就想问问你成导，你想把我们在这鬼地方关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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