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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生日是在七月,热是真的热。同事们微信约我出去过生日。跟我关系最好的黎阳和老妹林姝在群里百般呼唤我,而我正吹着空调看电视。
      “生日快乐!”
      我晃了晃神,黎阳的祝福好像和多年前那个男孩的声音重叠了。突然就想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年俩大男孩窝在狭小的宿舍下铺上共吹一架小小的电风扇,祁远煞有介事地告诉我心静自然凉,被我敲了一顿之后老老实实地哼了段生日歌。他现在在哪呢在做什么呢?我有些茫然,最终给了回复:“等下就来。”
      黎阳给订的是家西餐厅,名头很大,生日订婚结婚在这儿办的人大有人在。大家都正儿八经地穿了全套西装。我在衣柜里挑挑捡捡,瞥见了一条精心包装的领带。那是出轨前我和祁远一起买的,我买给他他买给我,说了在婚礼上戴。这条是祁远喜欢的稳重风,和他应该会很搭。我漫无目的地想着。
      换好了西装,神使鬼差的,我拿起了那条领带。这是我手头上最后一件有关祁远的东西了。怀着某种怅然的心思,我把它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做贼般的,我拍了拍它。仿佛祁远就在这儿,而我是要去和他结婚的。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啊。我自嘲地笑了笑,出门打了到西餐厅的出租车。
      同事朋友们差不多都到了,五六个人罕见地正襟危坐。他们都知道祁远和我冷战的事儿,也知道这是我成年来第一个没跟祁远一起过的生日,多少防着我酒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神情分外严肃。
      “扫把大仙生日,咱们先干一杯”先说话的还是黎阳。扫把大仙就是我外号,因为他们一致吐槽我的名字弄尘就是把扫把说的好听点,加点仙气就是扫把大仙,就从小叫到大。
      “来来来老哥干一杯。二十五岁也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啊,二十五之后的男人的皮肤就没资格熬夜了!”说这话的是林姝,多少带着点活跃气氛的意思。
      我翻了个白眼:“就你们会嚷嚷,大喇叭似的声音这么大多破坏高雅气氛!”这话也是纯调侃,黎阳订的包厢是最大的那个,面对婚礼用的t台的大半面墙都是隔音很好的磨砂玻璃门,门一关里头就算炸了百八十个气球外头听着都像有人放连环屁。这点音量还算不了什么。
      “林哥多少喝一杯呗”我也是没想到杜若也来凑热闹,安安静静的一姑娘,平时从来不跟黎阳和林姝搞事。
      我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杜若她老公陆文竹,这俩都是我的初高中同学,说起来我也算半个红爷吧。文竹平素稳重惯了,少言寡语的这时候也微笑着点点头默认了杜若的话。
      没救了。我两眼一翻,无可奈何地举起了酒杯。半杯红酒下肚,我就微醺了。这儿几个不要脸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冷战半年我没哭也没闹,丫的故意灌我就是计划着让我酒后吐真言发泄发泄呢。
      上了菜,少不得再喝几杯。他们倒也算有点良心,没真打算把我灌醉,就是意识模糊了一点。也有些时候没这么聚了,吃菜喝酒聊天不停,如果不是在高档西餐厅里,那俩二世祖非得掏扑克牌老白干喝酒划拳耍酒疯不可。
      “今天这儿是不是有人订婚啊”林姝问。
      黎阳打开手机翻翻找找:“是啊,还是那个顾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他们本来包了场,我还费了些功夫才订到的这个包厢。顾氏的千金我见过,温温柔柔的姑娘,也不知道便宜了谁。老爷子和顾老爷子有点交情,估计一会儿订婚宴开始了还会来这儿敬个酒啥的。”
      “女方是我小学同学,叫顾望舒。也算有点交情。”杜若道。
      小学同学倒没啥特别的,杜若和陆文竹小学都在那个贵族小学读,里头都是些财团公司的少爷小姐,要他们不是小学同学才特别呢。也就是让他们多这些继承人多少有点交情,生意场上见面好办事。呵,万恶的资本主义。
      “奥……那用不用准备礼物啊”话是林姝问的。
      “随便,礼物有没有都无所谓,祝福两句就行。老爷子也就让我给送了对镯子,意思到了就行。”黎阳道。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想办法弄点礼物的时候,磨砂玻璃门被敲了两下。
      “请进。”
      大家估摸着应该是男女主人公来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看向门口。我下意识地露出那个千锤百炼的假笑,却史无前例的僵在了脸上。因为走进来的,是一个我们怎么都没想到的人。
      那人是祁远。
      祁远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挽着身穿白纱订婚礼服的顾家千金,举着酒杯走了进来。
      在场的人都有各种程度的惊讶。杜若小小地惊呼一声,后退了一步抓住了陆文竹的手。陆文竹用审视和不解的目光看着祁远。黎阳瞪大了眼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上下左右地看着。林姝惊得跌坐到椅子上,把目光投向我。
      祁远也愣住了,脚步顿在门口,惹得顾小姐脚下一个踉跄,不解地看向他。他定定地看向我,目光很复杂,有温柔,不甘,痛苦,眉头紧锁。似乎急于解释,抿着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走上前。我重拾微笑看向他,那曾经是我最熟悉的一双眼睛。但现在,我觉得它有些陌生了。
      我觉得它有些陌生了。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愤怒,不解,悲伤,摔杯掀桌落泪都是合理的。但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定定地看向祁远,觉得胸口装的领带和出门前的臆想真是荒唐得可笑。现在它就像烧起来了一样滚烫地灼烧着我的心口,慢慢烧毁那里原来装着的那个人。
      一片寂静,顾小姐不解地看向祁远。
      “祁哥,今天……是你和顾小姐订婚啊”黎阳字斟句酌开了口打破僵局。
      “嗯。”我觉得祁远的声音比往常还要低沉,但我已经不想揣测这里包含着什么了。
      林姝走过来想拉我出去,但我却微笑着开口:“这位就是顾小姐吧祁哥不够意思啊,兄弟这么多年了订婚也不通知一声,我这也没准备什么订婚礼物。先敬你们一杯。”没等回话,我举杯隔空敬了他们一杯。很急,我怕我后悔。
      顾小姐微笑着举杯:“林哥好,阿远提起过您,七年的铁兄弟啊。您今天过生日”
      兄弟我咀嚼着苦涩,应了一声。
      陆文竹道:“祁哥,你是不是有些话要说”
      我笑着点点头:“就是啊,祁哥有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也不带给我们瞧瞧,太不够兄弟了。”
      “不是阿远的错,我和阿远也是年后才认识的,订婚比较仓促,他应该是忘了。”顾小姐有些娇羞,脸上升起两片红云:“您是阿远七年的好兄弟,说什么也不能忘了您啊。我才和阿远在一起几个月,指不准他向着谁呢!”
      顾小姐大概不知道祁远和我的事儿。年后认识的,估摸着是祁远自己同意了他爸妈的方案了,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再跟我说。如果不是今天撞上,到时候我可能会愤怒会悲伤会绝望,但不会是现在这样心如止水的漠然。
      “那哪能比,祁哥向来重色轻友,老婆哪能跟兄弟比啊是吧来,我再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笑着举杯,透过暗红色的酒液看祁远。他似乎有些着急,很快碰了杯。
      我一饮而尽。
      “林哥生日快乐。”顾小姐道。她戳了戳祁远,祁远大梦初醒般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弄尘。”似乎带着很深的蕴意,我却没如他所想往心里放,拒绝给自己找罪受,坐回了座位不再多言语。
      我已经敬了他两杯酒,也没揍他。文艺地想想,第一杯酒敬我们没扛过七年之痒的爱情,第二杯敬我们高一狼狈为奸的友情,没当场拆穿揍他的耐心是为了这么些年沉淀的亲情。事情做完了,情分也就差不多到头了。我就是这种冷漠的人,有本事祁远现在就扒掉那层温润如玉的公子皮囊撸袖子揍我。我这么想着。
      但他没有。
      见这种情况,黎阳他们挨个儿也碰了杯多少寒暄了一下。祁远他们很快走了,还有下一桌。他走之前看了我一眼,我举杯扯出一个微笑,不再看他。
      一片寂静。
      他们看我的目光都很复杂,我没心思分析。醉醺醺的余光一扫,看到林姝闪闪烁烁的泪眼反着星点光晕,黎阳的嘴张了几次又合上。也好,不说也好。今天说什么都是尴尬。我拿出了看家的逃避本领,一杯又一杯地喝。
      我连着又喝了几杯,一杯倒的本事渐渐发挥了,天旋地转下,刚才那张个穿着西装的人影影绰绰地和七年前的那个少年重叠了,可我明白,回不去了。
      我倒了下来。
      神使鬼差的,我哼了几声。是生日歌。“祝我生日快乐几个字断续成章,又支离破碎。
      我想起来22岁生日那个三年之约,三年让他父母接受我们,25岁结婚,28领养孩子。今天其实正好应该是我和他结婚的日子,却撞上了“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戏码。大老爷们说什么新娘呢,呕。我又傻笑了起来,丁点泪水沾湿了睫毛,却没流下来。模模糊糊地能听到忽远忽近的林姝的哭腔,黎阳的呼唤,陆文竹和杜若夫妻的关切,我没头没脑地想着一句话。一句俗套至极的话。
      回不去了。
      眼皮终于不堪重负闭合了,声音也在耳蜗里揉碎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东西。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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