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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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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过去到庆典的邮轮那里,全速前进也就堪堪能赶上的样子。封沅被这船速搞得有点晕船,不到一天就惨白了脸,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晚上天还没黑就早早睡下了。
夜色渐浓。
封沅的房间里漆黑一片,舷窗的窗帘没有拉严,月光从那一道缝隙里探进去,刚好照亮床铺的位置。床上的被子拱起了一坨,只看得到封沅露出的一点黑色短发。
窗外,一只鬼祟的眼睛从窗户的缝隙中一闪而过,接着一道人影自封沅的门前飞快朝着不远处的楼梯角跑去。拐过楼梯,月光之下赫然还躲藏着三个人,其中两个如那黑影一般人高马大、肌肉虬结,另一个干瘦的则是尤吉兹。
尤吉兹压着声音问道:“怎样?”
黑影同样低声答道:“睡着了。”
“好!”尤吉兹咬牙切齿,视线越过黑影落在栏杆外的漆黑海面上,面容狰狞如鬼,“这是他先招惹我的,是他非得要去见国王,都是他自找的。——东西都带上,走。”
忽然,黑暗中冒出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问道:“上哪儿去?”
尤吉兹四人一僵,一人低声喝道:“谁?”
哒。哒。
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月光从黑暗的走廊里踏入满地月霜之中,黑色的军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比例,一条覆满了白色甲壳的长尾悠然地垂在身后,尾巴尖向上勾着,宛如上等白瓷。
男人抬起头,月光照不亮他的脸,只够到了他微侧的下颌,以及抿直的嘴角。
他再次问道:“你们要上哪儿去?”
尤吉兹顿时汗毛倒竖,骨缝里透了风一样呼呼冒着寒气。其他三人更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人直接跌坐在了地面,盯着男人身后那浑然不似人的白色长尾,发着抖说道:“怪、怪物!”
男人听到这个称呼,抿直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接着他一只脚跨出半步。——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出手的,等他们的视觉神经接收到了信号,看到的就是男人已经掐住了一个打手的脖子,接着他的长尾一甩,绞住那人的右腿分为两截一错。
咔嚓!
清晰的骨头断裂声在寂静的楼梯口响起,夹杂着血肉撕裂的濡湿挤压声,令人头皮发麻。
那被擒住的人甚至都没有发出一声闷哼,径直疼晕了过去,随后被男人当做垃圾一般扔向了跌坐在地上的人,那人躲闪不及,脑袋被砸了个正中,也晕了过去。
余下尤吉兹和另一个打手,脸色已经一个赛一个的白。那打手在极度的恐惧中慌了神,根本顾不上尤吉兹,转身就要朝楼梯下逃。
然而就在他蓄力抬起腿要跑的那一瞬间,那“怪物”如电从黑暗中冲出,狂风般刮过尤吉兹的身侧,悍然将他身后的人钉在墙上。
紧接着又是“咔嚓”“砰”的两声,再没了多余声息。
男人绞断了两人腿骨的长尾温顺地重新收回身后,然后男人转身,看向唯一还清醒着的尤吉兹。
扑通。
尤吉兹双腿一软,顺着墙坐到了地面上,牙齿打颤地连连求饶:“别,别杀我,我给你钱,我……”
“嘘。”男人走到尤吉兹的跟前站定,然后他单膝蹲下——到这时,尤吉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英俊的脸。鲜眉亮眼,如圭如璋。只是那眼神却冷得像是一潭不知深浅的水,平静之下蕴藏着让人胆寒的东西。
尤吉兹嗜美如命,此刻却也生不出半分亵渎的心思,反而把身体贴紧了墙,恨不得离这英俊男人越远越好。
男人的长尾从身侧卷到了身前,搭在他的腿上,三角形的尾尖正对着尤吉兹。
他第三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们刚才,想上哪儿?”
尤吉兹尽管还没想清楚男人是谁,但他的潜意识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坦白的时候。于是尤吉兹嗫嚅着不敢回答。
男人却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答案,又问:“去找封沅,然后呢?杀了他?折辱他?还是再囚禁他?”
尤吉兹跟被电打了似的,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男人。这一刻,他脑袋里电光火石地一闪,揉碎在脑海里的东西被捡了起来——他听过这声音的。
还在群岛上的时候,封沅在“爱巢”里殴打他那时,他第一次听到了这声音——来自人鱼卵。
“你,你是那颗……”尤吉兹不敢置信,“怎么会?怪物。”
是啊。一颗卵怎么会说话呢?一颗卵又怎么会变成一个成年人?而他在这一刻之前,竟然还觉得人鱼卵说话也不过是“人鱼的天赋”那样理所应当。
男人再次勾起了嘴角,并没有否定这个称谓。
“不管你刚才想要做什么,我这次都可以不计较。但如果你下次再冒出这样的念头,哪怕只是一个念头,我也会把你今天想对他做的事情,”白色的长尾缓缓伸出,抵在尤吉兹的喉咙跟前,“如数奉还。明白了吗?”
尤吉兹收紧了下巴,却依旧有一种咽喉被刺破的错觉。他不敢动弹,掐着嗓子答道:“我,我知道了。不会,不会再有了。”
“还有。”男人收回了尾巴,但那眼神却越发可怖,“不要用你那恶心的视线去看他,否则,我保证我对你做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喜欢。”
尤吉兹连连点头:“我,我记住了。”
男人这才站起来,长尾向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收归身后,径直转身离开了。
尤吉兹坐在原地没有动,他听见那脚步声哒哒远去,却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就那么忽然一瞬间消失了。
寂静的夜色中只剩下邮轮乘风破浪的呼啸声。尤吉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鼓足了勇气趴在地上从墙角探出头。
外面的走廊漆黑一片,时不时被月光晃亮的地方也是空无一物,尽头封沅的房门紧闭着,并没有任何开启的痕迹。
就像是从来没有那么一个怪物般的男人出现过似的。
尤吉兹脱力地跌落回地面,过了好一会才抖着手打开终端叫人。
…
球穿门而过进了房,小心落回床上后才再次凝实了身体。
封沅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被子从肩膀滑落到了背心。球伸出尾巴勾回滑落的被子,小心给封沅重新盖好。
被子刚搭上封沅的肩膀,封沅就翻了个身,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对上了球的两个金圈。
封沅挑着眉,睡眠不足的嗓子有些沙哑和软糯,气势却足得很:“回来了。夜不归宿,爸爸怎么教育你的?嗯?”
“……”球停下拉被子的动作,往后蹦开了一点距离,才问道,“你没睡?”
封沅打了个哈欠:“半睡吧。你出去干嘛了?”
半睡是个什么睡法?
不过球没纠结这个问题,如实答道:“发觉外面有动静就去看了看。”
封沅一点都不意外,问道:“是尤吉兹?想要来搞我吧。然后呢?”
球面不改色道:“看到我出去后就跑了,大概是怕我叫醒你。”
封沅一个字都不信:“他看到你的第一反应只会是先宰了你,你对自己的形象还真没点数啊。”
“……”球死鸭子嘴硬,“总之他就是看到我就跑了。”
封沅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忽然一阵嘈杂人声,似乎起了什么乱子。不过这个声音在一声怒斥后又归于平静,之后窸窸窣窣的挪动声和脚步声,就是没再听到说话声。
“刚才是尤吉兹的声音。”封沅听出来了,又问球,“你做什么了?”
球无辜得很:“我连他脑袋大都没有,能做什么?”
封沅失笑:“哟,学会顶嘴了。”
这样说着,封沅却也没有追究,然后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把出了鞘的短刀,顺手放到了床头柜上:“那这玩意儿也用不上了,——真是服了,什么东西上都镶金嵌宝的,”
球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怔了片刻问道:“这是哪儿来的?”
封沅:“厨房拿的。”
球:“什么时候?”
它居然一点都没发觉。
封沅却得意得很:“不知道吧。你跟我说你怎么搞定尤吉兹的,我就告诉你我什么时候拿的。”
球不说话。
封沅戳它:“你是我的系统,咱俩好歹一根绳上的蚂蚱,就不能彼此多了解了解?”
球,沉默。
封沅看是问不出来了,便轻哼了一声,一边往被子里拱,一边并不小声地嘀咕:“长得这么可爱,怎么顽固得跟老头子似的。”
球:“……”
…
接下来的两天航程风平浪静,尤吉兹除非封沅召唤,否则不会到封沅跟前露脸,即使被召唤了,也低着头不敢看封沅。
他这番模样,弄得封沅越来越好奇球那天晚上对尤吉兹做了什么。不过这份好奇在第三天的清晨被打断了。
那是一个晴天,太阳刚从天边冒出了一层金色弧光。邮轮航行跨了不知道几个经纬度,天气从盛夏过度到了秋初。温度降下来了,但空气却变得异常干燥。
封沅在睡梦中都看到了着火的沙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都在生火,皮肤干得发疼,身下的床单活像是烧化了的乳胶,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高温。
“我操?”封沅动了下手臂,只感觉皮肤像是一层烤过头了的煎饼,再用一点力气就能扯破成渣了。
球也醒了,看到封沅的样子后它懵了一瞬,接着大为着急:“你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它忽然反应过来,“你缺水了!快——”
“我知道。”封沅不等球说完,一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也没去浴室,毕竟他没有那个等放水的时间了。
封沅只穿了一件浴袍,赤脚冲出了房间,接着直奔甲板上的大泳池。
噗通!哗啦——
封沅像是一块大石头砸进了泳池里,瞬间就沉了底,并且水面快速往下消失了一掌的高度。
尤吉兹因为即将见到国王而寝食难安,这时候刚好在甲板上,封沅跳下来的时候他正对着泳池,虽然没太看清,但封沅干涸的身体实在太过扎眼。尤吉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脏顿时兴奋地跳动了起来,连忙走到池边往下看——阳光跳出了天边,映亮了池底的画面:封沅侧卧着,他干涸的皮肤在池水的滋润下快速恢复,但龟裂的伤口还有许多没来得及复原,腿上长出了一点鱼鳞,金色的,非常漂亮。
机会。
尤吉兹心中的恶念在一瞬之间滋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想也没想地回头叫人:“去把我的枪拿——”
然而他一转头,甲板上的侍从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高大男人。男人英俊的面庞和身后的白色长尾还带着前两天夜里的寒意,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尤吉兹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娄恒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尤吉兹,问:“你拿枪要做什么?”
尤吉兹嘴唇颤抖,发不出声。
娄恒却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朝着尤吉兹走过去,尤吉兹无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却在他抬脚的同时,娄恒曲腿一脚,直直踹中了尤吉兹的腹部,把人侧踢飞出去了两三米远。
哗啦。
池水翻搅。
娄恒一转身,变回了球的形态落在池边,下一秒,池水哗然破开,一胃漂亮的金色人鱼跃出水面。
封沅身上的浴袍已经全掉了,赤着上身,湿漉漉地仰天深呼吸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球默不作声地存下封沅破水的画面,接着出声问道:“还好吗?”
封沅循声看过来,接着游到了球旁边,上半身趴在泳池沿上,金色的鱼尾从池水里翘起来给球看:“挺好,哎哟,这尾巴还挺华丽的。”
那鱼尾比腿长许多,尾鳍宽大如纱,游动的时候就像是一朵从水底生长出来的云,破水的时候像是一片舒展的柔软花瓣。
球真诚答道:“很漂亮。”
“那是。”封沅不无得意地摆了摆尾巴,然后视线朝着远处一扫,问了一句,“那是尤吉兹?他怎么了?”
远处,尤吉兹从地上爬了起来,正一瘸一拐地小跑着离开甲板。
球:“不知道,可能有病吧。”
封沅挑眉看了它一眼,球装作看不懂封沅的眼神。
封沅便笑了:“行吧,球球医生。那你给我看看,我这两天也有洗澡,怎么还能干成这样?”
球早在封沅跳水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便答道:“你每天需要至少泡一个小时的澡,不能只淋浴。”
封沅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还有多久到庆典邮轮那里?”
球朝远处看了一眼:“半小时左右。”
封沅顺着球的视线看去,只见远处的海平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黑影,即使隔着这么远,依旧可以想象得到它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