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反派吐口水》凡间行

1、第1章

　　深冬的天总比平日里亮堂的稍晚些，寅时，姜叙被上了年纪的老管家唤醒，神色迷茫地换衣洗漱过后便乘着舆轿踏上了去向皇宫的路。
　　雪花从天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来，雪势相比昨夜的鹅毛大雪已经小了很多。姜叙撩起帘子接了片雪花，还没来得及扯出的笑容被逼人的寒气截断，姜叙打了个哆嗦后只得将帘子遮了下来，捧着小手炉对车夫吩咐：“雪深，小心些。”
　　摇摇晃晃的舆轿莫约走了半个时辰，帘外车夫把昏昏欲睡的姜叙喊醒了：“大人，到了。”
　　“嗳，知道了。”姜叙捧着暖乎乎的手炉倦倦的应了声，旋即又想起来些什么，唔了一声，对双鬓微白的老车夫道，“今日下朝后不必来接我了，天寒雪深，路滑，万事慎切。”旋即走下舆轿，在天寒地冻的深冬，史官大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踩在虚虚实实的雪层上，去上朝了。
　　姜叙的官职很清闲，当朝起居注官，负责皇帝的起居住编纂兼校一些官修史书，理应随侍皇帝近旁，无奈本朝皇帝怠于朝政，慵慵沉迷，不许史官随侍记录其“金口玉言”——实则是荒诞事迹，所以除举办例行仪式时姜叙会陪伴左右，其余大多时间都是在史馆校阅官修史书，皇帝也只是偶尔对史官们修馔的史籍文献进行审阅。
　　“长贤。”在雪地里踱着小碎步的姜叙被人喊了小名，看清来人后微微拱手，笑吟吟的应了声：“陈大人。”
　　姜叙不笑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卓群，偏偏周身气质是温润如玉，显得整个人玉树兰芝，风度翩翩，“飘若游云，矫若惊龙”来形容最为合适不过了。眉眼一弯时，仿若春风铺满十里，眉梢间都是一段风流。
　　陈渚任礼部尚书，字诺之，和姜叙同辈的年轻官吏。陈大人当下便被这人明朗朗的笑容晃了下眼，捧着笏板也微微回了一礼，两人一路东拉西扯谈笑风生。行至宫外，姜叙收了伞，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旋即抬头望了望仍是飘着雪花的黑沉天空，破晓的曙光被黑云遮挡，两者似与争锋，姜叙似是意有所指的感叹一声：“要变天了。”
　　陈渚恍若未闻，敛眸道：“噤声。”
　　姜叙几不可闻的笑了笑，捧起玉牌也随众人站好队，静候入殿。
　　钟鼓声早已响罢，百官依次入殿。而辰时，被狐狸精勾去了魂的皇帝司马绍方才姗姗来迟。
　　姜叙站在齐整恭敬的文官队伍中，躬身偷偷瞧了眼御座上皇帝的脸色——同往日一般，神色恹恹。
　　朝中大臣分三派，一派是主战派，力争扩展疆域版图，征服周边国家，使其俯首称臣，岁岁朝贡——听上去就倍儿有面，不虚为物资丰腴的□□大国。一派是休养派，力求减轻赋敛，休养生息，整顿吏治，使人人富足安康，安居乐业，岁晏有余粮。再一派是和稀泥派，每当主战派和休养派掐的你死我活，唾沫星子横飞的时候，他们就该做自己的本分事了——和稀泥。
　　姜叙当然是类属于和稀泥派的，且常年乐此不疲。
　　任凭对方如何的话里带刺，暗潮涌动，姜大人和和气气的几句话，再加上能晃人眼的笑容，总叫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讽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也吵不起来了。
　　慵慵沉迷的司马皇帝开始了他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上奏。”一个颤颤巍巍的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出来答道。
　　司马绍半阖上眼皮，面露困倦：“准。”
　　“今天子圣明，皇恩浩荡，万国朝拜……”
　　得嘞，又是来参西北边战事频繁劳民伤财了。姜叙无趣的叹口气，只管低头盯着自己空白的玉板瞧，都快盯出花儿来了。
　　“臣有本上奏——”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老臣们的口水战，也打破了姜叙的神游——也许，司马王朝从今日起，点卯便不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