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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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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和这家伙缠斗在一起。
随心意突长的指甲刺穿了这家伙的心脏,我收紧手掌想要捏爆它,却被发现意图的他一脚踢飞到林间深处。
背部砸上树干的同时,纷乱的思绪和痛感混合在一起,使我不断在内心抱怨。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都怪伊藤!
要是他死掉就好了!
要是我从来没见过志津就好了!
“只是一点零食而已,你就要对我动手吗!?这是恩将仇报!”他大叫着,声音听起来像是比我还难受,“你认识这个人类?你很在乎她吗?为什么?”
我本就不靠人类血肉变强,挨了这么一下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感觉骨头都要断上七八根。彼时再碰上这家伙的噪音攻击,吵得耳朵边全是嗡鸣声,别说听清了,大脑的思考能力都要跟着消逝而去。
吵死了!不准说话!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圈养她?就像人类饲养猪羊那样!只要每天丢点什么喂养就可以变得肥肥胖胖,再带些男人叫她多生几个,最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食物!”
沉重的脚步和聒噪的声音在向我逼近,额上淌下的血液染痛了左眼。我想伸手去擦,却发现手臂早就被树枝穿透,狠狠钉死在地上。
“你真聪明!我为什么没有想到?人类的幼崽口感很好,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因为我只带了女人过来,她没有幼崽好吃……你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生气的!”
充满血腥气的大口就在眼前,利齿之下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尖利细齿,那些集结了血肉和腐臭的黏液滴滴答答的,顺着牙齿流了下来。不远处的志津还在淌血,明明是闻着分外诱人的血气味,可我却只感到头痛欲裂,胃里也阵阵翻腾。
想要呕吐。
“我觉得你的计划很好,可以实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女人带走圈养起来!”
63
——去你的!
我把插.入手臂的树枝拔出,反手插进那家伙的眼眶用力旋转,再想拔出时却发现这玩意脆弱到有大半都断在了他的眼眶里。
……恶心死了。
我已无暇顾及喷涌而出的血液,身体各处的疼痛让我只觉自己离升天又近了一步,不、我这种家伙又怎会升入天国呢,怕是要被打入地狱十八层,被狱卒扔进油锅里反复炸个十七八遍吧!
他尖叫嘶吼着退开些许,大喊着“你为什么要攻击我,我真的要生气了!”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被人打搅了休憩的豪猪。怒目圆睁,浑身带刺,威胁似的仰天狠狠嚎叫,怒而朝某个方向奔去。
“哈哈哈……”
被自己的想像逗笑,我抹了一把淌到眼皮上的血水,视线被它浸染到世界都要变成红色了。湿乎乎的液体沾得满手都是,怕是再过不久就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黏糊糊的东西贴在皮肤上,搓也搓不掉了。
脏死了,指甲里面都沾满了。
这家伙也是。
我也是。
64
这场无意义的争斗结束得很快。
我既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
鬼是杀不死鬼的。
“糟透了。”
指甲早就在刨土的时候全都掀了盖,难以集中的思绪随着天上飘着的浮云一起散开,久久不能聚集到一起。离开时的行囊全都被那家伙拆得七七八八,本着今后白天也能撑伞出行的计划也被打乱,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格外憎恨食人鬼,他们的指甲都异常尖锐。
庆幸的是,有几张纸币得以幸存。
至少还有寄信的钱,不是吗。
“我、杀……嗷呃……”
“吵死了,能请你闭嘴吗。”顺手把挖出来的土塞到那家伙的嘴里,我头也不抬地弯着腰继续挖着,“等太阳出来你就可以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他仍执拗地发出一些残缺的声音,我听不太出来那都是些什么,也不在乎那是什么。
因为早在先前的争斗中我就咬烂了他的脖颈,连同颈椎,一寸接一寸的全都在口中嚼碎。现在的食人鬼不过只剩下可怜的半幅身躯,脑袋和脖颈仅有一丝皮肉黏连罢了。
我用拳头砸碎了他所有的牙齿,用磨尖的树枝穿透他的眼皮,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我要他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在阳光下消失的。
是的,我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
我没能彻底杀死这家伙,但也没死在他的手下。
死的家伙只有一个。
我靠着贫瘠的知识寻到了附近的水源,身上的衣物脏得叫人看不过眼,我只好又回到志津身边,学着老板教的那些琐碎的礼仪,朝她的尸首拜了又拜,末了才在她身上撕下一小块布料来。
我用浸湿的布料擦去她面上的血渍,女人清瘦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自额头往下蔓延的痕迹触目惊心,脖子上也满是青紫的掐痕。我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清理下去,喉咙里似乎还藏着另一个我,她在里面尖叫着,这双手不该是为了做这种事存在的。它们应该握着些什么,然后斩去些什么,亦或者是,锤打着些什么,可是这些我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再蠢笨的人也总该细致地替她清理干净。
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安慰自己该做得更好一些。
就当是为了还那顿饭的报酬。
65
土坑差不多完工,急促的脚步从背后响起。
匆匆赶来的少年浑身是血,手里提着斧子,双腿打着颤。
这么高的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满身狼狈,也不忘伸手招呼他,“过来吧。”
坑挖好大半,就差放人进去了,小野猪来的正是时候。
他望过来的眼神约莫是我这辈子也忘不掉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碎掉,变成一片片的融化、消失了。
“呜、啊……”
妈妈。
妈妈。
我听见他哀哀地叫着。
支离破碎的气音在喉咙翻滚,是犬类濒死前的哀鸣,实弥跪在志津的尸首前,弓起的脊背颤抖着,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不能呼吸了。
快要日出了。
“行了。”我把他从志津面前提起来,小家伙仍一副恍惚的模样,“天亮之前要埋进去。”
他像个麻木的机关人偶,那双泛红的眼看了过来。
“还是说你想带她回去?”
少年摇了摇头,“……就在这吧。”
“谢谢你。”
我没有多问,得了回应就抱起志津往下放。
按理说该遮住她的面目,可我俩身上谁也没带面巾。沉默地对视了一会,我把离家前珠世赠与的手帕巾拿了出来,捏在手里看了又看,叹了口气,我将其展开盖到了志津的面上。
一捧又一捧的土落到她的身上,那么大个人,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无名土包。
我拖起小野猪带来的斧头,给钉在树干上的那家伙又来了一下,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让他刻个碑,干一晚上架还挖了个坑,实在没力气了。他看了看我,说自己没去过私塾,不认字。
得,俩文盲。
“天亮了就回家吧,下山看着点脚下。”
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土包。
不该选这块地方的,这里不能看到志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