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野福冈》高地

12、第12章

　　很多年前，这里是两个国家，中间隔着茫茫大海。
　　没人知道为什么两个板块会撞在一起，当时一定惊天动地，或许双方对各自的领土争执不下，抑或者无人生还。
　　但是幸存的人或者后来的人发现了这里有着几乎灭绝的石油，然后这里开始繁荣，开始富有，外来人们总是不停地的争夺……直至胜利方建立这个国家。
　　这里有着太多外来东西，或许……根本就是这里的东西，只是没人去证实，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谁在意？

　　绝版光碟便是这样奇怪的存在，画面粗糙不堪，很多时候甚至听不清里面说什么，但是要得到它们，你又必须花费不菲的金钱才能得到。
　　我会看，却总是在兴头上放弃。
　　祯彦喜欢看，在古玩店里逗留的时间总比他在打扮上的时间长很多，这是件好事情，可为此我不得不在外面的椅子上躺很久，久到快要睡着。

　　在我快要睡着时，他摇醒了我，拉下帽子，我看见他两手空空，“没有喜欢的？”
　　“嗯～”他摇摇头，然后跟我一前一后的朝下一家古玩店走去。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不是我好兴致，只是想他快点跟我回家。
　　“再看看！”他不理会我，继续翻看着光碟，我看见他拿在手中的是《XX正传》。
　　“你喜欢的好像是这样的！不要？”我看见他又把光碟退了回去，我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字迹模糊——一九九一。

　　“好遥远的年代，你怎么喜欢看这些？”我多少有些诧异。
　　“嗯！”他似乎没有听见我说什么，专心的寻找着光碟。
　　两个小时后，他有些沮丧的跟我回了家。

　　晚上躺在床上，琉璃灯落下的斑驳光影在墙壁上来来回回游弋。
　　我以为他睡着了，正想起来关掉灯。
　　祯彦突然出声了，轻微细小，仿佛呓语一般，渐渐地变大，直到我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他在唱歌，时大时小，模糊而清晰，我却听不懂，似乎又听得懂……

　　你以目光感受浪漫宁静宇宙
　　总不及两手 轻轻满身漫游
　　……
　　意乱情迷极易流逝 难耐这夜春光浪费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
　　……
　　你我在等天亮或在沉默酝酿
　　以嘴唇揭开 讲不了的遐想
　　……
　　你我或一样日夜寻觅对象
　　却朝夕妄想来日方长
　　……
　　他的手指在我身上游走，我的思绪在天空涣散……

　　那以后他会经常唱这首歌，只是一两句蹦出口中，然后又没了声息。后来，他不再唱了，等我想起时，他已经很久不唱了。
　　现在想来，他要告诉我什么？
　　其实当时我应该意识到了，只是不想去猜测，不想又吵架，冷战，所以我才没去意识，没去想！

　　祯彦不回家了。
　　确切的说，他经常忘记回家。

　　不眠夜的欢场暗藏着药品交易，我们接到命令去清场。
　　这是毒品部的工作？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久到跟绝版光碟一个年代。
　　我们赶到时，夏雨正在门口，她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我没有停下脚步，进入的时候，欢场中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桌面糜烂而肮脏。
　　角落里，我看见了祯彦。
　　他正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笑得放浪！

　　“帅戈！”夏雨跟了进来，她是为了防止意外，为我好。
　　“我没事！”转过身，下了命令，“搜查！”
　　除了一些药丸，我们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祯彦醉的一塌糊涂，但是我收队散了手下往回走的时候，他却知道跟上。

　　进了房间，我朝厕所走去。
　　“帅戈，我难受，给我水！”他在沙发上喊着我的名字，我没理会他，他喊得更大声。

　　“知道难受了？你就这么贱？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我从厕所里冲了出来，在看见他的样子后，替他倒去一杯冰水……贱的人还有我。
　　他笑着，喝掉冰水，将杯子砸向墙壁。

　　“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怒火一旦被撩起，我再难以保持冷静。
　　“我错了，原谅我这一次！”他靠了过来，窝向我的怀里，我一把将他推开，他又靠过来。
　　“走！”我推着他，朝门外。
　　“不走！”他紧紧的拉着房门，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滚！滚得远远的！”我踢着他，他顺势朝外面闪去，几步后又凑了回来。

　　一个小时后，他躺在浴缸里，而我在给他洗澡。
　　他又开始唱歌，唱那首我明白又不明白的歌曲。
　　醒来后，他安静了几天，又不见了身影。
　　我很难明白他到底想什么，问题出在谁身上，我不知道！也想不出结果，是我工作太忙冷落了他，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没了感觉，是他根本就无法离开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他从来就没爱过我？
　　或者都是？

　　他没告诉过我，永远！

　　我们之间开始变得若即若离，很多时候下班回来，累得似乎忘记他的存在，他却趴在床上等我，确切的说是他饿了，他等我回来给他弄些吃的。
　　当我好不容易休假时，我需要坐在沙发上，从天亮等到华灯初上，再到星辰黯淡，他才回来。回来后，他很少跟我说什么，自己走向厕所，若是几分钟后我还不进去帮他洗澡，他会把东西丢得到处都是。
　　再后来，我也很少回家，他会问起，我告诉他我在加班，其实只是回家住了……父亲说过一个人在外游荡久了，容易忘记家的味道。
　　如果那里是我跟祯彦的家的话，无疑我们都忘记了家的味道。

　　大嫂快要生孩子了，大哥很忙，很多时候需要我陪他去医院做产前检查。
　　“大嫂很幸福？”我搀扶着大嫂，自从当了准妈妈，她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是呀！你很难想象这种幸福！”大嫂轻声说道。
　　“预产期什么时候？”我点点头。
　　“下个月第一个星期的星期二。”大嫂说道，似乎又有些紧张。
　　“那没几天了，我们先回去，若是累坏了你，大哥肯定不会放过我。”我笑道，跟大嫂进了车。

　　送大嫂回家后，我心里似乎总有什么事情，却又不知道忘记了什么。
　　等到晚上回到公寓时，家里一片狼籍，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
　　“你知道回来呢？”卧室门口传来冷冷的声音，抬头望去，他靠在门边，似乎很不高兴。
　　我没理他，继续收拾着东西，而他开始破坏我辛苦整理好的东西，我转向另一边去整理，他又跟着去破坏，几次之后，我猛地将手里的东西砸向他，“你疯了！”
　　“我是疯了，在你眼里，我什么时候不疯？”他有些颠狂，脸色颠狂，眼神颠狂。

　　我在沙发上坐下，点燃一只烟，不是不生气，而是已经懒于争吵，我害怕又回到那段我们争吵不休的日子。
　　房间里过于安静，而我只听得见烟丝燃烧的声音。
　　片刻后，他在我身边坐下，抱住我，将头枕在我的肩头，“帅戈，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好！”良久后，我这样回答他。
　　那夜，我们又一次疯狂的索要彼此，好似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醒来后，祯彦又不见了。

　　下午从医院出来时，我有些头晕，或许是没休息好的原因，我总是有些倦怠。大嫂看出我的倦意，在车上坐好后，她自己系好安全带，这段日子以来，我完全顶替了大哥的责任与义务。
　　大嫂一直很感激，只是自家人何必说这些！

　　开车到一个十字路口，路况有些拥挤，我放慢车速。
　　突然一辆大卡车猛地朝我们冲来，我来不及加速，大卡车狠狠的撞在我们的车身上，幸好我们都栓了安全带，短暂的眩晕后，身边传来大嫂轻微的呻吟声，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不管现在发生什么，我只要大嫂没有事。

　　发动车，发动车，发动车……
　　车子坏了，侧头望去，那辆大卡车已经后退，准备再撞一次，街面混乱不堪，嘈杂的声音夹杂着尖叫，这就是安全区，这里的人们被保护的太好，当危险来临时，他们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迅速的解下安全带，跳下车打开大嫂这边车门，大嫂按着肚子，痛得有些神志不清，额头布满了汗水，脸色苍白的让我害怕。
　　连拖带抱的拉下大嫂，我带着大嫂混着拥挤的人群朝前跑去，不远处有辆计程车，我需要那部车，这样便可将大嫂安全的送往医院。

　　身后传来卡车加速的声音，我回头望去，它已经朝我们冲来，一边拉着大嫂，一边拔下手枪，开始自卫射击，卡车仿佛疯了一般，完全不受□□影响，好在我们赶到计程车旁，打开车门，拼命的将大嫂朝车里塞去。
　　“医院，她快要生了……”我注视的卡车，只希望计程车能开得再快点，计程车确实开得很快，快到我还未上车，我回头时，只觉全身坠入冰窟，冷得我的世界一片苍白。
　　大嫂也没能坐进车里，而计程车已经开了起来，而大嫂……跟着计程车慌乱的奔跑，大嫂哭着，拍打着计程车的车门，而计程车越来越快……大嫂的孕妇裙被车门夹住了。
　　很快大嫂被计程车拖着……一路都是鲜红的血渍，我记得将大嫂往车上塞的时候，有人从里面推了我们一把，我记得卡车冲向我们的时候却在最后减了速。

　　我不能去思考任何事情，发疯一般朝大嫂奔去。
　　一段距离后，计程车的门被打开，大嫂滚到一旁，没了动静，我抱着大嫂，大嫂浑身是血，而我不知道该捂住哪儿，片刻后将手朝她的身下伸去，我摸到了一样东西……一个孩子的头顶！

　　大嫂死了，孩子也死了！
　　没有人责备我，我只是一包烟接一包烟的抽，抽到舌尖散失味觉，抽到大哥将我从医院带回家。
　　洗完澡出来，我习惯性的摸摸脖子，然后赶紧冲到镜子前，没了……我的项链没了，什么时候没的？我一遍遍回忆，除了大嫂的鲜血，我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日子即便再艰难，只要家人在一起，我们总能挺过来，就像妈妈去世时一样。警察这行做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仇家就寻上了，等待的或者是将罪犯再次绳之以法，或者是用自己的性命去平息这段愤怒！
　　而我却难以像三年前那样保持冷静。
　　经过大哥卧室时，我看见他吻着大嫂的照片，低声哭泣着，那刻我明白，大哥爱着大嫂，所以他对于我跟祯彦的放任，是多么大的让步，也正是因为他爱过，所以即便代价沉重，他也愿意背负，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妹妹，而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大嫂的死跟我有着莫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