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37、借口

　　上午第一节是老徐的数学课，江知不听课，趴着补觉。老徐一截粉笔头精准扔到他脑袋上，“困了的同学就站起来听。”

　　江知坐直身子，靠在身后的空桌子上。他看向身边的人，梅景闻在刷题，通常是江知那道题还没读完，他就已经写完了选项。江知不受控的把目光移到他指节分明的手上，再到轮廓立体的侧脸上。

　　梅景闻在解题的空隙里偏头看了他一眼。江知躲闪不及跟他对视，心里一跳移开了眼。
　　没过几分钟又转过脸，专注地看着他。等到梅景闻发觉他的目光，又偏头看过来时，他再迅速看向别的地方，桌子或者卷子。

　　放学铃打的时候，两人几乎是一样的姿势靠着后排桌子，不过梅景闻在听课，江知在发呆。
　　江知被铃声唤回神，精神明显振奋了些，他忍着往右侧靠近的冲动，跟梅景闻说：“哥，你去食堂吃饭吗？”

　　梅景闻垂眼看他，不知道是在考虑接不接受这个称呼，还是考虑去不去食堂吃饭。他说：“去吧。”

　　“那我们一起。”对上梅景闻的目光，江知一本正经地补充：“你初来乍到的跟班里同学都不熟悉，作为同桌，我要把五班的友爱精神传递给你，让你感受到我们五班这个大家庭的温暖。”

　　江知说完在心里纠正，让你感受到我的温暖。

　　梅景闻点点头，他同桌这个小男生热情的行为有了解释，“谢了。”

　　江知骄矜颔首。

　　“不过你先去吃吧，”梅景闻翻出一套试卷，“我等下再去。”

　　“……那我也等一下再去。”江知看他颇有种做完再去的架势，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阻止他反驳：“现在人多。”

　　梅景闻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班里的同学都走完了，只剩头顶吊扇旋转发出的吱呀声，还有身侧不间断的沙沙声。江知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只睡了短短十几分钟，却可能是他这八年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觉。

　　梅景闻叫醒他的时候，发现他眼角有些泛红，目光有些迟钝地看着他。

　　梅景闻：“吃饭？”

　　食堂里，江知和梅景闻同时出现的时候，他觉得不少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梅景闻习以为常，打了饭问江知想坐哪。

　　窗口已经不剩什么饭菜了，江知站着看来看去，没有一个是他看着想吃的。江知说：“都行。”

　　梅景闻看他一脸纠结地在仅有的几个饭菜里挑选，无奈道：“挑食下次就早些来。”

　　江知最后要了和梅景闻一样的饭。

　　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梅景闻吃饭很快，江知扒拉着碗里有些硬的米饭，默默想着这一点跟以前倒是不一样。
　　以前姚卓身体的原因，他不怎么吃饭的，席间只是偶尔夹一筷子。

　　梅景闻吃完了，江知还有一半没吃完，正好他也不想吃了。
　　梅景闻洗了洗手，说：“吃吧，我等你。”

　　“……”江知又默默拿起筷子吃起来。这样还可以多坐一会，不然梅景闻直接回宿舍了。
　　但他也不敢吃的太慢，怕梅景闻嫌他浪费时间，下次不跟他一起吃了。

　　梅景闻坐在他对面刷了会手机。
　　江知抬头看了眼，“哥，加个微信？”

　　梅景闻：“你先吃。”

　　江知擦了擦嘴，把手机掏出来，找到微信界面，动作行云流水：“我吃好了。”

　　梅景闻的微信名是一个M，微信头像看起来像个篮球场。

　　江知看了看自己的头像，黑糊糊的一片。凭借记忆这个应该是褚方某次在昏暗的路边随手拍的一张自拍。

　　加上之后，江知给他发了两个字：褚方。

　　梅景闻短促的笑了声：“我知道你叫褚方。”

　　回宿舍的路上，江知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比较合适。梅景闻好像也不是爱和别人搭话的类型。
　　中午外面的太阳正大，江知抬起手臂遮着额头，两个人的影子缩在脚下小小一团，江知说：“哥，你好高啊。”
　　褚方现在176，才到梅景闻耳朵处。
　　梅景闻说：“我比你大。”

　　江知哦了声，又问：“你哪年的？”
　　梅景闻漫不经心地答：“比你大两岁。”

　　江知有点讶异：“你知道我哪一年的？”
　　梅景闻微笑着看他：“你的年龄在学校又不是个秘密。”
　　江知又哦了声，忘了褚方在学校也是个风云人物。

　　餐厅到宿舍的距离没多远，两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江知觉得他们之间气氛不像之前那么尴尬僵硬了。

　　江知的宿舍在四楼，跟梅景闻的宿舍隔了一层楼，中间还有两个楼道口那么远。到梅景闻的宿舍时，江知脚步顿了一下，说：“下午见。”

　　梅景闻扬扬手，“下午见。”

　　江知午休睡得还可以，下午没有那么犯困了。他的9分物理卷又被物理老师拎着在班里传阅了一番。
　　江知看了看那张卷子，换成他来做的话拿个30分也是没问题的。

　　物理老师是个男的，30来岁，长得不高，头发有点油，梳着三七分汉奸头。卷着江知的物理卷，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挨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知道好好利用？我要是你，就把梅景闻供起来，一天24小时粘着他找他学习。”

　　班里同学都笑的很大声，扭头看两人的反应。
　　江知眼睛一亮，梳着汉奸头的这个男人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他两脚一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物理老师来了个憨憨敬礼，“谢谢老师！”

　　陈看在前面嚷嚷：“罐儿一天24小时粘着我也是可以的噢！”

　　物理老师毫不留情地拆台，“你们俩一天24小时粘一块的时候，一个倒一，一个倒二。”
　　他想起这码事又警告江知，“算了算了，老师忘记了你的影响力，你别粘着人家梅景闻了，到时候你的成绩提不上去，反倒祸祸了人家。”

　　江知大声道：“老师，我一定努力向梅景闻同学学习，不会影响他！”
　　然后抱着自己的9分试卷坐下了。梅景闻在一边抱着胳膊，倚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哥。”江知没忍住笑了笑，眉眼弯弯像月牙，还仰着头往他这边靠近了点：“哥，你听见了吧？”

　　梅景闻挑眉：“嗯？”

　　江知：“陈老师让你教我学习。”

　　梅景闻：老师是这意思？
　　蒋梦佳悄悄扭头，用气声道：“我们药罐儿还是这么会曲解人意噢？”

　　江知又笑了笑，陈老师真会提点他噢，他正愁没理由像变态似的24小时黏着梅景闻呢。
　　学习真是个好借口。

　　江知保证：“哥，我一定不会影响你的。所以以后我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褚方！”陈老师在台上吼：“倒也不必现在就开始粘着！”
　　然后又对梅景闻真挚的抱歉：“老师对不起你。”

　　大家又笑。

　　江知不管别人，只是看着梅景闻等他同意。梅景闻挑了下眉，“听课。”

　　啊？江知撇了下嘴，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江知听了一节课的天书。第一个知识点快衔上的时候立马又被第二个冲散了，总结来说就是他对知识点太不熟悉了，消化的又慢，听到耳朵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忘了。

　　下课之后，江知叹了口气就要往桌子上趴。梅景闻用笔点点他的试卷，“还有不会的吗？”

　　江知趴在桌子上又叹了口气，侧着脸看他，“有。”

　　梅景闻：“哪道？”

　　“你给我讲？”江知倏地坐直，把卷子放到两人中间，他眼珠转了转，“都不太懂。”

　　梅景闻拿了张演草纸，从第一题给他讲，三两下画了张图给他讲了一遍。江知跟他离得格外近，他有些贪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梅景闻的呼吸扫在他耳边，他就忍不住偏头盯着那片张合的嘴唇。

　　梅景闻讲完一题，偏头看他：“懂了没？”

　　江知有些迟钝地回神，“懂了。”

　　梅景闻顺着给他讲，通常是一遍就过，旁边小男生就懂了。讲到第五题的时候，梅景闻不经意地抬眼，发现这小男生在发呆。看着自己发呆。

　　江知冷不丁和他对视，后知后觉自己离他太近了，可能再近一点就和他头抵着头了。

　　梅景闻讲到一半不讲了，问他：“懂了没？”

　　江知依旧是懵懂地点头：“懂了。”

　　梅景闻：“那你给我讲讲。”

　　“啊？”江知舔了舔唇，“……这个还有点不懂。”
　　梅景闻体贴地点头：“那你给我讲讲你懂了的。”

　　“……”

　　江知自暴自弃：“好吧，我都没听懂。”

　　梅景闻笑了声，虎牙抵着下唇，“没听懂还是没听。”

　　他把笔丢到卷子上，手撑在桌沿上，手指敲着桌面，“看什么呢？”

　　江知故作镇定道：“对不起。”
　　梅景闻眼神掠过他通红的耳根，胳膊放在桌上，右手撑着头，垂着眼看他，“再讲一遍。”

　　江知抿唇，小声道：“谢谢哥哥。”

　　梅景闻倏地掀起眼皮，勾着唇看他。江知耳朵又慢慢红了，他张了张嘴：“谢谢哥，谢谢闻哥。”

　　梅景闻几乎讲两句就抬眼看他一次，江知不敢再看他，老老实实地盯着试卷，梅景闻讲完一题，又问他：“懂了吗？”

　　江知：“懂。”

　　江知以为梅景闻会又说‘那你给我讲讲’。但是他没有，江知说懂，他就换了下一题。

　　上课铃一打响，梅景闻就放下了笔。江知把卷子拿回来，在心里懊恼地叹了口气。

　　晚饭时，陈看不懈地煽动他：“方，翻墙？”

　　“不。”江知说：“我要吃食堂。”

　　陈看泄气：“好吧，那去吃食堂。”

　　梅景闻已经装好饭卡出去了，江知有点古怪地看着他：“你去找文晟，或者张景容。乖。”

　　陈看：？

　　梅景闻抄着兜，睨着走在他左边的江知。他觉得这小男生不像是以前打架逃课闻名十四中的样子，穿着校服跑着跟上他，看起来还有点……乖？

　　这次来食堂来得早，饭菜的种类还多一些，只是人挤人的，江知皱着眉不想靠近。其实人挤人有点夸张了，十四中的餐厅是临漳市出了名的好，窗口多环境好，买饭的时候大家也都规规矩矩排着队。
　　但就是排着队人与人之间那一拳的距离，江知觉得难受。指不定后面或者哪边突然来个褚方的哥们一把搂住他，那他就当场仙去了。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江知再到窗口处，剩了没几个菜了不说，等他买好梅景闻差不多都快吃好了。

　　“哥。”江知抿唇：“你吃好就先回班吧。”
　　不然太浪费你学习时间了。

　　然后……
　　梅景闻真的就先走了……

　　陈看一屁股坐到他对面，一脸菜色：“？你他妈宁愿自己吃也不和我一起。”
　　“呜呜呜不爱了就是这样。”
　　“渣男褚世美，终究是我小陈一人扛下了所有。”

　　江知冷漠地吃饭，期间还细致地把豆芽里的花椒一粒粒挑出来。

　　陈看自己演了会觉得没意思，“梅景闻呢？你俩不是一起的吗？”

　　江知：“你怎么知道？”

　　陈看拿出来手机晃了晃，“十四中818《两届校草共用餐，莫名般配为哪般》。”

　　江知接过来他的手机大致看了看。

　　那是一个帖子，照片是中午的时候他和梅景闻面对面吃饭被人偷拍的。
　　底下盖了几十楼说他们好般配。

　　江知美滋滋地看完，撇嘴道：“就一起吃个饭。”

　　陈看狂点头，“咱们俩也老他妈一起吃啊，怎么没人给咱俩盖楼呢。我还在这底下问了问。”

　　陈看提起来气得不行，滑到最下面让江知看。

　　[68L]：我觉得他们同班的陈看看和褚一枝花更配啊！！！没有人嗑他们吗！！！！
　　楼主回复：虽然但是，两个受是不能瞎嗑的。

　　江知一口饭呛住，咳了好久。

　　陈看当他是感同身受，愈发气愤：“神他妈两个受。你接着看接着看，我他妈说‘我褚方哥哥不1吗我陈看哥哥不1吗我告诉你我以五班班魂发誓他们都很1’。”

　　“这楼主回我：褚方哥哥一看就是那种爱撒娇爱粘人，人前桀骜口嗨人后又乖又奶的受。”

　　江知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你他妈要是会粘人会乖我改名叫陈不看！”陈看自己气着还要安抚他：“不气不气。”

　　“我真想告诉她你是人前口嗨人后更口嗨的死直男，哦现在变成了冷淡死直男。”

　　江知表情复杂，想终止这个话题。

　　陈看：“下面这妹妹又回我了，她说：陈看就不说啦，傲娇嘴碎小0。”
　　陈看：“我他妈……”

　　江知点点头：“确实嘴碎。”
　　“……”陈看也没话反驳：“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