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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选择 ...

  •   那天回去之后,江知缠着他要做,在他的轮椅上、床上、洗澡的时候,不哼哼唧唧的喊累,做疼了也不吭声,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只是比以前爱哭了,不出声,盯着姚卓的眉眼,没一会眼睛就被朦朦的水雾迷住了,姚卓亲亲他的脸颊,吻他的鼻尖,问他是不是疼了。

      江知摇摇头,抱紧他。

      赵东的消失让他变得患得患失,害怕某一天自己也这样不留痕迹地被抹掉了,就像他一个异世的人悄无声息地到来一样,他知道有可能。
      这里的人生活依旧继续,在姚卓的世界里自己像是从来也没存在过,会有另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自己,像他现在这样和姚卓□□,被他温柔地哄弄。

      不过,他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渐渐地就有点淡忘了,赵东在他记忆里的短暂存在也因为不再被提及而变得像是一场梦。

      姚卓开始带他学东西,画画上的、用人上的、账簿上的,能教的都教给他,一方面是他的异样表现得太明显了,让他多做点事转移注意力。另一方面,剧毒对他的损伤是不可弥补的,从出生之后,他几乎是泡在药里长大,用药抵抗毒素,同时也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姚卓按部就班的吃着药,泡药浴,身体没见得比以前好到哪去,他自己知道,不过是维持着身体里的平衡罢了。
      他的生命注定短暂,陪不了江知那么漫长的一辈子。
      况且他还大了江知七岁。

      在江知三十岁的时候,他仔细回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姚卓对靠药养着这件事没表现过抵触了。他发觉姚卓吃再苦的药也不用配着齁甜的糕点了,总是看也不看,一口气就把那一碗碗黑黢黢的药咽了。

      江知有些沉默地立在旁边,姚卓便笑着拉住他,“快四十了,总不能还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连些苦都吃不得。”

      小桃早早地便嫁了人,就连大山都早早娶了妻,小红却如何也不听劝,执意地要在府里留着。

      明月是个关不住的性子,刚开始来的时候吵吵嚷嚷,“我一个天才小神医先在你们姚家装丫鬟,忍气吞声,这也算了。现在要为了你们两个……两个不知节制的男人的房事时刻准备着,真是好暴殄天物!”
      一抬头对上两道视线,一道似笑非笑,一道没有温度。明月话锋一转,“当然了,老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在这对‘狗男男’并不真是为了行房后的问题而招她回来,给了她一份医馆的差事,离别院这边比较近,就当是在这边给她提供住宿,单独给她隔出了一个小院子,允许她在里面种药草,或是拿出一个房间单独当作药房,日子比在姚家老宅过得惬意许多。

      张郎中的工作也交接给了她,她开始负责调理姚卓的身体。
      针灸方面她不在行,她对药理比较熟悉。她用药大胆,不似张郎中那样保守,只求姚卓身体稳定,而是根据姚卓的身体状况,不断调整着用药。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拿捏不准,照着新开的方子抓了药,姚卓吃了没几副,咳嗽得愈发严重了,明月赶紧调了原来的药。
      但是她总不满足于用药吊着姚卓那口气的状况。没几天又开始研究别的药方,姚卓中的这种毒连阅历丰富的张郎中都束手无策,只能想方设法压制着,何况她一个没什么见识、只是脑子比较灵光的小丫头。

      明月的药房里几乎贴满了笔记,这种毒好像会被什么药压制,又会被什么药冲撞。她又配好了一张药方。
      端着煎好的药汁,姚卓刚喝了一口,就咳了起来,不似原来的咳几声就停下来,反而越咳越烈,江知都放下手里的账本子慌忙跑进来。
      束手无策地拍他的背。

      缓了两瞬,姚卓竟咳出一口血来。
      江知吓坏了。是真的吓坏了,连一贯的冷静、平淡都顾不得伪装,慌忙跑出去叫明月过来。他有点腿软,跑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摔出门外,下巴、脸侧都蹭破了皮,手腕撑在地上也咔吧一声,扭到了。

      姚卓只是在咳,他出门的时候就想拉他一把,让他慢点,可惜没拉住,就是拉住了他也咳得说不出话。眼见江知一下摔倒在地,他急着想要去扶他,却也只能无力地咳血。

      江知感觉不到疼似的爬起来,去叫了明月。
      他感觉赵东不见的那一天,那么诡异的事情围绕着他,当时他都没有跑这么快。

      小红在明月的院子里,研究一本医术,她希望能学一点东西。看见一个人影慌慌张张跑进来,小红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少爷?”

      她们早就不叫江知少夫人了,而是叫他作小少爷,叫姚卓少爷。也符合对外所称的兄弟人设。
      江知紧张得喉咙干涩,“少爷咳血了。”

      明月给姚卓把脉的时候,江知就在一旁站着,拇指捏紧了食指关节。僵硬地、一动不动,是他紧张的表现。
      明月诊完,若有所思地改了改药方,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药效太强了,有点承受不了?下次少用点试试。”

      江知一瞬间咬紧了后槽牙,这感觉好像姚卓是她的小白鼠,试验品。每次用药之后根据姚卓身体上的反馈,改了药,再重新灌给他,观察。
      他知道这种毒太罕见,除了这样试,没别的办法。

      江知穿了件象牙色的衣袍,上面沾了些血迹格外明显,有他磕伤了从里向外晕的,大部分还是姚卓咳的时候溅上的。

      整个诊治过程中,他都没有吭声。等到明月说先让姚卓好好休息,他随着明月出了房门,才开口说了话,那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说,“明月,莫要再折腾他了。”

      明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江知说:“张先生留的那个方子还有吗?”

      明月有一瞬间的滞住,江知这话差不多类似于癌症晚期的病人家属对医生说,我们不治了。

      明月:“小少爷,你应该明白,任何方子都不能长久的,少爷服用一段时间那方子就不起作用了,压不住他身体里的毒性。就算是当年张先生,也是每隔几年要换一次方子的。”
      “而且,那种方子说白了,治标不治本。长期这么拖着,少爷的身体迟早会垮。”

      “就用那种保守的方子。”江知把食指捏的咔咔响,“一个失效了,再换另一个。”

      没一会,他伸手捏了捏鼻梁,食指的关节被他捏的已经通红,江知的声音依旧沙哑:“对不起,我不是否认你的医术。只是这样……希望也只是一点点,而且并不一定会让他的身体变好,不是吗?”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围绕着,明月当然没有权力不同意江知这个要求,只是他自己都在动摇。

      江知坐在床边,用食指一寸一寸描摹姚卓如画般精致的眉眼,细看能发现他的手是在颤抖的,食指上布满了小小的掐痕,是他做那个艰难的决定时无意识掐出来的。
      江知没有做好决定,跟明月提起的时候仿佛是一时冲动,他道歉说:“抱歉,就当我没说过,等他醒了我再跟他商量,毕竟是他的身体,决定权在他。”

      姚卓睡到晌午没有要醒的意思,江知让下人打了些热水,把他的衣服解开,给他擦洗身子。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一把撩起姚卓的裤子,跪在床沿上仔细端详了片刻,毛巾一扔,冲着明月的院子跑过去。

      小红害怕姚卓再出什么状况,就没再走远,捧着医书坐在门廊下。见着江知跌跌撞撞跑出来,忙问:“小少爷,是少爷又怎么了吗?”

      江知头发凌乱,穿着沾血的衣衫,两只袖子高高卷起,露着两条白皙的胳膊还有手腕处显眼的淤青,看上去狼狈极了。他却呆呆地红着眼眶,语气里满是惊喜:“小红,快去把明月叫过来!”

      明月不一会就赶到了,江知保持着一个姿势,凑近了在端详姚卓的腿,明月呼呼喘着气,“小少爷,怎么了?”

      江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什么不雅观,他从姚卓腿间抬起头:“少爷腿上的毒斑好像变小了。”
      明月没想到会有这种反转,她眼睛一亮:“真的?!”
      小红也是怔了一下,被这个惊喜砸得头晕。

      江知:“不信你们来看!”

      两个丫头争相围过来,端详姚卓腿上的毒斑。
      片刻后。
      明月:“……”
      小红:“……”

      小红看了又看,对上小少爷难得期待得到认同的眼神,艰涩地问:“…变小了吗?”
      明月跟她相顾无言。

      没得到认同,江知也浑不在意,下巴和脸颊上都挂着彩,他挥挥那截已经淤得发黑的手腕,眼神亮晶晶的:“算了,你们应该是没注意过的,但我敢肯定,确实是小了。这一块,还有这一块……”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良久,明月看着清冷人设天崩地裂的小少爷,故作老道地叹了口气:“爱情啊。”

      明月到底是减了药量,毕竟药效太急太冲了对姚卓的身体没有好处。

      姚卓清醒之后,江知同他说了此事。
      姚卓少见他这么兴奋,挖了些药膏涂到他的手腕上,轻轻给他揉捏着,江知一贯是不会操心自己身上的伤,而他身上的毒斑那么不明显的小了一点,却值得这么一个沉默冷静的人兴奋地拉着他讲上半天。

      江知很快心情平复了,注意力都放在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上,“明月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恶趣味,药膏里放这么多薄荷,没伤口的地方还好,只是有些凉罢了,涂在有伤口的地方就……嘶……”

      姚卓把那个药罐子盖上,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睁眼,“去问明月要个不那么凉的。再把伤口涂一涂。”
      江知看着那个药罐,脑袋有一瞬间的宕机,结结巴巴道:“哥哥,你怎么用这个……”

      姚卓低笑,“你说明月是什么恶趣味把它做得那么凉?都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这个可不是让你涂伤口的。”

      江知有点不自在翻身下床,走到房门处又慢吞吞地回来了,“要不就还是用这个吧。”

      姚卓又笑,“又不怕疼了?你不好意思就让小红去。”

      没一会小红拿来了正常版的药膏。
      姚卓托着他的脸,把伤口都仔仔细细地涂了涂,“怎么越长大胆子越小了?那时候你都没见过我,晚上就敢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在赵家的时候,那么多丫鬟看着,你也不怕没了名声,就那么亲我。怎么,我只是咳嗽几声,吓成这个样子。”

      “我这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晓得,还慌慌张张的,脸都摔破相了。”

      江知乖乖地听他说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姚卓涂完给他吹了吹,先是拈着他的腕子,又凑近他的脸颊。江知下意识的闭上眼。姚卓又笑一声,揉揉他的脑袋。

      那天之后,江知找到了新的事做,每天就一遍遍的观详姚卓的腿。
      不过没有那天那么‘失态’,只是例行公事般,面无表情地掀开他的衣服看一眼,等他喝了药半时辰再看一眼。姚卓看着埋在自己腿间的脑袋,有点笑不出来。捏着他的后颈问他:“看账本把眼睛看坏了?”
      江知有些茫然地摇头。

      姚卓:“那你凑那么近看?”
      江知反应过来有点脸红,捏着他后颈的那只手存在感太强了,那个节奏的暗示他想不明白都难。

      姚卓本来也是逗逗他,外加警醒他不要再趴在他腿间看,呼吸都浮在他的大腿上,浑不自知的勾引他。
      江知眼珠动了动,一边害臊一边重新趴回去,下巴轻轻搁在他腿上,隔着轻薄的亵裤,亲了亲他。
      姚卓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那些毒斑的变化不太明显,姚卓的气色却是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江知甚至在想会不会有一天姚卓彻底好起来,可以下地走路的那种好起来。
      虽然明月非常明确地告诉他,不会。

      但是姚卓身体渐好,还是件阖府欢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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