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盛鱼

114、选择

　　在里面东绕西绕分不清方向，出来之后江知才发现已经不在他们刚开始进入的那栋楼里了。
　　江知说：“弄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为了防止外敌入侵么？”
　　钟行闷笑，说：“是你方向感太差。”
　　他指向基地外围，“这有一道肉眼不可见的蓝色屏障，足以抵御核弹袭击，不需要靠迷宫一样的地下室防止敌侵。”
　　江知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小脸冷冰冰地不吭声，钟行高大的身躯懒懒地挂在他身上，被他笑得耳边酥酥麻麻。
　　“不过有个好消息。”
　　“什么？”江知说。
　　“国家方面想要把这个安全罩应用到边防，从边境开始，把整个国家领土领空领海全部围住。”
　　江知眼睛亮了一下，钟行见到他的反应勾了勾唇：“还在跟系统协商，不过这个安全罩你知道怎么来的么？”
　　江知想了想说：“能量馆？”
　　“对。”钟行说：“所以到时候就需要我们这些任务者加紧出任务挣能量咯。”
　　江知有些迟疑：“我算么？”
　　“算啊。”钟行懒洋洋道：“有你在的世界我带回来的能量是你不在时的将近2.3倍，这也是系统支持我找到你的主要原因。”他拖长声音说：“所以系统希望我们以后固定组队，给它挣能量。”
　　“真的？！”
　　“做苦力还这么高兴？”钟行明知故问。
　　江知有点担忧：“可是这个芯片……”
　　“对于系统来说，用芯片1搭载还是用芯片2搭载结果都一样，它才不在意。”
　　“总有人在意，比如——你父亲。”
　　“那怎么办啊？”钟行跟他咬耳朵，“不然我跟他说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吓跑了就没有了。”
　　哪怕是在担心的话题，江知也完全紧张不起来，推了推在吻他耳垂的男人，江知这边的耳朵已经红得像要滴血，“哥，你不要压我……我会长不高。”
　　“不会。”钟行吻他，含糊道：“你至少长到182，不然不会匹配到陈词的身份。”
　　江知一愣神，已经被托着下颌深吻起来，嫌他不够专心所以有一搭没一搭地舌吻，等到江知又面红耳赤地求饶才好好和他接吻。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按到车门上，兜里万年不响的手机此时偏偏响起来，江知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是自己手机，钟行的嘴唇离开了些，额头还是抵着他，微微喘着气说：“电话。”
　　江知有些迷茫地嗯了声，才听到是自己的手机铃声，他舔了舔唇平复呼吸，手机来电显示“妈”。
　　江知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怎么了？”钟行说。
　　他摇了摇头，知道宋梅没什么好话还是接了：“……妈。”
　　宋梅的声音极其平静：“到了吗？”
　　“……”
　　到肯定是到了，江知嗯了一声。
　　“两天了，到没到不会跟家里说一声？”宋梅依旧平静，仿佛不是在质问：“你要手机是干嘛的？”
　　“……”
　　“哑巴了？”宋梅说：“看完你爸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准备给他养老送终？”
　　宋梅嗓门大，钟行在旁边都听见了只言片语，他见到江知捏手指的小动作，伸手要帮他接电话，被江知一只手做停的手势挡住了。
　　“还没去。”江知说。
　　“那这两天你去哪了？”
　　“在……钟行这里。”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钟行在你旁边？”
　　江知抬头看了看钟行，“没。”
　　宋梅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又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他自己的家还是他爸妈家？”
　　“他自己的家啊。”江知说。
　　宋梅嗯了声，没什么异常地继续说：“我跟你说啊，别在外面瞎跑，赶紧看完江宏超赶紧回去上学去。”
　　挂了电话之后，他俩上车了，江知打破沉默：“明天你有安排么？”
　　“有啊。”钟行漫不经心地说：“送你去上学。”
　　江知有些无奈：“我是说……芯片的事。”
　　“这是我爸操心的事。”钟行说：“只要不牵涉你，我就不管。”
　　“芯片在我身上，怎么可能不牵涉我啊。”江知说：“明天我去医院吧。”
　　钟行从镜子里看他：“你想早点看完江宏超回去B市？”
　　江知不由自主地抠着安全带，“我总不能就这么不回去了吧？我不想被我妈她们逼着在她们和你之间只能选一头。”
　　钟行的手捏在方向盘上都用力到青筋浮现，“我不会再让你回去。”
　　江知摸了摸他的手背，叹了口气。怕影响他开车，所以暂时没多说。
　　钟行请了人来家里做饭，他们到家的时候刚刚做好，钟行只拉着他坐到餐桌边吃饭，那个话题似乎心意已决，不会再和他讨论。
　　江知给他碗里夹了只虾，说：“我回去按部就班地参加高考，然后考上A大，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A市，不好么？”
　　钟行慢条斯理地剥着壳：“不好。”
　　“为什么不好？”江知放下筷子，转向钟行，准备苦口婆心地劝服他：“你是担心陈彦那种事再发生？不会的，你不是说了吗？相信我会保护好自己。”
　　“我小姨和我妈妈可能看起来对我很严厉，也不疼爱，但如果我真的留在这里，他们绝对会豁出命来闹，我不想这样，既干扰你的生活，也把我们的关系暴露在一个不稳定的环境里。”
　　钟行把白净的虾肉剥好了要塞到他嘴里，他偏头躲了，“不要，你吃。”
　　结果还是被哄着吃掉了，于是他皱着小脸也开始帮钟行剥。
　　钟行看到他的动作，笑了一下，不达眼底。
　　他要怎么说呢？
　　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见到江知的时候，他看起来和那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他是干净的，澄澈的，玉一样的小孩。
　　可是他在那里受过伤害，要拿起刀才能保护自己。
　　他要被迫穿裙子，被戴上枷锁，和伤害过他的人同床共枕，连睡觉都睡不安宁。
　　美貌看起来像是天赐的礼物，但如果太过弱小只会带来灾祸。陈彦、金丰收……或者再加上那个陈宝京，他难以想象，他的宝贝光是平安地长大要废多大的力气。
　　他做不到把他再送回去，他把江知捧在手心里，要星星要月亮，不要他受一点委屈。
　　把他养的心安理得接受他的爱，剥虾就乖乖吃掉，而不是再礼尚往来还回来。
　　江知把虾剥好，喂给钟行，见他没有反应，又往他嘴边递了递，钟行张嘴吃掉了。
　　江知又夹起一个开始剥。
　　钟行在心里纠正，不是礼尚往来，是加倍奉还。
　　他叹了口气，从江知手里拿过来，“我来。”
　　江知专注地看着他的手指，小声说：“也不用这么照顾我。”
　　“我不是一直这么照顾你么？”
　　江知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忍不住说：“但你总是丢下我，我自己习惯了。”
　　“是哥哥不好。”钟行哑声道。
　　把新剥的虾肉喂给他，钟行贴着他的嘴唇吻了吻：“哥哥补偿你，好不好？”
　　江知嗯了声，钟行问他：“还要不要吃？”
　　他说不了，钟行就给他夹排骨，江知皱着鼻子说：“你说我能长到182了。”
　　钟行不置可否：“我还说你太瘦了，要补补。”
　　“……你刚刚还说补偿我，宠着我，什么都听我的。”
　　钟行舀着排骨汤：“宝贝乖，张嘴。”
　　江知其实也没有特别不想吃，就是忍不住想撒个娇，磨蹭一下。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说啊？”
　　“嗯。”钟行说：“不行。”
　　江知想说这个犟劲和以前是一样的。
　　钟行拿出来手机，找出来两所学校的页面给江知挑，江知也挑不下去，钟行说：“那就我帮你选了。”
　　江知赌气咬他手指，“……哥。”
　　钟行拿着湿巾帮他把手擦了，慢悠悠道：“知知。”
　　江知以为他要说什么，竖起耳朵听，钟行只是掸了掸他身上的衣服，轻描淡写：“这么穿好看，也不戴那个东西了。”
　　江知哦了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穿裙子……不好看啊？”
　　钟行就笑：“好看，但你不是不爱穿么。”
　　钟行说带他先玩几天，等他想上学了就带他去新学校报到，他们很少在什么事情上发生争执，一般其中一方能退一步就退了，但这件事上他们谁也不能退让。
　　江知试图从其他角度说服钟行：“我身份证上是女，换新学校也是要穿女装的。”
　　“不会。”钟行说：“这些都是小问题，我会打点好关系，没人会知道你证件上的性别。”
　　“……”江知小声说：“……女装我也不是不能接受，我是心甘情愿生过孩子的新时代进步青年，你担心什么啊？”
　　钟行伸手点了下他的眼睛，江知条件反射阖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钟行已经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他迟疑道：“芯片？”
　　钟行说不担心，但多余的也不说，喂他吃了一口青菜后，说：“吃饭。”
　　“……哦。”江知闷闷道。
　　其实他不说江知也明白，无非是他被种了芯片这件事让钟行觉得他们不可原谅，钟行不能接受让他再回去。
　　再者，只要借用这个芯片的理由把江知留在A市一年，等江知成年，顺利考到A大，其他都不是问题，至少在法律上不用再受江知监护权的威胁。
　　只是江知知道不会有这么顺利，宋梅和宋兰都是能下狠心做大事的人，真闹到那一步无论她们和钟行谁吃亏他都不乐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行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卷发扎在他颈窝有点痒。
　　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真的一个人习惯了？不要我抱着也可以？”
　　江知闭眼装睡，睫毛一颤一颤的。
　　“再异地一年。”钟行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也觉得很容易么？”
　　江知装不下去，吸了一口气，一句‘容易’已经在嘴边，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江知眼睛睁的溜圆，小幅度回头看他，钟行半垂着眼，语气凉凉的：“想好再说。”
　　江知的眼睛黑亮莹润，可能是钟行先入为主，觉得他像狗狗，湿漉漉地看他一会，就什么也气不起来。
　　钟行轻声说：“不要想那些问题，你想回去还是跟哥哥在一起？”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敛着眸等江知回答。
　　江知动了动，换了个平躺在他怀里的姿势，看起来像是钟行趴在他胸膛上，他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我没办法不去想那些问题。”
　　钟行温柔地强词夺理：“那就是选择跟哥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