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端》angelo

100、100-入戏

　　长生无涯剧集开拍没两周，网上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出了好几条一看就知道是站姐出品的路透照，从男一到男四一网打尽。
　　其中最火的一条是男一和男二执手两相顾的几张清晰度不高但足够看得出是谁的照片，而提高这条路透热度的是这些照片里都有一个不甚和谐、相当破坏氛围的身影：男三号！于是评论区里一片“滚粗”的声讨声，把为数不多的几条挺男三的评论给压得根本冒不了泡、翻不了身。
　　很快，又有几条不知道是哪个全程围观拍摄过程的内围“吃瓜群众”传出来的高清现场花絮，有图片、有动图、还有视频，就质量、内容和形式的多样性而言，完胜站姐们的路透。
　　花絮里有男一和官配女一镜头外甜蜜互动的，有男一男二男三凑在一起对台词的，还有男二和男四脑袋挨脑袋分享一架小电扇吹出的凉风的，更有男一男二执手两相顾而男三怒目而视的。
　　于是，评论区再度沦陷了，“男三滚粗”的声浪甚嚣尘上。不过这一次，梁晓恩这个影视圈新人但在cosplay圈和漫圈已小有名气的聋人模特的自带光环开始发光发热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口水战在各个社交媒体、各个视频平台、各款手机的自带浏览器上展开了。
　　又于是，长生无涯这部漫改剧未播先火的苗头已初见端倪。
　　再于是，出演男三号的聋人模特梁晓恩又往大众视野里挤了挤。

　　九月二十日，ING-M的拍摄现场。
　　“谢老师，Shawn瘦太多、掉太多体重了，而且还黑了至少一个色度。”乔治蓝黑着一张脸跟谢晓晖投诉。
　　谢晓晖暗暗吸了口气，压下满腹的牢骚，朝严峻挥挥手打断拍摄进程，又朝躲在一边角落里的化妆师小王招呼道：“小王，给梁端补妆，提一个色号。”
　　乔治蓝依旧不满意，皱着眉、操着一口广普道：“我知道Shawn正在拍电视剧，这个我没有意见……”
　　谢晓晖的心头火腾地一下冒了上来，斜睨着他问：“乔治，你有有意见的资格吗？”从早上开拍起到现在，从模特到摄影师，这货嘴里就没一句正面评价的。好！他是甲方，有权利对乙方严格要求，可好歹得实事求是吧？别的且不论，至少严峻这个主拍的摄影师没什么差错吧？
　　“……”乔治蓝震惊了，完全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谢老师会突然爆发。
　　“是的，晓恩是在拍电视剧，也的确因为拍戏而掉了几斤肉，但他早上称体重的时候你就在旁边，他的体重还在协议约定的范围内！”谢晓晖振臂一指舞台方向，火力全开。“他也的确因为日晒而黑了一些，但是这条可没在协议里规定过。而且我团队里的每个人完全是遵照规定在运作，没有拖时间、没有消极怠工、没有不配合甲方的指令。你这一肚子的牢骚是哪儿来的，早饭吃的是炸药吗？”
　　“……”乔治蓝彻底呆住了，被她的气场给压得死死的，心里弱弱地回了一句：你早饭吃的才是炸药吧？
　　“蓝先生，晓恩的曝光度是可以直接影响到贵杂志的影响力的，”谢晓晖缓缓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有点躁动的情绪。“你不会以为凭你们一本影响力不出长三角的月刊杂志就能捆绑住晓恩的前途和发展吧？请你搞清楚，他越出名，你们的杂志也就越出名，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不是ING对他的单方面付出，他现在正在反哺ING。还有，他百分之九十的粉丝群体是他自己挣来的，可不是走的ING的渠道！”
　　这是一次行大欺客还是客大欺行的正面交锋和短暂博弈，谢晓晖不打算再忍。
　　有梁励学为梁端设立的信托基金为基石，再加上“羿”系列车型的车广和《长生无涯》为上层建筑，她完全有底气来和以乔治蓝为代表的ING杂志争一争话语权，呃，她不是想要从乙方翻身农奴把歌唱地成为甲方，只是她必须为自己的工作室、为梁端争取到甲方足够的尊重。
　　说到争取尊重这事，她就更来气了。自6月刊的那次古风初尝试大获成功之后，乔治蓝就有点飘了，也或许是埋在心底的野心开始蠢蠢欲动了，不仅对变本加厉地谢晓晖工作室和梁端指手画脚，还企图把魔爪伸进ING-W里去。
　　哦，顺带提一句，这两个月的ING-W分册的拍摄果然还是落在了谢晓晖工作室头上，背后的原因真的是一言难尽，暂且不提。反正这两个月是把乔治蓝给整膨胀了，把严峻给忙爽了、也气坏了。
　　拍七月刊的时候，乔治蓝迷上了最近大火的马面裙，竟然异想天开地撺掇梁端穿上然后来一组变装造型，而且还要他穿耳洞、带耳饰。这能忍？！谢晓晖果断拒绝，梁端差点掀桌子不干了，严峻撸起袖子要去揍人……装的成分多一些，但的确也被气得半死。
　　见谢晓晖等人如此坚决的态度，乔治蓝只好把主意打到了W分册和主打模特艾米身上。他趁着W分册的主编忙于应付先隔离、后确诊、然后又是家人陆续确诊等一系列状况而无法正常工作的时机，堂而皇之地兼任起了W分册的临时主编，在拍摄期间加塞进了不少他的想法，把人家分册早就定下的全年计划搞了个乌烟瘴气，也把承接这个临时任务的谢晓晖工作室给弄得鸡飞狗跳。
　　言归正传。
　　被谢晓晖狠狠怼了一脸的乔治蓝并没有如她或者严峻预料的那样大光其火，反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默默退开了，下半场的拍摄过程中几乎没有发表什么负面意见。
　　看看，这种人就是欠，瞅准时机给他来记狠的他就消停了。
　　当天傍晚，完成了全天拍摄之后，乔治蓝很诚挚地邀请谢晓晖和梁端、严峻以及今天在职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用餐。
　　谢晓晖婉拒：“抱歉，乔治，晓恩和我要连夜赶回竖店，电视剧的拍摄日程很紧，他是请假出来的。”这是真话，原本按照剧组的要求是主要演员一百天不离组，好在签约前谢晓晖就已提前向剧组打了招呼并详细列出了梁端的离组时间，剧组根据她提供的时间表对拍摄日程做了些微调，这才准予放行。
　　乔治蓝对她的拒绝似乎有点意外和些微不满，但转而又换上一副理解的表情。想了想，他忽然问：“我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啊？”谢晓晖一呆。
　　乔治蓝憨憨一笑道：“你也知道的，现在杂志社在向中国风靠近，Shawn正巧在拍古装剧，我在想是不是可以过去看看，一来是拓展拓展视野和思路，二来也想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做一次跨界合作。”
　　谢晓晖挑眉想了想，还真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回绝他，就迟疑地问：“那这几天谁来跟进审核？”
　　乔治蓝晃了晃手机笑道：“现在还有多少事是不能通过网络完成的呢？”
　　谢晓晖用眼角瞥了严峻一眼，示意他赶紧上。
　　严峻果然不负重任，捏着鼻子问：“W分册拍摄的时候你不过来吗？”
　　“五天后嘛，”乔治蓝耸耸肩道：“我不会在竖店待太久的，肯定在此之前赶回来。”
　　严峻顿时受打击了，双重的。
　　得，谢晓晖再也没办法拒绝他的同行了，只好道：“那行吧。”她看了看时间，“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八点我们在这儿碰头，然后出发。”想到什么，她眼睛一亮道：“不过你得自己开车过去，我们的车里坐不下了。”她指指自己和已经等在门外的保姆车，颇为遗憾地道：“车上已经有五个人了，还有不少要带过去的东西。”
　　乔治蓝很爽快地比了个OK的手势道：“没问题，八点见。”
　　看着他兴致盎然、快步离去的背影，谢晓晖和严峻对望一眼，同时一叹。

　　由于以前的工作经历，乔治蓝对电影电视等各种拍摄现场一点都不陌生，竖店他此前也是来过的，甚至比谢晓晖等人都了解得更多。不过当他亲眼围观了梁端的拍摄现场后，还是又一次被梁端的表现给折服了。
　　那天是梁端的一场大戏，也是该剧集的结尾部分，呃，换言之就是梁端扮演的男三号领盒饭的那场戏，至于会不会被剪到最后一集的大结局里那就要看导演的意思了，反正终归不是最后一集就是倒数第二集。
　　这场戏全部是在室内摄影棚的绿幕前完成的，从导演手里那厚厚一沓的分镜头脚本来看，少说得有上百个镜头切换，也难怪要拍一整天呢。
　　抛开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分镜头不谈，这场戏连贯起来是这样的：
　　梁端披头散发、浑身浴血低地挥舞着手中的短棍在乌泱泱的敌人中辗转腾挪、上下翻飞、奋力搏杀，只为了去解救远处被悬吊在城头上、奄奄一息的男一号。
　　奈何敌人太多，而他已拼杀到力竭，最终在城门洞下轰然跪倒，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刃，脸上的血水和汗水混为一片，滴滴答答地顺着下巴流淌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一滩血池。但他还是艰难地按动右手短棍上的一个机括，棍头部分呛地一声弹出一段锋刃。拼着最后一口气，他将短棍抛飞起来，锋刃精准地削断了绳子（后期合成）。
　　男一号应声而落，将将要砸到地上时被从一旁侧飞出来的一道同样满身是血的人影（男二号）一把接住。与此同时，男四号也领着几个人从敌人堆里冲杀了出来，掩护着男一、男二逐渐逃离。
　　而梁端则跪在血水里欣慰地望着他们远离的背影，最后无力地合上了眼、垂下了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手中仅剩的一根短棍支撑着他昂藏的身躯不倒。
　　随着最后一个特写镜头拉远，导演从监视器后起身，兴奋地喊了一声卡并率先鼓掌。
　　躺倒一片的群演们纷纷起身，笑呵呵地拍着手互道辛苦，可梁端却还是跪在那里没动。离得近的几个群演知道这个小伙子听不见，其中一个就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起来了，可是手一按到他的肩膀上他却跪坐了下去，躬着身捂着脸大哭起来。
　　谢晓晖吓了一跳，急忙挤开众人扑了过去。
　　导演也急忙赶过来，看清情况后轻松一笑，朝围成一圈的群演们挥挥手道：“太入戏了，情绪一时拔不出来，大家伙儿让一让，让他好好缓缓。”说完又轻轻拍了拍梁端的肩膀以示安慰，低声对谢晓晖道：“谢老师，带他到旁边坐会儿，倒杯水给他，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
　　“好。”谢晓晖应了一声，没敢抬头，因为此刻的她也已泪流满面……被梁端的情绪感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