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哈利·波特与命运长廊》悠然风声

121、相认

　　托尼离开尖叫棚屋的时候，哈利已经回到了城堡。不过他的状态依然很糟糕，脑子里除了在酒吧听到的那些话以外，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不大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蜂蜜公爵地窖，又是怎么穿过地道返回城堡的。他只知道回来的路上似乎没花多少时间。
　　哈利没有去礼堂吃晚饭，而是直接回到了格兰芬多塔楼。当他钻进挤满了人的公共休息室时，却看到弗雷德和乔治因为期末即将到来而兴奋不已，引爆了半打大粪弹。他不希望弗雷德和乔治问他有没有去霍格莫德，便悄悄溜进了无人的宿舍，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头柜前。他推开书本，很快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海格两年前送给他的那本皮面相册，里面都是他父母的魔法照片。他坐到床上，放下帷幔，开始一页页翻看相册，寻找着……
　　他翻到了一张爸爸妈妈婚礼上的照片，停住了。爸爸满面春风地向他挥手，那一头蓬乱的黑发向四面八方支棱着。妈妈容光焕发，幸福地与爸爸手挽着手。还有……一定就是他了。他们的伴郎……哈利以前压根儿没想到过他。
　　如果不知道这是同一个人，哈利怎么也猜不到这张老照片上的人就是布莱克。他的面孔并不是蜡黄凹陷，而是十分英俊，笑容可掬。拍摄这张照片时，他是否已经在为伏地魔效劳了呢？他是否已经在谋划身边这两个人的死期？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将面临十二年阿兹卡班的牢狱生涯，这十二年将使他面目全非？
　　“但是摄魂怪对他没有影响，”哈利盯着那张英俊的、笑容可掬的面孔想道，“他不用在摄魂怪逼近时听到我妈妈的惨叫。”
　　一股前所未有的仇恨，像毒_药一般流遍哈利的全身。他像放电影一样，看到布莱克把小矮星彼得炸成了碎片，并且面对他放声大笑。他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兴奋地低语：“成功了，主人……波特夫妇让我做他们的保密人。”接着是另一个声音，尖厉地狂笑，正是每当摄魂怪逼近时回响在他脑海中的那种笑声……
　　这时，宿舍的门突然开了。
　　“哈利？”一个令他无比熟悉的声音迟疑地问。
　　哈利合上相册，迅速躺下，假装睡着了。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听，即便这个人是托尼。
　　托尼走到哈利床边，把盛放食物的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挑开帷幔，侧身坐了下来。
　　“听罗恩和赫敏说你没有吃晚饭，”他柔声细语地说，“我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糖浆水果馅饼。”
　　哈利仍然躺着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哈利。”托尼叹了口气，将心比心地说，“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肯定也会像你一样难过，甚至想去找布莱克替父母报仇。但是我希望你在做这个决定之前，能够冷静——”
　　哈利掀开被子，腾地坐得笔直。
　　“如果你在某一天偶然得知弗兰克叔叔不是死于车祸，”他双眼通红，一脸愤恨地说，“而是被他的好朋友害死的，你能冷静吗？”
　　这个假设让托尼的眉毛纠缠在了一起。
　　“那你想怎么样呢？”他问，“杀了布莱克吗？”
　　哈利紧咬下唇，没有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又该怎么做。他只知道一点：布莱克逍遥法外，他却无所作为，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看样子你还没有想好。既然如此，”托尼显然是想换个话题，“那先就放一放吧，马上就到圣诞节了，我们——”他突然顿住了，盯着哈利思索了片刻，然后耳语一般地说，“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儿？”哈利木讷地问，他被托尼突然转变的话题搞懵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托尼神神秘秘地说，“我保证，过了今晚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好了，”他在哈利的额头落下一吻，“睡吧，我先去办点事儿。”
　　哈利重新躺好，但他并没有睡觉，而是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猜测晚上要去什么地方。他想了很多，却都觉得不太可能。直到午夜时分，他披着隐形衣来到距离那棵砸坏自己飞天扫帚的打人柳不远的地方，才意识到要去哪里。
　　“尖叫棚屋？”他疑惑地问，“你带我去那儿做什么？”
　　对于他的问题托尼没有理会，而是神情严肃地问道：“你相信我吗，哈利？”
　　“当然，这还用问吗？”哈利毫不犹豫地说，“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那好，”托尼说，“现在什么也不要问，路上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说罢，他无视打人柳凶悍摇摆的枝条，拿出魔杖对着地上的一根小木棍轻声念道，“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小木棍从地上飞了起来，穿过打人柳的枝条，精准地撞在树身的一个节疤上。那棵树突然不动了，好像化成了石头，连树叶都不再抖动一下。
　　哈利和托尼弯腰钻进树洞，并排行走在黑漆漆的秘道里，魔杖的荧光在他们身后投下两道长长的阴影，看上去像是两个连体赛跑的运动员。
　　“现在可以说了吧，”哈利迫不及待地问，“为什么要带我来尖叫棚屋？”
　　托尼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还记得白天在酒吧里听到的那些话吗，哈利？”
　　“当然，我永远也忘不了。”哈利愤怒地说。
　　“我当时和你一样愤怒，恨不得亲手杀了布莱克。”托尼平静地说，“然而当我们走出酒吧时，我被冷风一吹，顿时冷静了下来，随即想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哈利问，
　　“很多。”托尼说，“比如说，布莱克只用了一个咒语就轻松杀死了去追捕他的小矮星彼得，并且炸掉了一条街，杀死了十几个麻瓜。可是，”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比较柔和，同时握住了哈利的手，“既然他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在赶到你家的时候，就用这个咒语杀死你呢？”
　　“因为当时有海格保护我，”哈利想也不想地说，“他没有把握这么做。”
　　“我不这么认为。”托尼理智地分析道，“海格的体形高大、魁梧，面对攻击性咒语确实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防御能力。但是我敢说，只要一个爆炸咒就可以把他炸成碎片。更何况从福吉的描述来看，布莱克用的咒语比爆炸咒的威力还要大。所以，如果他当时就这么做的话，我不认为你和海格能够活下来。”
　　“也许……”哈利不确定地说，“布莱克以为邓布利多就在附近，所以害怕得逃走了。”
　　托尼听得出来，自己的话已经让哈利产生了动摇，他明显在强词夺理。
　　“是啊，也许是这样。”托尼接着问，“还有一件事也让我觉得匪夷所思。布莱克为什么在杀死了小矮星彼得后没有立即逃跑，而是放声大笑？”
　　“他疯了！”哈利肯定地说，他对自己的这个答案深信不疑。
　　托尼却质疑道：“为什么？”
　　“因为福吉说：‘我确信他主子的垮台让他精神失常了一段时间。杀害小矮星和那么多麻瓜就是一种狗急跳墙的行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你难道不在场吗？”
　　“但是福吉后来又说他上次去视察阿兹卡班时，发现布莱克并不像大部分囚徒那样坐在黑暗中自言自语，反而还问他要了一张报纸做填字游戏，这说明布莱克十分正常，不是吗？”
　　哈利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还有，”托尼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布莱克既然有理智有能力从阿兹卡班逃出来，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做，偏偏要在十二年后来杀你呢？”
　　哈利想了想，然后非常笃定地说：“韦斯莱先生说过，布莱克那段时间翻来覆去地说一句梦话：‘他在霍格沃茨。’他一定是通过那张报纸知道了我的事情。”
　　“那么问题又来了。”托尼继续说道，“难道福吉带去的那张报纸是一年以前的？要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只上过一次报纸，还是被洛哈特强迫的。于是我就在想，那个‘他’真的是你么？”
　　哈利突然停住了脚步，满脸震惊地盯着托尼，他已经猜到了隐藏在这些问题背后的真实动机。
　　“布莱克是清白的，哈利。”托尼不等他揭穿自己，便直接给出了答案。
　　“他不是！”哈利情绪激烈地说，“就算你说得很有道理，也改变不了他出卖了我父母的事实！”
　　“出卖他们的是小矮星彼得！”托尼语气急迫地说，“他——”
　　哈利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大声咆哮道：“荒谬！小矮星彼得已经死了！你为什么——”
　　“小矮星彼得根本就没有死，他还活着！”托尼不得不用更大的声音打断哈利，好一口气把话说完，“他是个阿尼马格斯，他就是罗恩的老鼠斑斑！”
　　一阵压迫耳膜的寂静。哈利完全惊呆了，木头一般地楞在那里，张着嘴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好像有人拿掉了他的喉咙似的。
　　“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但这是真的。”托尼说。他深吸一口气，真假参半地把自己如何遇到小天狼星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当然，某些环节必须用谎言来代替。最后，为了使哈利能够完全相信，他还谎称：“我怀疑这是他的一面之词，还特意对他用了摄神取念来分辨真伪。当我看到他的记忆之后，便彻底相信了这一切。”
　　“摄神……取念……”
　　“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可以读取别人记忆的魔法。”
　　“那么……他……”哈利的神情有些慌乱，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他真的没有……”
　　“是的，没有。”托尼说，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儿嘶哑，“他没有出卖你的父母，哈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哈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已经知道了。
　　“你又多了一个亲人，一个爱你的亲人，”托尼双手抓住哈利的臂膀，神情激动地说，“你的教父！”
　　“教父……教父……”哈利讷讷地反复念着这个单词。
　　“其实……我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托尼吞吞吐吐、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但是我……看到你那么难过，我……所以……而且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我不希望……”
　　尽管那几句话一点也不完整，但哈利已经听明白了，他望着托尼那张窘迫的面孔，心中感动万分。可随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
　　“傻瓜！”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秘道中满是这个单词的回音。
　　这次轮到托尼惊呆了，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怎么无缘无故地就被骂了呢？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哈利既惊且怒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是清白的，说不定你已经——已经死了！”
　　托尼笑了，他一点也不怪哈利冲自己大吼大叫。此刻，他只感到万分甜蜜。
　　“我知道，”他真切地说，“但是……你值得我去冒这个险。”
　　一阵静默。漆黑深邃的秘道里似乎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只有两团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他……”片刻之后，哈利打了破这诡异的寂静，问道，“他就在尖叫棚屋，对吗？”
　　“没错，”托尼答道，“这正是我带你来的目的。”
　　“那我们走吧。”哈利简短地说，声音中透着几分紧张和期待。
　　“好。”托尼点点头，应道。
　　话音刚落，哈利居然主动握住托尼的手，牵着他继续前行。这一举动让托尼顿时心花怒放、心潮澎湃、欣喜若狂……只可惜，幸福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出口便呈现在眼前，让他的好心情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托尼垂头丧气地带着哈利钻出秘道，穿过幽暗的门厅，踏上那道快要倒塌的楼梯，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平台上。他举起一只手，在门板上按照三—二—三的顺序敲了八下。吱嘎一声，门被打开了，但仅有一道窄窄的缝隙。
　　“托尼？”一个嘶哑的声音从缝隙中传了出来。
　　“是我。开门吧。”他说。
　　房门彻底打开了。当哈利借助魔杖的荧光看清小天狼星的容貌时，吓得连连后退，幸好被托尼及时按住了后背，才没有从楼梯上跌下去。哈利无法把眼前的男人和老照片上那个高大、英俊、笑容可掬的布莱克联系在一起，如果不是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的亮光，他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具骷髅。
　　小天狼星的反应更加激烈，几乎是用撞的力度把门猛地关上了。他已经认出了那是谁，可是他一点也不激动和欣喜，反而感到极度惶恐。毕竟他是“出卖莉莉和詹姆的罪魁祸首”。当然，也许这样说有些不准确，但“害死莉莉和詹姆的人”这个称号放在他身上，肯定是实至名归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勇气和哈利相认。
　　夹在中间的托尼感到尴尬无比。他本以为哈利和小天狼星见到彼此之后会相拥而泣、诉说衷肠。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吓得差点儿跌下楼梯，一个慌得避而不见。
　　“开门，开门！”他一手按着哈利的后背，一手拍打门板，没好气地叫道，“不然我们就回去了。”
　　然而这样的威胁对于小天狼星根本不起作用，就在他准备使用咒语强行开门之时，哈利拦住了他。
　　“布—小天狼星，”他隔着房门说道，“我是哈利，把门打开好吗？我相信你是清白的，我……我想见你。”
　　片刻之后，房门再次敞开了。小天狼星看上去十分紧张，他慢慢地向前挪了一步，半跪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似是打量，又像是在乞求得到原谅。得到他的教子，他唯一的亲人——哈利的原谅。
　　“你……”他双手按住哈利的肩头，声音颤抖地说，“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哈利说，“托尼都告诉我了，出卖我父母的是小矮星彼得，不是你。”
　　“可是……”小天狼星望着哈利，那双凹陷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自责，“如果当初不是我劝詹姆和莉莉改用彼得，那件事就不会发生……是我害你失去了你的爸爸妈妈……”
　　“你又没让彼得去出卖他们，你只是信错了人，”哈利哽咽地说，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我相信如果我的爸爸妈妈还活着，他们也不会怪你的。”
　　小天狼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眼泪挣扎着涌出眼眶，为那张枯瘦的面容上划出一道道曲折的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那么……你愿意原谅、宽恕我的罪过吗，我换了保密人。”
　　“当、当然。”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是你也得原谅我，因为我曾经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小天狼星愣怔地看着哈利。忽地，他笑了。这个笑容带来的变化令人吃惊，好像一个比他年轻十岁的人从那枯瘦的面具后面闪露出来。一瞬间，可以看出他就是在哈利父母婚礼上欢笑的那个人。
　　“是这样……你的父母曾经指定我做你的监护人，”小天狼星不自然地说，“万一他们遭遇不测……但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你的——”
　　“教父。”哈利激动地说，他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是的，我知道。”
　　下一秒，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用泪水代替语言无声地表达着心中的喜悦，时间过去了很久，他们都没有分开。
　　突然，空气中冒出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它是那样地破坏氛围，而这声音中的内容又是那样地莫名其妙。
　　“那个……如果你们抱够了……我们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