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生》红昭昭

5、倾世佳人

　　此时神界绮云阁中，洛尘仙子正百无聊赖地打点长廊一般的花园。阁中并无人来人往，只寥寥几个仙侍仙婢进出。

　　此处是神界最为清净的一处宫殿了，素日里几乎没有仙家愿意与此阁的仙主洛尘来往，并非是洛尘孤僻，实在是神界流言蜚语传的太多，就连把守南天门的侍卫都知晓这绮云阁的仙主洛尘空有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艳皮囊却是个怪胎。

　　相传洛尘在万年一次的瑶池仙聚上，粗布麻衣便出席了这场仙聚。当时洛尘刚满千岁还是个不起眼的散仙并未有封号也未有官职，传言说因其爹娘与先天帝交好，所以从小便养在了天界，独居这绮云阁由仙侍们照料起居。按理说没有穿不起锦罗绸缎的理由，不过个人喜好倒也无可置喙，只是当聚会进行到尾声，众仙都很尽兴准备散去之时，几杯仙酿下肚的小洛尘昏昏欲睡，随之而来的是一瞬间变了乾坤，原本星光熠熠的瑶池此刻陷入了黑暗。正当众仙家不明所以以为有妖魔进犯之时，角落里趴在桌子上的小洛尘散发着一圈一圈的紫黑色光晕，星星点点格外耀眼。一位仙娥发现了小洛尘身上的反常想要叫醒她，可刚欲近其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弹开，这股力量非仙非魔，但却很有灵性，只护主不伤人。在内力的作用下，小洛尘也由昏睡转醒，最令众人惊掉下巴的是，当小洛尘清醒过来整个瑶池便驱散了黑暗渐渐恢复了星光璀璨。

　　自此之后，神界再无人敢随意接近她，时间久了，谣传便愈演愈烈，各个版本的传言让洛尘成为了怪胎一样的存在。

　　虽然知晓洛尘有些古怪，却没人敢武逆先天帝留下的遗训将其赶出神界。到了一千五百岁之际，承先天帝尚在时之神旨，让其司昼夜星辰人间四季节气更迭。这些琐碎活计在神界本就无人愿意做，先天帝归于混沌之后神界大小事务皆由十二星官分理，星官们随意给安了个神职便也不愿再理会。洛尘却是做的津津有味一丝不苟，想来也没仙子仙娥乐意同自己闲话游玩，做些反复冗杂的活计打发时间更好。

　　洛尘正聚精会神打理着花园，独自想些心事，并未留意到阁中有人到访。此时战神焱麒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扶桑树下，焱麒一袭红衣立于这赤木青叶之下，无簪无冠青丝仅随意一挽慵懒坠下，少了一分凌厉，却更显得温柔俊俏。方才焱麒来这绮云阁之时撞见了洛尘的两位贴身仙婢织墨和无秋，便特意叮嘱了她俩莫要通报，怕惊扰了她们的仙主。织墨无秋二人见了这神界相貌最为出众又英勇神武的战神，心中都是小鹿乱撞，连连点头。再者说这战神也是绮云阁的常客，神界皆知战神倾慕洛尘，他倒也是坦然的很从不藏着掖着，一得空闲便大喇喇往绮云阁跑。

　　两位先婢一路不声不响地带着焱麒来到花园寻洛尘，此时正退在园中角落偷瞄焱麒。“战神乃神界第一美男子，不仅相貌堂堂更是有勇有谋，神界不知有多少上神、公主对其倾慕有加，你说他怎就偏偏喜欢黏着咱们的仙主啊。”织墨的眼睛没有从焱麒身上移开半刻，怔怔地盯着他好看至极的脸问身旁的无秋，语气中满是不解。

　　“咱家仙主怎么了？咱家仙主的容貌可是能碾压神界所有上神、公主的！据说自有天地以来，能与我们仙主的花容月貌相媲美的可只有女娲娘娘了。”无秋是个实诚性子，又是择主便不易的一根筋，虽然神界传言洛尘是个怪胎，但丝毫不能影响她对洛尘的衷心和打心底里的崇拜。

　　“美则美矣，可惜是个身世不明又怪异的小仙。怎……”织墨本想说：怎能与战神相配。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样武逆不敬的话私下无人时说说也就罢了，可当着无秋的面还是莫要乱开口，省的给自己惹麻烦。

　　“怎么不接着说呀？”无秋也是个心明眼亮之人，织墨这些小心思早已被她识破个八*九分了。眼见织墨神情有些许尴尬，也接不上她的问话，便冷笑了一下，开口道：“战神倾慕仙主可是神界皆知，这战神曾也放出豪言此生非仙主不娶。当初他不惜与其父神母神决裂也要废除与那火神外甥女赤幽的婚约，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朱雀麒麟两家世代至交都差点毁于一旦，这足以说明仙主在战神心中的地位。”无秋顿了顿，看着织墨满眼的妒气只觉甚是可笑，一个仙婢竟然妄图博得上神的青睐，看来不好好让她警醒一番是不行了。无秋接着说：“战神家族势力强大，身份尊贵又战功赫赫，早有传言这天帝之位他可是首当其冲的不二之选。等着战神继位，到时候咱家仙主可就是天后了。你若是再对仙主不敬，可小心日后没安生日子过呀。”

　　织墨在心里对着无秋翻了不知几个白眼，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无秋姐姐说的哪里话，咱们共侍仙主，我这个小仙怎敢对主子不敬。这些武逆的名头以后可莫要乱安了啊姐姐。走吧，咱俩还有好些活计没有做完呢。”说罢，便匆匆离去了。无秋将织墨的心虚尽收眼底，看着她嚣张跋扈的气焰略有收敛，也就不与她纠缠了，收袖掸衣跟着织墨一同离去。

　　焱麒在树下站了良久，看着眼前这个粗布麻衣的女子对着花园施法布花种草，如此不起眼的事情在她手中竟然做的细致有趣，他眼中含满了宠溺的笑意。这温柔啊当真是再多一分都多不得了，若是再多仅一分便可以溢出身体，顺着彩云流到银河去了。焱麒自知从儿时与小洛尘初遇之时，这一眼终生的缘分便开始了。他每每看到洛尘种花种草时，总会回想到儿时两人一同玩耍的场景，小洛尘可以徒手生花亦可让风任意飞舞，小焱麒则只会佯装生气表演头发稍生火给她看，每次看到这里小洛尘都笑的很开心，看着她开心小焱麒便也觉得开心。只是那时焱麒尚幼，不知这种情愫是何物。

　　几片落叶飘落到焱麒额前，把回忆正酣的思绪打断了。“这些花花草草你竟是怎么也打理不够啊洛尘上神。”焱麒悄无声息走到洛尘身边，突然开口打趣。毫无防备的洛尘被他吓了一跳，手中刚刚种出还是半透明样子的海棠一下子化成了一捧烟尘四散到风中。洛尘怒目瞪着焱麒，嗔怪道：“都怪你！这海棠要种出来可是极费精力的！是没人同你闲话了么怎的又来我这里消磨时间。”焱麒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赖皮地嬉笑着：“你这院子可是个偷懒宝地。”

　　洛尘看着平日里浩然正气对谁都横眉冷目的焱麒此时笑嘻嘻的无赖样子，只觉得无奈。她并非不知焱麒对她的心意，可是她却从未对焱麒动过什么歪心思，从小到大别的小仙子小仙娥都不喜欢同她一起玩，只有焱麒和赤哓不嫌弃她，而她对焱麒时至今日也都是心怀感激，她从未对这个从小到大的好友有过半分逾矩的情谊，可他却对自己莫名横生出一腔爱意。洛尘也并非没有与焱麒说清楚自己的想法，但是固执的焱麒却不为所动。事到如今洛尘竟也是没有半点法子，只能以怨报德，冷脸给焱麒看。

　　此时焱麒心中就是开心的很、得意的很，不论洛尘对自己是怎样的冰冷态度、怎样的恶语相向，只要见到她，他便觉得这漫漫一生有了意义和希望。他跟在洛尘身后来到绮云阁的寝殿中，一路上也不管洛尘的冷言冷语，咧着嘴笑开了花，心里想：反正你这阁子我从小走到大，闭着眼都能摸来，你能奈我何？

　　一到殿中，焱麒一屁股便坐在了茶台边的毛毡子上，闭着眼睛开始打坐。洛尘翻了个白眼，想着这厮定是又有什么无赖理由要留在我这蹭茶水糕点了，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你要打坐回自己宫里打去，在我这算怎么回事？”

　　焱麒此时倒并不是在耍无赖，而是自己真气尚虚，确实需要一方净地修行一番。“这次确非我耍赖皮，刚刚赤哓同我玩笑时，我一个没留神让那小子阴着了，真气损耗大半，如今尚未恢复。你这绮云阁里人杰地灵咱天宫中的神仙皆知，我在你这阁子中遁入修行结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来也是当真奇怪，每每在此处修炼成效总要好过在别处，我想着也许是你园中那一方仙池的功效。”话音刚落焱麒就紧阖了双眸，继续打坐。

　　“你被赤哓伤了真气？连他都能伤到你！你最近定是没好好修炼！玩闹也要有个度啊，怎么可以这样乱来，等我见到赤哓定要好好训斥！”洛尘虽心中对焱麒无男女之情，但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一般，见他受伤怎能丝毫不担忧？

　　“知道关心我就好，免得……”焱麒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着，话没说完洛尘就打断了他：“你快些好好修炼，我去杔清池取些仙水给你烹茶，晚些时候送来。”洛尘说完，便合门离去。焱麒也不再分心，遁入修行结界后便专心修炼了起来。

　　另一边，赤哓带着焱麒已经来到了天宫。“这仙池就在绮云阁的园中，不过阁子的仙主并不是个好说话的神仙，虽然我与她自小相熟，不过对你这不速之客她也许不会友善。”赤哓带着白无灼一路往绮云阁走去，边走边叮嘱着。

　　“哦？不知这位如此有性格的仙子尊姓大名？一会儿万一碰见了连人家名讳都不知实属有些唐突了吧。”白无灼跟在赤哓身侧问道。

　　“她啊，名叫洛尘，掌管昼夜星辰人间四季节气更迭。容貌绝美，与一般的仙娥不同，举止中透出的气质无人能及，其五官不寡淡亦不艳俗。神界一早便有了传言，说是洛尘的容貌自开天辟地以来除了女娲娘娘，无人能出其右啊。”赤哓稍作停顿后，接着说道：“她呀，在这天宫中无甚朋友，只有我与焱麒从小便同她一起玩耍，其他小仙子小仙娥都不愿意理她。这原因有二，其一呢是洛尘身份不明，她的父母早逝，天宫上并没有人见过，只有先天帝知晓她的身世，也是先天帝将小洛尘带到天宫养育的。哎哟，到了。”话还没说完，这绮云阁的宫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那其二呢？”白无灼颇为好奇地问道。

　　“其二等有机会再说吧。你先跟我混进去再说。”

　　这神界各个宫殿都在宫门外设了结界，以防神仙妖魔幻化成一缕青烟不被察觉的进入殿内，所以一般的瞬移法术在此皆无用处。来时的路上，赤哓早已想好了对策，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带着白无灼大喇喇地走进去，以免节外生枝。

　　赤哓拾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轻点一下，一个盛满水的透明水晶状的圆形玻璃鱼缸便出现在了手上，他满意的笑了笑，用眼神示意白无灼。以白无灼对他的了解，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他的想法，却依旧不死心的问道：“你不会是想要我变回真身待在这鱼缸里给我带进去吧？”赤哓笑嘻嘻地回答：“是呀，我聪明吧。要想平安过结界只能让你用真身了。”

　　白无灼登时觉得眼前一黑，与赤哓相熟这么久，他一直用白鲤儿这个称呼唤自己，他本就觉得十分抵触，如今竟要他在这只鸟面前毫无保留的现出真身！想想便觉得可怕。“我们就不能同侍卫说明来意，然后光明正大的进去么？”

　　赤哓当即回了他一记白眼：“天宫的规矩我可比你清楚，你个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若想光明正大走进上神的殿中，不经过十几道的排查验明真身休想进入，费时费力，况且按照洛尘的脾气定当不乐意陌生拜访者随意去她的园中的仙池泡澡疗伤。”

　　事到如今白无灼也知并无他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听从赤哓的安排。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生无可恋的瞥了一眼赤哓之后，一个华丽的转身直接幻化出真身跃入缸中。

　　赤哓看着缸中的白色鲤鱼，不由得发笑：“哈哈哈哈哈哈，白鲤儿啊白鲤儿，你竟然也有今天！”

　　白无灼此时无法同其争辩，张了张嘴只有一串泡泡从口中吐出，看着赤哓笑的愈发猖狂，白无灼在心中气鼓鼓地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只鸟等着！莫要落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