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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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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殡那天,毛毛细雨扑洒大地。
杏花、桃花,因为雨水的宠幸,娇花孱弱,纷纷而落,和漫天想飞却飞不起来的白幡,只在半空折腾片刻,随后落地被脚印碾压。
黄土垄堆起,意味着宋家将有新的国公爷。
是否能保持住宋国公府在尊上心里的地位,大家都在默默观望。
本该有指望袭爵的二房,因为宋祈康的荒唐,戛然而止。
或许,宋家,还将迎来分家。
宋祈安朝祖父坟头,添上最后一捧土之后,转身离去。
宋祈康伤得不轻,跪地上时,面色惨白,肩背都是佝偻着。
宋耀和蒋氏,始终没看他,相反,对于宋祈寿,现在倒还更亲近些。
一棵苗坏掉,总要把肥料多倾向于另外的苗。
做父母,也皆是如此。
一向觉得自己比不上哥哥的宋祈寿,在受宠若惊中,好多次差点跌倒。
宋祈康走在人群最后,看到屡出洋相的弟弟,一抹讥诮泛起,随之抿紧唇,故作镇定。
他还没认命,他还有路走。
这场风雨,还不能让他全趴下。
又是一个夜晚,宋家大宅门前的挑檐上,两个巨大的纱绢灯,被风吹打,也纹丝不动。
宋祈安在前堂,聆听张奇和如意,双双探得的情报。
“二公子一回来就把自己院门关了,喜庆借着送茶的机会,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据他观察,说二公子的神色太冷静,让人发怵。”
张奇拱手,也附和,“我们的人,也没发现他有行动。
也没看到联系谁,拿东西出去,更没有。
属下安排的人装成乞丐,蹲守在二房前后门,一直都是安静状态。”
宋祈安摸下巴,又捏自己的鼻子,“他那么骄傲的人,熬不过几天的。明日,消息要传的更凶一些,如意,你最好来点无中生有的猛料,让他焦灼,坐不住才行。
只有他行动起来,咱们才好动起来。”
如意小眯眼微转,“说他睡他爹的姨娘,行不行?或者说他染了脏病。”
宋祈安嫌弃极了,用脚尖踢他,“你给老子想点高大上的,□□里的这点事,再多就没鸟用了。”
三人正在你望我,我瞧你。
“别看我,打架、杀人、跟踪我会,想法子,我不行。”张奇蒲扇般的大棕手伸出来,脑袋缩到脖颈里。
宋祈安,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走动两圈,“来,我有个连环套,可以逼他出手。”
三个脑袋凑一起,宋祈安说完,两人离去。
第二天,有传言,瑞王府前有人献宝,出来时,瑞王赏赐三车的礼物。
而瑞王二皇子,是太子的最有利竞争者。
当夜,宋祈康的苍竹苑骤然发生火情,宋祈康亲自,抱着个箱子出来,只是,不知怎么地,箱子被躲在暗处的人,给抢走了。
而他本人,也已不见。
宋家,竟然出现这样的事?
简直匪夷所思。
老国公才去世几天,这府里竟然就乱成这样?
此时,宋祈安亲手打开箱子,最先看到的是,一柄匕首,薄薄的刀刃上泛起淡淡的反光。
一看便是好东西,宋祈安轻轻用它放在吉祥的发髻上,吹发即断。
下面,就是那张偷走,却还没来得及献出去讨好处的舆图。
宋祈安面沉如水,平常长扬的丹凤眼,此刻垂搭成小瓜子。
他觉得,宋祈康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名声,若是不计较,也不算什么。
只有性命,才最宝贵,必须以牙还牙。
他要自己动手,用最惨烈的方式。
心里的想法,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宋家二房又报官府了,来的人,还是盛景淮。
宋祈安本没打算理他,可想到祖父的死,不知官府那边查的如何,硬着头皮还是去应付。
他可始终记得,盛大人和沈缃的亲事,他可不敢沾一点的边。
穿过一处月洞门,便是二房的地盘。
盛景淮一袭紫红公服,衬得他更加气质卓群,他正带着差吏们到处巡睃。
宋祈安忍住忐忑,抱拳行礼。
“盛大人安好,辛苦大人来陋宅差案。”
“公事而已,宋五公子客气。”盛景淮回礼,勾颈弯腰的少少倾,忽地迈脚上前一步。
这一步,青灰色几乎和紫红触碰,一阵风吹起,转瞬勾缠杂在一处,呼啦作响。
宋祈安偷偷按住袍角,他下意识想后退,又唯恐怕对方觉得难堪,只好耐住性子,站定不动。
“走吧,劳烦五公子带路,宋祈康的院子,想必十分熟悉。”
宋祈安浅怔,觉得盛景淮意有所指,又好像只是口头客气,只是在陈述事实。
“回禀盛大人,我和二堂哥,并不亲近,前几日还又吵架来着,府中下人都知道。”
“那这岂不是说明,五公子很有动机,算作嫌疑人一个?”
不是,盛大人是如此断案的么?难道不是凭证据说话?可见坊间流传,盛大人惊才绝绝,也只是一句诳语罢了。”
宋祈安故作羞恼,甩袖欲走。
哪知,就是这一自然动作,把他身上的香味,径直朝盛景淮而去。
香味如雨后的青草,悠长清雅。
让人心旷神怡的同时,怎么萌生出想要做羞羞事的欲--望。
不对,这很不对,自己怎么能在办差时心猿意马?
这可禽兽有何区别?
不行,不能,盛景淮在不断地鄙视自己,暗示自己。
他也骤然发觉:宋五公子身上的味道,竟然会在自己的感觉下去,发生变化。
青草味,已经在呼之欲出的感觉中,从青草的清香到玫瑰的浓烈,现在,竟然是让人尴尬的石楠花味道。
和那种时候,自己释放的那种玩意儿,味道竟然一样。
蓦地,大脑发昏中,他一把扯住宋祈安的胳膊,“某刚才是和五公子说笑呢,没想到竟然发恼,是某的不对,给你赔礼,若是还不愿意,等某休沐,请五公子喝茶或饮酒,可好?”
宋祈安很想挠头,这,这,还是书里描述的光风霁月,清冷板正的盛大人?
怎么像个一心想找主人怜爱的趴儿狗?
不对,不对,太过反常必有妖,是不是他明察秋毫,知道些什么?
宋祈安心跳如鼓,表面上收回愠脑,继续陪同。
院子里并不多显杂乱,只是因为主人不再,仆从们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甚至他的书,都只是摆放一旁,替他管理书房事物的小厮,听说已经被家主审问,还未回来。
盛景淮进院询问时,宋祈安就站在院门口,一副绝不沾边的模样。
寻思一圈,他否定了盛景淮知道内幕的想法。
才刚刚一天,没外人会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
宋祈康确实出了门,这局他暂时输了,还丢了好不容易偷来的舆图。
不过,不要紧,他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小五,因为他查过,那晚到祖父书房的人,其他人等都有被召去的理由。
只有宋小五,一个纨绔子,那晚竟然也在祖父书房。
只有一个理由:宝贝是他献的,所以他才有理由在。
大房大伯平庸无能,大房长子宋祈福,也是个有武没脑的废物。
国公府的位置,只能传给他爹后,下一任才会传给他。
现在,大房的威胁不多,爹娘却迅速把宠爱,转到他弟弟宋祈寿身上。
他只是名声有暇而已,怎么就不能作为家主宠爱?
父母,太势力,也太无情。
那么,就不要怪他,毁灭所有,重新来过。
投奔更有权势的人,做别人不能做的脏活狠活,国公府,迟早都是他宋祈康的。
他要把一众看不起他,陷害他,甚至不喜他的,全都踩在脚下!
宋国公府又如何,不过是个内里生满蠹虫的花架子。
他另起炉灶,重新弄一个便是!
东宫门口。
小太监们揉搓着睡眼,机械扫地。宋祈康递上信物,守门太监赶紧去报。
哪知,只是须臾,太监打转,
“我家殿下把信物收了,只说宋二公子,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投名状,东宫就不要来了。
外面眼线众多,被人怀疑有勾扯,就不太好。”
宋祈康顿时面白如纸,颤巍巍颓丧离开。
他认为最大的倚仗,就这么瞬间消失。
若不是出了灵堂的荒唐事,也不至于此。
若不是院子着火,他也不会在情急中着道,丢了舆图。
而这两件事,仔细分析来,只有府内的人才能运筹帷幄。
三房人分析来分析去,他的最大嫌疑,只有宋祈安。
快步而行,他要回家,把宋祈安狠狠报复一回。
而他来找太子的消息,不到一盏茶,就传遍上京。
宋祈安,自然也得知。
而探查一番后毫无结果的盛景淮,刚刚离去。
只是,在临走前,和宋五公子约定,天香楼新到的茶,莅待品鉴。
他这明晃晃的邀约,让宋祈安反倒更踌躇:难道书里男主的人设已经改变,只是他不知道?
不管怎样,想要让宋国公府再次煊赫,就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一个官,不管大小。
蝴蝶效应,在哪里都会出现。
斜阳走到上京城墙的另一侧,振翅而归的鸟儿,依旧歇息到昨日的鸟巢。
宋祈安眼光回转,张奇正躬身细禀。
竟然去找太子殿下,还被轰出来?!
看来,他这好二堂哥,手里的本钱,已经越来越小。
只是不知,他会投向的下一家,会是谁呢?
他怎么也不会猜到,杀气腾腾的宋祈康,会再次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