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遗珠》小拾

4、忆京北（1）

　　其实仔细一想，她的一生过的糊里糊涂，但是运气也不算差，总有人是要来爱她的，不是他，也有别人，但是她自己爱不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小时候脸长的圆，穿旗袍不像现在这样，会有人夸她风姿卓越，也有不少人喜欢跟她交朋友，她那时长相不算过分精致，但好在人并不是拙里拙气的，疼她的人，虽然寥寥无几，但也是有的。

　　窗外的棕榈树里突然冒出一顶红红的圆帽子，打断了她的思路，因为这些话回国之后，都是要登报的，所以她格外小心，思维也僵硬得厉害，她断药之后，也学了不少说话的本事，但没有一处是能用在这次采访上面的。

　　女佣端了咖啡和蛋糕上来招待，又另外备了一杯清茶，放在她面前。

　　许满端着茶轻啜了一口，茶叶扑在嘴唇上，她用舌尖去抿，吐到淡青色的玻璃盏里。

　　隋心拿着记录本，羞涩地垂着脑袋，她刚才的动作像一只短耳蓝猫，不经意间的招人喜欢，她就是这种人。

　　年龄，婚史，这些那些，私人的东西，隋心不好过问，因为些许是她知道，也不用细问。

　　她这样问，“您近来还咳嗽么？”这样显出亲近，像朋友，而不是一板一眼的采访，光为了得到想要的回答来了，不近人情似的。

　　许满意外地瞥了她一眼，笑道，“好一段日子，没咳了！”

　　隋心头发短，戴了一顶圆圆的红帽子，伞状一样地撑开来，在额头处又收了回来，很青春，很活力的一种戴法，她的脸圆圆的，很白很透亮，唇粉嘟嘟，不知是涂了唇彩还是本来就是这样。裙子，裙子是淡黄色的碎花裙，中间系腰带，白色长筒马靴，说不上是完全西式还是中式的，反正很好看。许满细细地打量她，正大光明的，毫无顾忌的。

　　隋心心咯噔一下，果然，听见她问，“你觉得罗医生怎么样？”

　　罗医生，总是穿白大褂，总是很年轻，其实他应该已经三十二岁了，虽然年纪不算什么，但她将来总是要回去的，大了十二岁，对家里也不好交代，再则，他的心意，她也是不知道，只好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罗医生医术很好的！”

　　许满心领神会，没有继续问下去，托着腮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呆。

　　隋心思虑了一会，接着说，“其实您也知道，我还在读书，也不算正式的，但那边坚持要用本土的人，我就自告奋勇来了，顾先生那人不大说话，采访他的人总没有办法了，才想到绕个弯弯，说您这边沟通好了，我才来了！”

　　听到她说“顾先生”，许满楞了一下，突然想到这是在国外，再叫大帅什么的，听着也别扭，索性叫先生，客客套套的，也不失身份。

　　隋心翻开记录本，抽开笔筒，看样子是要开始了。

　　许满没由来的紧张起来，可随即又释然地笑了一声，面前这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怕什么？再怎么说，她也是跟着他一路游荡过来的，跌跤出丑，是惯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