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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既生来,为何不解疑惑?(1) ...

  •   渡河调在田埂里欢快的跳着,稻禾比他还高,轻风吹动着的稻穗不时打在脸上,每次总能听到他欢乐的笑声。他认为稻禾在和他玩游戏呢!渡河调相信山里面一定住着神仙,他相信田野的深处也一定住着神仙,因为山里面好大好大,田野里也好大好大……
      在远处劳作的父母不时伸起腰顺势擦去额上的汗珠,每次听到孩子的笑声,疲惫感便烟消云散。渡河调沿埂而去,他问禾尖上的小虫:“虫儿、虫儿,你快告诉我,神仙住在哪里?”还啃着稻叶的小虫被吓一跳,急忙躲进稻叶的后背;渡河调往前走去,他问田边的鸟儿:“鸟儿、鸟儿,你快告诉我,神仙住在哪里”鸟儿嘴里喊着:“不知、不知”往天空划去;渡河调停下脚步问洞口的小鼠:“鼠儿、鼠儿,你告诉我神仙住在哪里?”小鼠抬起头思考片刻,唱着“吱吱”回家去了。渡河调嘟着嘴,分不清来时的路,他大胆往前走去,偶尔摔一跤,偶尔回个头,稻穗还不时打在脸上,他继续往前行,来到一个小山丘前,爬上去,看到浩瀚的田海……
      “哇”,他被景色惊喜,可独身一个人,尽管景色再美,却也并没有感到有多快乐。他坐下来,靠着稻草人……“如果伙伴们都在,那就好了”他心想。
      这时,一只虫从脚下的泥土里钻出来,渡河调好奇的盯着它,觉得它像蚕,只是虫子的颜色比他见过的所有事物都要白,很白很白、透彻、洁白……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从哪里来呀?”渡河调好奇着。
      “你来这里干嘛”他接着问,“哼,你也不理我。”渡河调盯着它“但至少你没躲开,那我们做朋友吧!”
      “如果你愿意,就到我的手心里来”渡河调伸出手来。而这一次它似乎听懂了,缓缓朝手心爬过来,他将它捧在手心里开心极了。
      他问:“你可以说话吗”它摇头。
      “你有名字吗?”它摇头。
      “ 那我给你一个名字吧!”它点头。
      渡河调眼珠上扬,思索片刻,说:“就叫你‘好白’吧。”虫儿听完,点头。
      “你的家在哪里呢”‘好白’抬头仰望天空,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听完,‘好白’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哎呀,你咬我!”渡河调说着伸手去抓它,‘好白’在他身上嬉闹着,突然它以极快的速度朝渡河调头顶的漩涡爬去,渡河调再伸手去抓它时,可怎么都找不着了。
      “你去哪啦你出来呀!”“好白,你出来陪我玩啊!”“好白……”渡河调迷乱着。
      “不怕、不怕,爸爸在这呢!”渡河调听见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睛,原来父亲正将他抱在怀里。
      “小渡,你怎么在太爷爷坟前睡着了呢?快下来,给太爷爷磕几个头”母亲说。
      “原来是梦”渡河调喃喃着,磕完头跟着父母亲走了。谁都没有留意,在渡河调的发顶漩涡中心多了一根细细的银丝,透着、洁白。
      渡河调读书的学校有两棵高大的榕树,一棵在校园的东角,一棵在西角,像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静默相望。一棵每年都会结满果子,而另一棵却从未有过,渡河调说它们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于是给它俩起了名字:榕男、榕女。
      有一天,一台高楼般的机器开进校园,将‘榕女’的发去掉,将她的根刨起,扔上大车,轰隆隆开走了。那天学校放假,渡河调趴在围墙上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学校要这样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们脸上那么开心,而他却又如此难过……他觉得‘榕男’一定也很伤心,因为他似乎看见它在抽泣,可是渡河调帮不了它,在这个小小的年纪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能做的就是在心里厌恶那些大人们。
      一个月后,榕男死了,原因不明,只是原本强壮的树干变成粗糙不堪,年轻的树枝挂满了长长的须条,落叶布满校园,在这个季节里显得恐怖与阴森,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到树荫下乘凉,在此之前,这里可是孩子们课间游戏的天堂啊!
      学校无奈将死去的‘榕男’也移走了,校园里留下的只有两个不规则的伤疤痕,很快,大人们在校园里大量种植花草,可奇怪的是无论周围的花花草草生长得多么旺盛、茁壮,在原来的坑痕上种植的却无一生存,这事引起了一丝的恐慌和不安,大人们被这事忧扰了一段时间,但时间一长,人们就会被其他新鲜的事所吸引而渐渐遗忘了这里,忘记了那些曾经的紧张和不安。“时间能冲淡一切”大人们是这样说的。
      渡河调看见女孩们的长发随风飘扬,每个女同学的辫子在他看来都非常巧妙,他觉得美丽极了。“妈妈我也要留长头发,我要编辫子,就像班上的女同学那样”渡河调说。
      “可你是男孩,她们是女孩啊”母亲说。
      “那我做女孩可以吗?”渡河调问。
      “好吧,可以!但是男孩长大了会变成英勇的狮子,女孩长大了会变成美丽的天鹅,你想变哪一种呢?”母亲问道。
      渡河调思索片刻,说:“我要变狮子,我不做女孩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变成狮子呢?”他继续问。
      “嗯……等你拥有‘所爱’的时候,”母亲思索后说。
      “所爱是什么?”
      “长大后,它会来找你的”母亲答。
      这一年,渡河调八岁。
      大人们的世界和小孩们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就像人们常说的“抓紧时间”,这在小孩子听来似乎只要紧紧抓紧了时间,所有的一切就都能留得住,而从来没去考虑过时间是一种什么东西,又该如何去抓紧只觉得不是用手抓,就是拿绳子绑。
      十一岁时,渡河调失去了第一个伙伴,那时还不能很好的理解死亡这个概念,或者说他不太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昨天还一起嬉闹的伙伴,从现在开始,永远也不可能再见了。
      这感觉是否像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也像,也不像。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不清,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明白那是什么而很多年后,在渡河调的记忆里,关于他的,关于这个伙伴的,只剩下:‘季初’这样一个名字,除此之外,了淡无痕。
      童年的所有故事,在当时看来,都大了天,而很多年后,时间逃逸,所有的事都变成了大不了天。事实证明,时间是抓不紧的,不管是用绳子绑还是拿铁链锁,或许,能除外的,只有爱情。
      也是在这一年,渡河调的‘心房’被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轻轻敲了一下,从此,不能再安然入睡。那一天,他与同班的学习委员在楼梯的转角相撞,接触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软的柔的轻的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像小时候抱着母亲但也像,也不像,抱着母亲会感到非常安心,抱着学习委员会觉得慌乱不安,但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想抱。’
      渡河调再站起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女孩什么时候走掉了,他不知道,只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还一直萦绕心头。
      他不想问父母,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十一岁这年他拥有了第一个独特的秘密,但是就像所有的开幕式一样,这仅仅是刚刚开始。往后的他,上课时开始心不在焉,总会控制不住偷偷看一眼生活委员,事实上,他也只敢偷偷看一眼,有些紧张和不安,害怕一不小心秘密就保不住了似的。在他看来,这样的秘密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只能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这秘密让他如着了魔般,心心念念,难以抗拒。
      渡河调脑海里缠绕着学习委员动听的名字——子又。她总是束着一头美丽的马尾辫,美丽极了,渡河调不知不觉变得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她摔倒了、受伤了、她被老师表扬了、她开心了、她难过了、她忧愁了……可是谁会知道,她的喜怒哀乐就是渡河调的喜怒哀乐,而且他的感受还要强烈的多。渡河调似乎迷恋上了她的一切,像吸毒,开始只是新鲜,最后无法自拔。
      看不见她的时候,渡河调便陷入思念,比如:入寝难安时,一人独处安时,出门远行时,众生欢笑时……在这样的煎熬与奇妙中,迎来了小学的毕业,他只感到措手不及。
      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在校园的一角,渡河调在花圃下遇见了独处的她——他心心念念着的子又。
      静默、相望,像曾经的榕男与榕女。
      紧张、激动、急切、不安、慌乱……渡河调陷入纠结,良久、良久……
      “毕业了”渡河调第一次鼓起勇气说,像是对着天空。但是就只是几个字的一句话,似乎抽空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他感到似乎这是自己这辈子为数不多的敢鼓起勇气去做的一件事。
      “嗯”子又低着头,不知道是回应还是自语。
      “放学了,还不回家”渡河调紧张着,第二次鼓起勇气试着打破沉默,只因为怕,怕错过。
      “晚一点”轻柔的话语,接着又陷入沉默。
      “你来这干嘛”这一回,子又先打破了沉默。
      “我记得以前这里还有颗大榕树的”轻柔的话语在渡河调听来犹如天籁之音,他压抑着惊喜、回忆着,说道。意中人的随便一个回应都能使人欣喜若狂,这如果不是爱情,那么该是什么呢?
      ‘难道也有人同自己如此吗?’子又心中暗想着,有一些惊讶与欣喜,嘴角微微上扬,半响,“我回家啦!”说完,她跑开了。
      渡河调愣着,与她的相遇就已令他紧张到不知所措,‘能再说说话就好了’他这样想着,但事实上,他连话都不敢多说,只怕说多了会令她反感。
      “中学,我们再见啊!”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渡河调失措、寂然、欣喜……突如其来。
      这是她与他的约定吗?
      在此,要提醒众位,有些事不要想着等到什么什么时候再去做,或者想着等到有什么什么机会再去表达,因为,可能永远也等不到。正如人们说的:‘生命中无既定之事,今天所见的,明天不一定都在,错过与蹉跎往往如影随形。’
      小学刚毕业的渡河调跟着爷爷去赶集,从那之后的很多年里,渡河调再没回来过,那是他今生最后一次看见爷爷,也是爷爷最后一次见他,爷爷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逛着逛着孙子就找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让一群人悲伤,并不难,只要拿走他们共同的爱。其实并没有适合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悲伤,爷爷每天都活在内疚里,他说要去外面寻找,家人不同意,有一天再也忍不住了,他还是偷偷去了,但是再也没有回来,奶奶从那时就病了,而最忧伤的当然是母亲。人们再没听见这个家的欢笑声。
      如果‘生命中’意外我们可以接受,那么‘生活中’的意外一定会让人学会憎恨人。就像渡河调的父亲——渡秋。渡河调走失后,他的两位伯父也曾帮忙寻找过,而刚过了一小段时间,他们就露出了‘人’本身真实的面目。
      大伯说:“以前你养着爹娘,他们向着你,我们没意见。但现在你看看自己把他们照顾成什么样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以前爹娘给你的东西,你也用不了那么多,我们也是要养家的人,你看,我们把东西分一分,好吧?”渡秋静静的听着大哥的话。
      “以前父亲买的那台小货车,还有他种的那十几亩果园,就給我吧,其它的我就不要了”这是二哥的话。
      “爹挖的那几口鱼塘,还有养的那几头牛,我先拿回去养吧,以后你有需要就来我这,好吧?而且现在你也没时间去照看那么多,是吧!”大哥说着,头不自觉低着。
      屋里回荡着的只有喘息声,良久,良久……
      父亲不知去向,儿子杳无音信,‘生命’给了他一巴掌;大哥冷眼旁观,二哥高高挂起,‘生活’又给了他一巴掌,挺疼的,但是男人一旦长大,就再也回不到那个爱哭的年纪。母亲还躺在病床上,妻子未曾远走,这两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一定不能气馁,不能自暴自弃,不能不担起责任来。
      两位哥哥拿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令渡秋悲伤的,并不是他们拿走的,而是他们没有带走一丁点关于自己和父母的一丝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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