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十一月十号》易赤央

16、天地点兵

　　混沌中，静静悬浮着八个洞天，其间有一少年闭目养神。
　　少年的八个洞天边上，还隐隐有两个洞天，不过已经碎裂了。
　　石昊没想到西子月琴作风如此狠厉，自己也没来得及反应。
　　不过，这似乎是个死地，却正好可以给他提供一个清净的环境，去验证他的“道”。
　　［鹿珉山脉］
　　空间无端撕裂，露出冥黑虚无。虚无中忽然有少年一步迈出，修长身影，衣袂联动。年纪轻轻，身姿挺拔，气质清冷，重瞳令人不敢对上一眼。正是石毅。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来紫虚秘境的年轻一代几乎死伤过半，被天地反噬斩杀于秘境中。
　　而其余人有的身怀异宝，可以留在秘境打算等待时机捡漏。有的则误打误撞踏入裂缝被传送出来了，比如石毅。
　　周围也有几个被传送出来的人族少年看见裂缝就凑了上来，想看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结果等来了石毅。于是想上来套个近乎：
　　“小圣人……”
　　却见石毅迅速并手为刃，在尚未闭合的裂缝上一砍，将裂缝劈砍扩大。
　　好不容易出来了，干嘛还要回去送死？
　　“小圣人，想去哪里？”
　　一道阴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话音未落，却见石毅忽的闪出去好远。
　　而他刚刚所在之处，一枚巨大的骨刺裂穿残影，泛着诡异的能量波动。
　　那怪人冷笑一声说道：
　　“居然躲过了。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呵呵，不过老夫的骨刺可是不见血，就收不回来的。”
　　极致阴冷的雾气在斗篷老人周身弥漫，骨刺沉沉浮浮，直指石毅。
　　“这似乎是千年前的一个有名的强者，叫做……什么来着？”
　　有人在附近观战，不由惊呼。
　　毒骨子——石毅在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此人千年前就以奸诈阴毒而四方凶名，后来因为修炼道路实在诡异难明，自己走火入魔了。不知这老阴毒为何又还没死。
　　“别挡我的路。”
　　石毅平静的说。
　　“呵呵，老朽闭关千年，今日受人邀请出关，不曾想遇了这么个狂傲竖子……”
　　言未罢，石毅已迅速跃向远方，不愿纠缠。毒骨子阴沉的脸色添了一抹绿色。
　　一旁的有的无知观者见这不知哪里来的阴毒老人遭了无视，顿觉好笑，只是暗地里嘴角一弯。
　　毒骨子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柴手一挥，骨刺像一柄利刃，将旁观者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截作两半。
　　地面登时寂静无声，血肉之躯像垃圾一样散落一地。
　　“哼。任你重瞳再等厉害，也敌不过我神火之境。”
　　即使点燃神火的高手，得了重瞳也大有裨益。但毒骨子却并不着急，现在的石毅于他说来，就像是行走的异宝，随用随取。
　　“石国宗室的两个后生，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必须斩杀之，以绝后患。”
　　此话是有某些大人物一起下的判断。
　　毒骨子是受人所邀，前来除掉这两个小辈的。报酬之丰厚令早已脱离俗尘的他难以不为之动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两个小辈前途无量不说，还是相识相亲之人。然而冥顽不化，不能拉拢，只能趁机除去。名门望族明面上不能亲自动手，借他毒骨子这双手，倒也是实在。
　　先除去一个，另一个，就没这必要了。在那混沌里，小石最好是死掉了，省去麻烦。
　　石毅又一次躲过毒骨子的偷袭，继而冷笑道：
　　“前辈千年前已至神火境，如今功力不得寸进，品德倒往娘胎里进步了不少。”
　　毒骨子面皮一抖，“油嘴滑舌，看你能猖狂几时！”
　　石毅双眼令常人恐惧的气息忽然减弱了，他轻轻一笑，语气十分客气，却一身狂傲。
　　“前辈，若吾今日将您就地斩杀，能否扬名八荒？”
　　年轻一代在小天地中被暗算而亡的事，这一时期并不是个例。
　　各地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将年轻后辈置于死地，只为了得到真正的天资者。
　　而绝境中死去的，即作弃子。是为了应对末法时代和大动乱的极端手段。
　　美名其曰：天地点兵。
　　不知发起人究竟何人，如此荒唐。只是各方的默许，令人嗅到末世将至的残酷气息。
　　而有关石毅身死的消息，也是传的沸沸扬扬。
　　据说重瞳者连跨两个境界，斩杀神火境毒骨子后，自身亦遭到重创，殒命混沌。
　　石国人皇震怒，派请雨神施大法术探查。结果……不存于世界。
　　大石已死，小石何处？
　　据知情人士透露，石昊被困在天地反噬的秘境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石国上下沉默，民众自发进行了祭奠活动。各处设立双石祠堂，举国祭拜，祈求重瞳者和小石头的亡魂得以安息。
　　素白铺地，颂歌扬。
　　未几，石国人皇驾崩。势力各自盘踞，硕大的石国，国土万万方，一时混乱。几经内耗，一个支族少年被推上皇位。
　　少年自名清风，石国因他刮过的，却是飓风，令局势不再恶化。
　　有人为双石惋惜，有人捶胸顿足大哭大悲。
　　大荒中，有柳树绿光盈盈，静静注视着一切。蒙蒙中，它摇曳。
　　“未来变数又多了……难以预见，而终点又好像明了……”
　　也有小人心中快活：“原来这重瞳者和小石如此不堪，之前一定是石国暗中鼓吹，如今‘天地点兵’，看他们的笑话吧……”
　　十日后，未知荒原上。
　　“半月前，我测算到重瞳将死，特地赶来。”灰袍女子淡淡说。
　　“……”少年沉默。
　　她看向石毅，石毅微微颔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很显然，我的测算失误。但这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发现——”
　　“小重瞳竟是一位准仙帝。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准仙帝？前辈何出此言？”
　　石毅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试图蒙混过关。可惜，瞒不过上古重瞳者。
　　果然，灰衣女子轻哼一声，完全不信石毅的鬼话。
　　“你跟你那位小朋友一样，背负着万载岁月，是我无法看透的。”
　　石毅心中一动。
　　“小朋友，解释一下？”
　　灰衣女子一挑眉，再次看向石毅。虽是不知深浅的古之圣人，看起来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服饰朴实无华，面容清秀。
　　“师父。”
　　只见少年郑重的冲她拜下去，行了师徒礼，随即说：
　　“涉及天机，未可相语。”
　　师父了然，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表达来自长辈的认可。
　　小家伙一身的刚毅，头发却是软的，从肩上铺到腰上，发尾还不甘心的微微卷着。
　　有这么一个疑似准仙帝级别的徒弟可以疼·欺负·爱，师父忽然找到了快乐。
　　石毅麻了，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轻咳一声，闪到一边。
　　“只有一半？”
　　师父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手中法力收回。看来她揉徒弟的脑袋似乎目的不纯。
　　而如果此时有人用重瞳探查就会发现，石毅的灵台处设有种种禁忌，恐怖的屏障里，躲着一个小人儿。
　　那是准仙帝级别的神识，不知施展了何等大手段藏匿于此。
　　［混沌］
　　石昊伤痕累累，全身多处遭到撕裂，强制接回去后留下了殷红的断痕，像个烂到极致又缝缝补补的娃娃。
　　他现在正躲在混沌中一处窄小的空间气泡里，身边不见一个洞天的踪影，已经悉数破碎了。
　　可石昊眼睛却格外发亮，要开创一种新的修炼方式。如今孤注一掷，别无他法。
　　他大笑三声，在一片虚无中，只是寂静。闭上眼睛，努力吸收天地精气，轻轻呼唤残存的洞天。
　　这是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他很快便定下心神，周身精气似沙华拂身，澹波轮转。
　　不知过了多久，石昊再次睁开了眼睛，霎时间混沌退走，不近其身。他自言自语：
　　“该有月余了吧……不知外界如何。”
　　他没有多想，开始在混沌里游走。混沌很危险，而最危险的莫过于混沌中游离的不祥之物。
　　修者一旦沾上那些东西，会有难以预见的事情发生，与那些事情相比，死亡反而更好一些。
　　有人曾远远见过那些东西，结果不祥缠身。也有人走狗屎运，能够安然从混沌中脱身的。但显然，石昊是前者。
　　他眼前出现一艘染血的战船。玄暗幽幽，在混沌中向他驶来。
　　石昊搓了搓牙花子，反正暂时出不去，避也避不开，不如上船去，也许还能有转机。
　　他摸摸发丝间的打神石，心里替他祈祷一番，随即摘它下来，摇了摇手臂，对准了古船——
　　“我*&@，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石昊还没想好往哪扔，打神石突然痛苦得大叫，仿佛已经躺在古船的甲板上接受死亡。
　　“你看它在这里漂泊了不知多少年，上面一定有不少神圣的尘土，你去吃它两口。”
　　“不，我拒绝。”说罢，自己滚回了发丝间，多裹了些头发瑟瑟发抖。
　　“我看你挺有潜质的，可以去品尝一下。”
　　石昊挠挠头，只好自己小心翼翼跃上甲板。
　　刚上去，他就被一种冷给包围了，打了个寒颤。不同于太阴河水的阴冷，这是由心而生的胆寒。
　　打神石明明没有嘴，却叭叭说个不停：
　　“小伙子，有胆值得表扬但是咱也不能来送死啊……”
　　“知不知道怎么吃土啊？你上次吃沙的姿势不对不对，我教你啊……”
　　“当年我也来过这战船，你知道我折了几条命才出来吗……”
　　“诶不对，你后颈这是什么东西……”
　　石昊不理会，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环境。
　　血，一地的血。残损的兵器的生灵肢体横陈在甲板上。广阔的甲板之所以是黑色，恐怕是亿万年前古老的血液染成的。
　　“啊啊啊——”
　　打神石突然发出尖叫。
　　“你又怎么了？”石昊无奈，鬼船，鬼叫（石头叫），过会儿岂不是要见真鬼？
　　只听这吵闹的石头怯怯的说：
　　“……你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为什么我和你，包括皇蝶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吧，这下真见鬼了。
　　石昊无法探查出身后的情况。他的感知力在这诡异的地方，一放出去就如同沉进泥潭。
　　他微微扭头，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