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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梦(四) ...

  •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聂小元大口喘着气,掌心摩挲到身下被子和床单的柔软触感,这才慢慢从噩梦中脱离。

      坐了一会儿,却觉得眼前的房间逼仄压抑,她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虽是半夜,小区外依然热闹,入夜的风凉飕飕拂起额前汗湿的头发,聂小元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忘带手机,没法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在外头逛了许久,直到小区外一排的商铺里都开始关灯打烊,她的脚步才缓缓停在一家麻辣烫店的店外。

      梦太真实了,让她想要一探究进的脚步迈出一步便吓的又收回来。

      要是店里那男人真的是人身老鼠头怎么办?她想着,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太荒谬了,怎么可能有人身老鼠头的东西,她是活在□□版迪士尼乐园里吗?

      聂小元笑着,发现路过的人都偷窥似的看自己一眼,立马加快脚步走远,顿时有点笑不下去。

      夜深。

      钱老弟麻辣烫的店门缓缓关闭。

      打荷兼厨师兼店长钱消愁随手关掉大灯,又再次检查冰箱制冷完好,后厨没有明火,才美滋滋的锁了大门下班。

      他反手将披在肩膀上的衣服拽下来,一脚迈下台阶,就瞥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人行道的树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

      那女孩钱消愁认识,来店里吃过几次麻辣烫,每次都是低着头不吭声不吭气的吃完就走,一看就是那种内向文静的人。

      女孩尤其爱点鱼丸和蟹棒,钱消愁一度觉得她这么爱吃鲜,必定是个属猫的。

      有年轻女孩看自己,钱消愁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雄性,自然少不了自作多情,想着人家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这么一想,他甚至有点飘起来,心里颇得意,乐呵呵的摸了摸下巴,嘿嘿,还有小猫儿看上老鼠的一天。

      他这么一想,一双眯眯眼便忍不住滴溜溜的转起来,这一转发现那女孩慢慢裰在他身后,心中更是得意,连步子都迈的比平时轻快。

      很快便走到宿舍楼下。

      钱消愁眼瞅就要进楼道上楼了,那女孩还是晃悠悠跟着,便在楼道入口站住。

      女孩走着,发现他不动了,便直愣愣也停在原地,两个人站得不远,一瞬间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让钱消愁乐了。

      这小姑娘还挺害羞,那他作为雄性……就主动一点?

      “喂,小姑娘,你也住这里?”钱消愁笑着对聂小元招了招手。

      钱消愁看着小猫儿走近,却依然默不作声的,便开玩笑道:“看你跟一路了,不知道你住这里的话,我还以为你在跟踪我呢。”

      聂小元依然没说话,眼睛却亮的摄人,直勾勾盯着他。

      钱消愁的神思越飞越远,几乎飞到以后去哪办酒席家里人要请几桌,最终装模作样摸了摸腮帮子,“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你这么看我,我都要不好意思……”话未说完,便被眼前女孩扬手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

      一声清脆,在钱消愁耳朵里回荡了好久。

      钱消愁被打的刹那有点懵,反应过来时摸了一下脸,疼倒不疼,气却很气,心里话一时带出来:“哎你这小猫儿怎么挠人呢?”

      聂小元歪了歪头:“小猫儿?”

      钱消愁:“……”我就打个比方。

      “不是,你干嘛打人啊,再说打人不打脸!”钱消愁终于回过神,气得抓耳挠腮,指着聂小元咬牙切齿:“哎我要不是看你一个女的我都还手了。”

      聂小元懒得等他骂下去,直接出言打断:“你刚刚叫我小猫儿。”

      钱消愁指着聂小元的手一时僵在半空:“?”你有没有听我在骂你?这小姑娘,人怎么这么古怪。

      见聂小元古怪,再加上一巴掌把钱消愁的直男幻觉打散不少,他也懒得再纠缠下去:“叫你小猫儿怎么了,你还打我呢!”

      撂下一句“有毛病!”钱消愁便转身上楼。

      “我不是小猫儿。”身后女孩的声音骤然沉下去,“但你却是——”

      钱消愁踩在台阶上的脚步顿住,侧首回看,一脸别逼逼赖赖的快点说完老子赶着回家的不耐烦表情。

      女孩歪歪头,笑的让他有点毛骨悚然,“一只小耗子。”

      一只小耗子。

      钱消愁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忍住没动手的,毕竟在他做妖精这么些年里,其他妖精也遇到过,冲突也有过,但是见面就揭穿身份的这种挑衅,这还是第一次遇到。

      还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姑娘之口。

      不,她不是什么年轻小姑娘,钱消愁第一时间否定了这个猜测,但他也看不出眼前女人的身份,据他所知,除非是成精已久的大妖才能靠直觉和经验判断其他妖精的真身。

      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天生相克之物,比如一只猫,不用经验,几乎单凭天性直觉,就能识别出她们食物链下游的鼠类。

      难不成,她是猫妖成精?也就两个呼吸之间,钱消愁已经汗涔涔的腿都开始发软。

      猫妖,他一个老鼠精,竟然遇到了猫妖!他刚刚还、还胆大包天,喊她小猫儿!

      被猫妖盯着的压力,钱消愁真遭不住,说话不由自主的开始结巴,“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着里可是法制社会,不是什么深山老林!”

      说着他想起现在也不是古代了,他是老鼠精又怎么了,他老老实实上学上班,没偷没抢没吃人,靠劳动养活自己,他没做错什么,而且他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市民!

      想着竟是鼓起一分胆气,三步并做两步迈下台阶,喝叱的口水几乎喷到聂小元脸上:“你干之前,也要想想自个儿的下场!警察叔叔是不会放过你的!”

      聂小元后退两步,用袖子掉喷溅到脸上的口水,非常不解:“我叫你一声小老鼠,比扇你一巴掌,还严重?”

      钱消愁愣住:“……”?
      新手?
      这小姑娘是个新手?
      她没见过同类,也没受过教导,所以不明白刚刚那是挑衅?

      钱消愁被打败了。

      摊上新手这种破事,令钱消愁十分头疼。尤其是聂小元的眼神,从他的床头挪到堆满瓜子辣条可乐等零食的书桌上时,有一瞬间,他都以为,聂小元是不是昨天才化形成功,所以连人类的零食都没吃过。

      不过他也知道那不可能,毕竟聂小元之前光顾他麻辣烫店好几次。

      拉过凳子,钱消愁深深一个呼吸后,坐下。

      耗子给猫做心理辅导,压力很大。

      “你是什么时候化形的?”钱消愁皱着头皮,开门见三,“你是不是之前一个妖精也没见过?”

      聂小元想了想,摇头,再点头。

      其实她啥也不知道。

      让这个老鼠头自己脑补吧。

      钱消愁不负所望,飞快的脑补出,聂小元的答案。

      第一个是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化形,毕竟刚化形成功的妖精都是懵懵懂懂的,她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很正常。

      第二个答案就更不用说,这小猫妖肯定没见过其他妖精,一点妖精的常识都没有,所以刚刚才会整那么一出,吓破人胆。

      “那你这情况,有点愁人啊!”钱消愁忧愁的挠了挠下巴,不知道怎么开口,末了,还是从神鬼精怪的分类给她说起……

      深夜的风呼啦啦摇动窗外的铝合金护栏,钱消愁越讲越兴奋,两只小眼睛放着热烈的精光,已经把鼠妖精的光荣历史从唐代吹到现代。

      聂小元听到最后差不多已经晕了,从钱消愁的出租屋走到楼道出口时,被黎明前的凉风迎面一扫,心脏一抽,差点没撅过去。

      小区里的路灯早熄灭了,但已有早起的劳动人民在摸索着干活。

      聂小元脑子一片浆糊,宛如行尸般晃悠悠往自己住的那幢楼走着,路过一个社区宣传栏,看到上面几行字鲜灿灿的大红字。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这才如梦初醒,她听了一夜封建迷信!

      还有什么锦毛鼠白玉堂,不是三侠五义么,钱消愁那个傻逼老鼠头,满嘴跑火车。她当时竟傻乎乎的半疑半信了!

      草。

      聂小元木着脸为自己的智商掬了一把同情泪,打开门,卧进她的斗室,陷入梦中。

      钱消愁竟没顶着老鼠头出现。

      我果然是对他免疫了吗?聂小元感觉自己站在一片寂静无声的黑暗里,站了很久,心中感慨,强行盯着钱消愁的老鼠脑袋看一夜,还挺有效,这不,马上脱敏了。

      梦里什么也没有,黑漆漆的一片,聂小元站久了,身体却没感受到任何疲惫,只是觉得有点孤独。

      于是她向前走了几步,撞在一片黑色的布帘子上。

      一只熟悉的手从外面将黑帘撩开,后面是姥姥熟悉的面容。

      她将聂小元从没有光的小黑屋拉出来,声音有些颤,说不准是激动,还是担心,她说:“元元,你知道我是谁吗?”

      聂小元听到自己的回答如机械般木然不带感情,“姥姥。”

      姥姥明显放下了一口提着的气。

      “你可别高兴,她受不了,才会把从前的事忘干净,现在却什么都还记着——”仙姑嘶哑的声音从一侧幽幽响起,“我看这孩子无情着呢。”

      聂小元觉得她若是这里的女主角,这仙姑肯定拿着反派剧本。

      从最初见面的梦开始,说的话没一句她爱听的。

      仙姑可不管聂小元怎么想,拿了反派剧本,便肆无忌惮的开始刷女主的恶感度,“嫂子你多操心也是白费,你这小丫头和你家那口子一样,注定是个短命鬼,克天的人,天不克她都说不过去。”

      “这次帮你是看以前咱们姊妹情分,最多帮到这,其他我也帮不动,以后你们别再来了。”她伸手把房门推开,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把门槛照出一个长方形影子,撒在地面。

      姥姥似乎有些伤心,“秀花,我俩……”

      仙姑一下别过脸去,打断道:“你别叫我秀花。”

      “这丫头不喜欢我,说不定哪天一句话把我给钉死了,我不得不防着。”

      原来仙姑叫秀花,聂小元记得姥姥的名字叫秀珍,看来是同时代系列的。

      这梦编的是越来越真了,连姓甚名谁能编出来,只可惜没啥逻辑。

      一句话能把人钉死,说得她聂小元跟死神差不多,还什么生来和天相克,她真这么牛逼,咋能落成一只快要精神病发作的悲惨社畜?

      说实话,聂小元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了。

      尤其在剧情进展到夜晚,姥姥轻微的呼噜声才响起,赵路卿模样的鬼影便幽幽现身时。

      他坐在床头,慢慢把五岁的聂小元推醒。

      五岁小娃枕着米糠做的枕头,睡眼惺忪的歪过头,看到他那张极俊的脸,慢慢想起来姥姥交代的话,便对他说:“姥姥不让我和你玩了。”

      姥姥一骨碌坐起来,对着床外面便是一顿农村泼妇骂街,“日你妈的狗东西滚远点,再来弄我家元元砍不死你个剁头鬼,有戆有囊就回你家破烂猪圈,还找小孩丫头!我看你祖宗的逼脸都给你个烂心肠丢光……”

      聂小元:“……”她很想说,姥姥,你骂错方向了。

      赵路卿坐在床头呢。

      他还俯身在五岁小娃的耳边温柔低语:“你叫媛媛是吗?我叫赵路卿,你可要记着我,不许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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