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来喂猫的女人》桥兴四路

65、第六十四章

　　林辰泽晚上回家时，街道两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映照着脚下灰蒙蒙的路。
　　有一滴水滴落在自己脸上，林辰泽用手一抹，略带清凉的一片水渍。
　　下雨了？他感觉有另一滴雨滴滴在脸上。
　　沉寂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林辰泽进了楼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雨滴。
　　声控灯应声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照着人的眼睛。
　　林辰泽掏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有灯，安圆应该在家。
　　却没听到熟悉的“回来了？”的问候声。
　　安圆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端端正正的，电视也没开，漆黑一片。
　　“怎么了？”林辰泽换上室内的拖鞋。他能敏感的捕捉到安圆的不对劲。
　　安圆只开了一盏小灯，室内昏昏沉沉的。
　　“我把安德鲁搞丢了。”安圆转过头来，她的眼眶发红，像是她极力忍住的情绪，控制着不要倾泻出来。
　　“安德鲁？今天下午在别墅那边？”林辰泽两三句话问清楚发生的事情。
　　林辰泽以为她是因为安德鲁弄丢了而伤心，他走到安圆的面前，在她面前屈膝蹲下，从下而上的看着安圆垂着的脸，“没事的，”他安慰安圆，“明天我去别墅附近问问。”
　　安圆摇了摇头。顿了顿。
　　“是我把他带回来的，所以它也要从我手上跑出去。”她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林辰泽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你有没有发现，安德鲁根本不喜欢跟我们一起生活？”安圆微微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已经薄薄积攒了一层泪水。
　　林辰泽是从这个时候意识到安圆今晚的不一样的。
　　她的所有情绪，所有压抑过的情绪，都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想要溢出来。
　　“是，它是个很顽皮的小家伙。”林辰泽顺着她说话。
　　握住的她的手心，冰冰凉一片。
　　“它根本就不喜欢成天被我们关在笼子里，它也不喜欢和我们挤在房子里，它根本就不喜欢这一切…….是我把它带回来的，我根本没问它为什么要逃跑，我就硬生生将他关在这里……这么久。”
　　安圆的眼睫上挂着悬而未滴的泪珠，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努力咽下自己所有的情绪，但眼泪还是不自觉的在向外涌出。
　　“安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去找它，是我决定要养它的，”林辰泽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很冷，却黏腻腻的一片，“是我的错。”
　　安圆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皱着眉头，像是在忍受最大的痛苦。
　　“我太累了，我太累了，”安圆喃喃自语，她再次深深的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泪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一道清晰的印子，林辰泽伸手替她拭去，两个人挨的很近，近的林辰泽能看见她眼里的一条一条细小的血丝。
　　林辰泽的手指触到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抹开。
　　“我们分手吧。”安圆轻声说道。
　　林辰泽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盯着安圆，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安圆的眼睛里没有说谎，她是百分之百真心的说出这句话的。
　　室内安安静静的，遮雨棚上的雨滴敲打的声音提醒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下雨啦——”楼下有人在喊。
　　林辰泽微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直起身来。
　　林辰泽准备开口，竟觉得嗓子一时说不出来话，他偏头咳嗽一声。
　　“我……”他刚准备开口。
　　“我没办法陪你去外地。”安圆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双手紧握，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我不去外地，”林辰泽接着她的话，他下意识在说服她改变心意，“即使去外地，我们也不需要分手。”
　　“你知道的，所有人都建议你离开，你是为了我留在这里的。”安圆自己心里明白。
　　她开口，全是内心最痛苦的伤。
　　“最重要的是——不是我不能去外地，是我不想去，”安圆的泪又开始聚集，在林辰泽面前承认这一点是很难的，把自己内心最阴暗的一面摊在明面上，赤裸裸地这样说出来，是让人浑身颤抖的害怕。
　　“我不是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我第一次听到你要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的时候，我想着我的家庭，我的学校，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愿意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啊……..让我有机会上学，让我现在还有机会站在这里，我的一切都是你给我的……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愿意的。”
　　安圆的眼泪流的越来越多，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说话也打结：“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想来想去，唯一的答案就是我身上拥有别人身上所没有的闪光点，那个是什么呢？我找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直到和关小姐第一次见面时，我无心说出的那句话我以为就是答案…….”
　　安圆的眼前模糊一片，眼泪刺痛了眼睑，刺的眼睛一圈都痛得厉害，心脏也痛的厉害，这些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可是不是的……不是的…….我变得越来越差劲了，我变得越来越差劲了，在爱你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啊，可我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我长时间的怀疑，长时间的贬低，现在，连我是否有我说的那么爱你我都开始不自信了，你知道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真的不想放任我再这样下去……”
　　曾经的那些心动，甜蜜到哪里去了呢，不知从何时起伴随安圆的只有永久的自我怀疑与不确定。
　　安圆太累了，她好像终究被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打击到，压垮了她脑海里的最后一根弦。
　　林辰泽听懂了她语无伦次的话，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现当下只有痛苦的脸，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
　　每一次安圆乖巧点头不疑有他的时候，是否真的缺少一份自以为多余的解释？
　　可她现在在自己面前，这样这样的痛苦。
　　是什么时候，这份关系带给她的只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太乖了，总是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下来，自己竟也疏于对她的关心。
　　如果仔细一点，多观察一点，她的不安与惶恐，都应该被注意到才对。
　　而不是现在，等到已经造成了伤害才发现。
　　林辰泽扶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抱在怀里，他的怀里永远有属于他的清香，这种清香带来的安全感让安圆失声痛哭。
　　安圆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曾许过的心愿——想要成为和林辰泽一样的人。这个心愿永远永远不会变，只是她从刚开始的一腔热血落到现在对自己都没有信心的境地中来，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好差好差的人。
　　泪水濡湿了林辰泽的外衣，他感觉这泪水流进了他的心里，一时间心痛难忍，可他太习惯于自己默默地吞下所有的事情，所以就连安圆提出要分手的当下，他依旧强忍着心中的难受没有吐露一毫，只是他从那哭声中听出了安圆心里很深伤口的事实，这事实的已不能改变让他感到后悔。
　　安圆提的任何要求，林辰泽都会满足她。
　　而现在却是这样的请求，让林辰泽怎样轻易的答应她。
　　他很想再开口挽留，但他同样想起了之前那个——自己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关瑾楠还好好的，林士伟和周经理还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也许，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沉默好久，林辰泽才艰难的开口。
　　他语气中的低气压让安圆止不住的掉眼泪。
　　“你不是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林辰泽的声音让他的胸膛微微的震动，“我从来不是因为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才爱上你，反而是从一开始我就一直都不自觉的注意到你，看见你做兼职赚钱，我不知怎么的就想皱眉头，看你因为没有学费上学而哭，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去帮你，你一出现我就总会注意到你，我总把你往我的身边拉，是我先靠近你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话。
　　“是我先爱上你的，安圆。”
　　宛如梦呓的一句话。
　　安圆的眼泪在最底端汇聚，又滴下，滴在衣服上，圆圆的一个印记。
　　“太晚了。”林辰泽的一声叹息。
　　安圆突然想起那次与关尔曼一起，关尔曼说起自己终于明白了林辰泽为什么喜欢自己的原因，她当时说的话安圆其实并不能理解。
　　“你就是你呀——因为那个人是你。这就是我感受到的原因。”
　　而此时此刻的当下，安圆却不知为何的鬼使神差的想起这句话，脑袋中懵懵懂懂的。
　　安圆从他的怀抱里直起身子来，低垂着脸，她连鼻尖都是红红的，眼睛周围一圈已经肿了起来，她身子控制不住的一抽一抽的，却倔强的不发一言。
　　林辰泽看着她，看到了她的坚持。
　　直至分手说出口的这一刻，以前无论大的小的如从稻草一般的事情，将她压垮的重担已成现实，是没办法将这些大的小的稻草都一一摆好解释清楚的。
　　沉默像是一条河，将两人阻断开来。
　　最后，是安圆先离开的。
　　林辰泽在沙发上坐了好久。手底还能感受到安圆身上的余温，灰色的沙发套上，还有眼泪低落的水渍，林辰泽发呆似的摸着那滴眼泪，很难接受两人关系被切断的事实。
　　终究是隐忍又克制的人。
　　无声无息的坐在沙发上，想了很多很多事。
　　终于反应过来，看着一旁从别墅收出来的还没有拆封的东西，意识到是自己才应该离开。
　　而外面的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又是一夜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