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总来喂猫的女人》桥兴四路

64、第六十三章

　　调查进入后半段时期，万训的员工们全部都已被遣散回家，曾经熙熙囔囔的上班路，现在寂静地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
　　人们彼此之间都在传林士伟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有人说他已经被监禁，有人说他还在被调查资金的去向，不过人们传的最多的，还是万训现在的现状，毕竟这个是他们看得着可以打听的东西，万训还欠供猪肉的老板十几万啦，员工的工资还有多少多少没发了……..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那么几句之后不过感叹几声也就没兴趣的岔开话题了。
　　湖边那套别墅的东西现在需要全部搬出来，林辰泽没时间，安圆主动要求要和助理一起过去收拾。
　　曾经每到这个地方都会紧张到不行，生怕被父亲和父亲的同事看见，现在能随便从没人值守的保安室开车下来，沿途都空荡荡的没有了生气。
　　这样满庭院的植被，名贵的花草需要悉心的照料，没人管理它们之后，现在也就像是路过随时便能忽略的杂草一般。
　　令人唏嘘。
　　安德鲁倒是显得很兴奋的在包里转来转去，它本就是一只精力充沛的猫，现在像是回到了它久违的地方似的。
　　安圆觉得带上它是对的选择。
　　这里是第一次发现它的地方，也是第一次因为它跟林辰泽说上话的。
　　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抱着好好道别的想法，临出门的时候，安圆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就带上了安德鲁。
　　安圆将猫包提出来，提进屋子里。好久没来这里，虽然屋子看起来还是和原来一样干净，但手触及之处总能摸到一手薄薄的灰。
　　安圆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
　　“要口罩吗？”助理问她。
　　安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两人从二楼的主卧开始收拾起，安圆将衣物都叠放整齐，让助理收拾起来。
　　“林辰泽被接去接受调查那天，你也很着急吧？”安圆将手里叠好的大衣递给助理。
　　“何止是着急，简直心都要飞出来了，就不停的在给别人打电话。”助理想着BOSS被带走那个场景，至今都心有余悸。
　　安圆抿嘴一笑：“我也被吓的半死，你终于也体会到我联系不上林辰泽的感受了。”
　　助理一时好像还没想起来，安圆提示他：“就是之前有一次他额头被砸伤了的那一次，我也联系不上她。”
　　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若不是安圆提起来，助理差点没回想起来。
　　“哦——”助理点点头，那天的确也很慌乱。
　　“不过也可以理解，”安圆状似无意的说道：“酒吧里各种人的情绪都会被放大，他被伤成那样我看着都心疼。”
　　助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那也是…….”助理想说那也是关瑾楠是个疯子的原因，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安圆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却放慢了。
　　助理东西都收拾好了，却迟迟不见安圆将下一件衣服递过来，抬起身看着她有些发愣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因为有些累了，“去那边休息会儿吧，没几件了我来收。”他关心的说道。
　　安圆像是被打断思绪似的反应过来点点头：“那好，我去坐一会儿。”
　　助理看着安圆的反应，果真觉得刚刚的不对劲是正确的，但他一时又想不出来原因，只得从她的手里接过衣服，边在心里琢磨边开始收拾起来。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安圆走出了房间，抓着楼梯的扶手从二楼下到一楼，她顺着阶梯的高度坐下来，就这么坐了下来，根本不在乎自己坐在了什么地方，她只是想坐下来而已。
　　整个一楼静悄悄地，只有安德鲁在挠包的声音。
　　安圆什么都没想的脑袋空空的坐了一会儿，这才被安德鲁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她把安德鲁从包里抱了出来，一出来安德鲁就要挣脱她的怀抱，安圆索性将它放在地板上，一楼的门窗都关闭着，就让它自由一会儿吧。
　　安圆换了个位置坐下来，眼睛盯着安德鲁的动线，想起发现这只猫的时候，想起自己当时为了找它，恨不得拼尽自己的全力，想起后来一直养着它，却让它在又大有宽敞却又寂寞的笼子里的时间更多，想起很多很多。
　　人生中猛地一个瞬间会让你停下往前走的脚步，忍不住的往回看的。如果回过头发现自己走的路早已偏离了自己心中所想，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这间别墅里的回忆也有很多很多。安圆看着安德鲁在地上打着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也许它天生就和别的猫不一样，有着无可比拟的矫捷与机灵。
　　安圆顺着安德鲁将视线投向客厅的落地窗外，那里的水面还是平静的，亮晶晶的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由于很长时间没人打扫，旁边树上的落叶落了好多在落地窗前平台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一片。
　　楼上有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助理收拾完楼上的东西，将打包好的衣物整体搬到楼下来，安圆过去搭了几把手，将东西都整理好放在一楼。
　　“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安圆看了看四周。
　　“我再检查看看吧，安小姐坐着休息一下。”助理看了看一楼，东西应该都不多。
　　安圆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助理仔细的检查每一个遗留的物品。
　　“以后你也会一直跟着林辰泽吗？”安圆有些突然的问道。
　　“我？”助理直起身子，摸了摸后脑勺，“还不知道呢，如果林总还需要我的话。”
　　“他离开这里是唯一的选择对吗？”
　　助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不是能轻易给出答案的问题，更何况这问题还是安圆提问的。
　　助理曾经和林辰泽讨论过这个问题，助理倾向于离开，但林辰泽想着的却是留下。
　　“这个…….只能说情况比较复杂，呆在这里也是可行的，但是舆论导向一时半会儿是最不利的方面，都是在这个圈子混的，有些方面很敏感的，特别是这种跟这样大的事情挂钩的，以后别人怎么可能跟你合作，万一受到牵连…….”助理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指向性太明显，正想改口，却瞥见安圆淡淡的看不清楚情绪的脸色。
　　“但林总想的是留在这里。”助理补充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要去别的地方的话——你们定好要去的地方了吗？”安圆问。
　　助理一下子被哽住了。这个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合适的回答了，更何况，这个问题也不应该问他呀。
　　可他们还真的讨论过这个问题——助理倾向于G市，那里是有新政策扶持的新开发的地方，未来可期。
　　“你没有否定，就说明你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安圆的表情没有激动，也没有急切，她就像是在问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问题。
　　“这个…….只是我的想法，林总没有同意的。”助理摸不清楚她的态度，只得这样硬着头皮说。
　　安圆没有再说什么。屋子四门紧闭的太闷了，她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外面闪烁着细微光芒的水面吸引了她的视线。
　　助理见她没再追问，赶紧低下头来检查剩下的东西。安德鲁从他脚边窜过去，和客厅落地窗前的窗帘流苏撒着欢的玩耍。
　　安圆站起来，准备去外面透透气。她心里模模糊糊的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但她却不敢让那个决定变得清晰。
　　落地窗外的景色变得越来越近，当初她为了抓住林辰泽被别人算计掉下的手机，想都没想的跳下去过。
　　那天她全身都湿透了，但却比什么时候都高兴。
　　时间过得太快了，当爱已经变成了习以为常，就会开始思考另外的东西。
　　安圆拉开落地窗，一股微冷的风抚在安圆的脸上，轻柔的，带着水的气息。
　　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在安圆眼里，却只有悲伤。
　　旁边的窗帘动了，安圆低头一看，只看见安德鲁向窗边跑来的身影。
　　糟了。这是安圆心里唯一的念头，她这时候突然想起来，当初把一切门窗都关好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安德鲁好奇心太强往外面跑出去。
　　安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想将落地窗关上，可安德鲁才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它已经养的很强壮了，每次一放出来就会在屋子里满屋子的上蹿下跳，将沙发抓坏，将水杯碰倒，将它放出来后再抓回去总是一件累的人半死的一件事情。
　　这一次，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新的世界。
　　只看得见安德鲁黑色的身形从窗边一闪而过，顺着窗户的边框向外窜去，安圆下意识的想去抓它，却只能抓住它的尾巴。
　　也许是吃痛，安德鲁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嚎叫，迅速的蜷起身子转过身来对着安圆的手便是一爪子。
　　“嘶——”安圆倒抽一口气，疼痛让她立刻松开了手。
　　右手大拇指食指后面的皮肤上，几道红红的爪印正往外渗着血丝。
　　“怎么了？”助理听到声音，立马往这边看过来。
　　安圆抓着自己的手，她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空荡荡的风从只剩下一点点就关严的窗间溜了进来，吹动着窗帘的流苏，一摆一摆的。
　　“猫…….猫跑出去了……”她支支吾吾地指着窗台，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您手怎么样了？没事吧？”助理关切的问道。
　　“没事。”安圆摇了摇头。
　　她的眼皮跳着，一抽一抽的，像是什么不详的预兆。
　　安德鲁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猛地将窗户打开，只看得见空荡荡的平台和平静的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水面。
　　“安德鲁——”她忍不住叫唤一声。
　　可安圆自己心里也知道，安德鲁是不会听她的话乖乖出现的。
　　她的声音被风稀释，散落在空落落灰尘中。
　　安圆又转身急冲冲的向大门跑过去，也许安德鲁还没有离家太远，也许她出门还能正好碰到。
　　“安小姐，您的手……”助理刚想阻拦，安圆却头也没回的从他身边略过，向前冲过去了。
　　助理是不会理解安德鲁对于安圆，对于安圆和林辰泽，是起一个什么样的作用的。
　　可安圆知道，她太知道了。
　　是安德鲁让她有机会靠近林辰泽的。
　　她记得那天因为林辰泽的一句话，她几乎把整个园区都翻了个遍的去找安德鲁，发了疯似的，一定要找到。
　　和现在何其相似。
　　安圆出了门，门口的主干道上没有看到任何猫的踪影，安德鲁像是铁了心让她不发现似的，两边的草丛安安静静，安圆向前跑了几步，心里急切的想知道要怎么去找到他。
　　安德鲁可不能丢啊，安圆心里只有这样一个想法。
　　该去哪里找它呢？她身上都在冒汗，脑子里一下子涌入了好多的画面和场景，这时她突然想到，上次安德鲁丢的时候，她是不小心滑下了一个陂，意外发现安德鲁卡在那里的，也许没准这一次它也会跑去那里呢？要不要去那里找找看？
　　安圆顿了顿足，这个想法说服了她，她调整方向向上次找到猫的的那个地方跑过去。
　　跑了几步，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然后变成了走，再然后便停了下来。
　　上次找猫和这次找猫的影像像是重叠了起来，像是什么历史重演的预言。
　　心里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安圆十分在意。
　　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安圆问自己。
　　两次了，安德鲁逃离这个家已经两次了。
　　也许安德鲁从来就不想被找回来呢？要不然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这里，即使它跟自己相处了这么久这么久，它对于离开自己的这件事情却毫不犹豫。
　　是不是将安德鲁一门心思的带回来向林辰泽邀功从一开始就错了？
　　自己只想着林辰泽需要他，便欢天喜地的抓着安德鲁的后颈，将它拎了回来，却也没想过，它到底是为什么想要跑出去。
　　也没有问他一句，它到底愿不愿意回来。
　　即使将它关在笼子里，让它不停地去适应这一切的生活，它也终将适应不了的，它最终还是想要逃离。
　　这句话在她的脑子里一闪现出来，她彻底脚底钉钉似的站在原地。
　　一切都像是一种预言。
　　在不停的提醒她她现在所处的境地。
　　一切都像是首尾呼应一般的，在印证她心里所做的那个决定。
　　手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安圆抬起手来看，鲜血淋漓的几个爪印。自嘲的笑了一笑，安德鲁的愿望竟是这样的强烈。
　　也罢。算了。
　　如果能让它按照它的本心生活的话，如果能让它别那么累的话，如果能让它更开心一些的话。
　　那就让它自由吧。
　　周围的景色都是如此的熟悉，恋爱里的那种心动、忐忑、甜蜜，都在这里的目之所及之处看的见当初自己的影子。
　　但高中生的自己，已经在记忆里过去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