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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四九 密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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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忙忙收拾起居衣物家什噪杂充耳不闻,白玉堂正坐书房。
尚自挥毫,忽听雨墨外面拉着人说几句话,又急忙进来,问道:“敢问白爷,外面闹嚷……您这是要搬回船上去?”
白玉堂拿起墨迹未干的纸轻吹,点头道:“劳烦管家,这字柬儿送致你家老爷。”
一听见这话,雨墨拧眉甩手,加重了语气道:“白三爷,万万莫要开这等玩笑……我要胆敢把您留的别柬大咧咧往上那么一送,爷还不骂死我?白爷真要走,我可不敢留,也不敢随便揽事,求您自个儿跟爷招呼一声?”
白玉堂向来喜爱这伶俐忠心的书童,笑骂道:“好刁嘴的管家!这早晚颜大哥还忙公务,不便打搅。”
雨墨啧啧道:“若是您老人家求见,我家爷什么事情不能先缓缓、尽着您?……再说,刚才见欧阳爷、智爷几位进去,说不定商量的事,白爷也爱听?”
院门外警戒森严,院内绝无闲人。
雨墨引着一路到书房,刚要高声唱名报知,白玉堂一听见里面说话声,隐约似愤愤提及“展昭”,难免关注。
白玉堂轻拉雨墨胳膊,使眼色要他噤声。
里边,智化正从容道:“……原本颇顺利,我等查询时故意闹僵逼他们动手,正按大人吩咐,若能引出强弩队,可为这庄子惊扰地方、或图谋不法之铁证。”
颜查散点头赞许,尚未开口说话,已听欧阳春厉声喝道:“外间何人?”
白玉堂轩眉轻哼一声,雨墨忙高声道:“老爷,是雨墨。向爷禀告,白三爷要搬回船上住,特来辞行。”
颜查散失声惊噫,立时便抽身到庭院中,握着白玉堂手,急问道:“贤弟,这却是为何?”
推开一步,双手一拱施礼,白玉堂道:“衙门里左右无事,小弟自当回去寻我二哥。这几日多有劳烦,特来谢颜大哥照拂。”
只失神片刻,颜查散便点头笑道:“贤弟这话原不错,愚兄自当遵命。不过,幸日前贤弟告知龙井山庄有不妥,昨夜欧阳义士和智校尉已去探查。”
白玉堂一愣,低声道:“颜大哥,先兄孩儿被掳,小弟自己理会得,不必惊动。”
颜查散道:“贤弟有所不知。我朝地方厢军都不能配联发劲弩,民间更申私藏利器为厉禁。知晓这等不法情事,怎敢不彻查?……不如,还请贤弟同雨墨一道进来,屏风后听真确,再一同参详?”
等颜查散又回厅中坐定,智化直若不知扰攘,接着道:“见庄后门有快马出去,还当去报知主人,属下未出力拦阻,只寻由头纠缠逼斗。那帮汴京口音的脾气都很不小,争执几番,便斗将起来。”
欧阳春轻抚虬髯,点头续道:“区区掠阵旁观,见智兄弟身手远胜,他们颇多带伤,只仗着人多缠斗多时,终于不耐,进山庄取劲弩。”
见这位爷实不愿多话,智化也长话短说,道:“到底要提防劲弩远射,属下正寻思怎生收缴来证物,却听一声厉啸,有一蓝衣蒙面人匆匆赶到,呼喝弩箭列队,借势仗剑杀退我二人。”
颜查散沉吟良久,方问道:“要请教欧阳义士,为何怀疑那蒙面人竟是展大人?”
智化忍不住接口道:“走江湖的人,谁能不知巨阙?”
欧阳春亦道:“某这口七宝刀亦不俗,但与他长剑相交,竟全然奈何不了——剑薄刀厚,若非巨阙那般上古神兵,定要吃亏的。”
颜查散也点头,却又道:“兵刃可以借,或者……”
智化声音略略高了些,道:“大人!欧阳爷成名已久,人称北侠,一身武功算得上望风披靡,连当年在杭州与白护卫交手,也是两个照面,便已取胜——”
一照面便被欧阳春制住,且解穴时被无礼揉弄,本是白玉堂生平恨事,当初少年心性,曾激恼到含愤上吊、险些送了性命。
听外间这般提及,白玉堂却已丝毫不愠,只留神细听、心下盘算。
那边,颜查散正色道:“按智校尉之意,蒙面人若非展大人,绝非欧阳义士敌手?”
欧阳春断然道:“记得当时某正驱散弩队,听一声厉啸远远破空而来,尚未进院落,便大喝‘莫中计乱走,速整弩队护住爷’。只骇然这份内力何其深湛,某严阵以待,那蓝衣人已纵身上树梢,剑光挟风雷之势高处劈下,需某全力抵挡。”
智化亦道:“当今之世,除了北侠、南侠,举手一剑便这般虎啸龙吟声势,绝无第三人。”
白玉堂不禁暗笑,却听得颜查散忧心仲仲道:“再料不到这种事!展大人乃天子近臣,绝不可能与地方有甚勾连。还请二位莫再对任何人提及,本府这就对恩师包大人修书报知,且先随机应变——那龙井山庄,暂且不要去了。”
白玉堂正寻思其中干系,见雨墨蹑足进来,悄声道:“外头韩二爷贴身伴当急寻,口称有要事,死活要请白三爷出去相见,在门房立等。”
点点头,白玉堂无声以手指厅堂略示意,见雨墨点头会意,便抽身出来。
到得门房,韩彰贴身伴当只默然行礼,便拉马等他认蹬上去,也上了马,当先带路。
见他出辕门左转,所行并非去码头之路,白玉堂不禁连问几句“怎地这么走,二哥那边如何、甚急事特地找来”,都不打话。
白玉堂暗笑“果然奴仆随主,也是这么个闷葫芦”,便索性不再问。
穿过熙熙攘攘市集,周遭绸缎锦绣、新茶暗香,白玉堂不由暗赞自钱王以来,杭州果然繁华。
不久四下间安静,请得白玉堂翩然下马,伴当躬身行礼,指明路径,悄声道:“五爷请……里头有一乡野茶寮,进去便明。”
拉起白玉堂骑来那匹马,控缰绳趋马碎步跑开。
见这番安排,显是为掩人耳目。
白玉堂认准行人踏出小径,分花拂柳穿过丛茵,方远眺见一简素茶招,正要往那边疾趋,便听得内力传音道:“五弟,往湖边行。”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这般若亲热、却颇觉距离的称呼。
骤觉异常不爽,白玉堂咬牙低低咒一句“臭猫,闹甚玄虚”,心下已雪亮,是他向来谨慎,特命韩彰下人来请。
湖畔荒凉,荫荫杉木参天,其下全无路径,唯尺半杂草丛生。
浑不顾一身雪白锦绣,白玉堂循声几个起落,便轻松寻隙掠过疏林,奔至湖畔。
青山碧水间雾霭弥漫,滩涂偶有白鸟惊飞、岸边杂花生树,虽颓败荒芜,依旧映衬得远处小岛缥缈,若非尘世。
展昭一身素雅深蓝缎薄袍,正含笑拱手相候。
见他神采奕奕、绝无受伤之虞,白玉堂暗喜,话一出口,却是怒道:“展小猫,青天白日这般做张做致,所为何来?若事体机密,何不天黑了自来寻五爷?”
展昭深深一揖,道:“辛苦五弟奔波了。只怪展某昨夜方受邀住进龙井山庄,九爷为人谨慎,夜间定派人来窥探,行动不便。”
见他坦然直承投靠之事,白玉堂点头道:“你痛快些,都说了罢——五爷不耐烦问答啰嗦。”
展昭笑道:“特地相请五弟,有事相求。”
听堂堂南侠相求得这般慎重,白玉堂顿时心怀大畅,朗声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