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学校别管我》习习高

6、生日（下）

　　买完菜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陈妈妈看着父女俩又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进门，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不是给你清单了吗？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让你看着点你爸，你怎么被他收买了？”

　　“我爸，进了菜市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我能管得住？没给我半路遣返回来都算我倔强。”陈宣急得一口水都没喝完就为自己辩解，表示自己真的尽力阻止了，但效果不大。然后转过身子冲在厨房处理食材的爸爸举了个躬，“爸，对不起，比喻打的有些许没有礼貌了。”

　　“你俩就别在那儿说了，赶紧进来帮忙，十点多了，老王一会儿来了咱菜还没有摆上桌，算什么事儿呀，”陈爸爸人在厨房，耳朵在客厅，招呼陈宣和陈妈妈去厨房帮忙，“我今儿为什么买这么多菜？我高兴啊！咱闺女中午要叫男朋友来吃饭。”陈爸爸把洗好的白菜从盆里捞出来，倒掉多余的水，放在案板上示意陈妈妈切成四方块，语气里尽是炫耀。

　　“你做梦呢吧，人家老王侄子今天才是第一次来，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亲热的给人家俩确定关系了，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闺女呢。”陈妈妈撇撇嘴，挤开水龙头跟前的陈爸爸，冲了下刀，开始切菜。

　　“妈，你也知道今天王伯伯侄子来？”陈宣蹲在垃圾桶旁剥蒜，听见俩人挤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算计”自己。

　　“知道啊，昨天你王伯伯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想介绍他侄子跟你认识，公务员呢！”

　　“诶，不是，陈宣今天买菜的时候跟我说她真的有男朋友，中午叫回来吃饭，电话都是当我面打的。”陈爸爸像被冷落了求关注似的，用胳膊肘戳戳跟陈宣说话的陈妈妈。

　　“妈，我觉得这样对陈毅不公平。今天是他生日，本来应该他是焦点。然后现在，被一个什么破公务员喧宾夺主了。”陈宣越说越生气，手里的蒜一下没拿住，滑进了垃圾桶。

　　“真的？当着你面打的？叫什么你听见了吗？”陈妈妈的注意力完全被陈爸爸吸引了去，陈宣说的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陈宣替陈毅委屈，扔下还没剥完的蒜，回房间了。

　　“陈宣，怎么走了呀？你快赶紧洗个头，中午那么多人呢。”陈妈妈回头准备八卦，却发现陈宣已经走了。

　　洗什么头，中午的饭她都不想吃。陈宣被子一裹，睡觉去了。再醒来就听见了客厅的吵闹声。

　　陈宣坐起来，仔细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是王伯伯来了。陈宣的脖子一松劲儿，头就低下去了，头发顺势垂下来，跟贞子似的。

　　“陈宣越来越不像话了，早上硬是叫起来让跟老陈去买菜，回来又睡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瞌睡这么多。”

　　“年轻人都是这样，平常上班也辛苦，到周末都可劲儿睡。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那样嘛。别叫别叫，让她再睡会儿。”王伯伯虽然是客套话，但陈宣还是打心眼里希望陈妈妈被这几句话羁绊住抓自己出去的脚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希望破灭的陈宣着急忙慌的裹上被子装睡，就这几秒的剧烈运动让陈宣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陈宣，陈宣，你王伯伯跟他侄子来了，出去打个招呼。”陈妈妈走到床边握住陈宣的肩膀摇动，“别装了，赶紧起来，我都看见你眼珠子一直动了。”

　　虽然陈宣被拆穿，但做戏要做全套。这个老太太狡猾的很，说不定是诈她的。陈宣装模作样的揉眼睛，极力表现出一种懵的状态，“嗯？妈，几点了？”

　　“十二点了，赶紧出来啊。”陈妈妈不放心还拍了几下陈宣的后背，才出去。

　　“你到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等陈妈妈关好门，陈宣拿起手机就给陈毅发消息。

　　“学校门口，刚放学，等公交呢，怎么了？”陈毅回了语音。

　　“坐出租，我给你报销，赶紧回来。”陈宣说完就发了个红包过去，那边秒领。

　　“诶，老大，还有你什么情况啊，老刘跟着我，说你叫他回家吃饭，给我吓一跳。过个生日咋还邀请班主任。”陈毅的语音发过去，背景音很嘈杂，还听见刘旗炜的声音，在问陈毅怎么了。

　　“别管了，你先回来再说。”陈宣回完消息，胡乱拨了拨头发，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生气归生气，基本的人理待道陈宣还是知道的，起码得有礼貌，哪怕出去打个招呼再进来呢。搓了把脸，调整好笑容，“王伯伯好！”

　　“哎呦，宣宣，咱俩可好长时间不见了，又变漂亮了，更瘦了。”王伯伯看见陈宣，笑得更灿烂了。

　　陈宣小时候特别胖，学校里的小朋友都叫陈宣“胖子”、“肥猪”，所以从小陈宣就对胖很敏感，只要有人夸陈宣瘦，她就特高兴，慢慢的身边认识的人只要见了陈宣，都先闭眼夸陈宣瘦了。

　　“没有没有。”陈宣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的笑。

　　“陈宣，这是你王伯伯的侄子——王群，对吧？”陈爸爸看没人说话了，赶紧重新找话题。

　　“诶对对对，王群在咱们市政府工作，跟你一样大，你俩认识一下，交个朋友。”王伯伯顺着陈爸爸的话头往下说。

　　“你好，你好。”该来的总要来，陈宣尴尬的头皮发麻，沙发上的那个相亲对象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木讷，手里攥着一次性纸杯，急匆匆跟陈宣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脸上架着细长条的眼镜跟个老学究一样。总之陈宣不喜欢他身上死气沉沉的感觉。刘旗炜真的比他阳光多了，起码让人看了很开心。莫名其妙的陈宣就在心里把这俩人方方面面比较了一番。

　　“到哪儿了！！！”陈宣如坐针毡，一个劲儿给陈毅发消息。客厅里基本上就是陈爸爸和王伯伯在相亲，俩人一问一答整挺好。

　　“楼下楼下，马上到家。”陈毅的消息刚发过来，陈宣就听到了楼道的脚步声。

　　陈宣一个箭步冲过去开门，迎接自己的救命稻草。

　　“我回来了。”

　　“叔叔好。”

　　“阿姨好。”

　　“王伯伯好。”

　　一瞬间，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冲破了刚才的尴尬，气氛变得活泛起来。

　　“阿姨，陈毅哥哥今天生......”吴泷欣嘴快，陈妈妈的手更快，一把捂住她的嘴，拽到厨房。

　　“欣欣，你声音小一点，我们没给客厅那个伯伯说今天是陈毅过生日，你也不要乱喊啊。”

　　“吴泷欣，过来。”陈毅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叫了吴泷欣以后转身就走。

　　如果说早上陈宣为弟弟的打抱不平让陈妈妈觉得是想事情不够成熟，是无理取闹，是太矫情，那现在陈毅的严肃和冷淡才让陈妈妈心里有了一点波澜，这样对儿子确实不公平。但是一屋子的人等着陈妈妈招呼，也由不得她多想。

　　“这是你的书，拿着先回去吧。”吴泷欣跟着陈毅进了房间，耳边有了片刻的安静。

　　“我不走，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饭都没吃一口，生日歌给你也没唱，走什么走。”吴泷欣一屁股坐在陈毅的床上，撅着嘴耍赖。

　　“你没听我妈说吗，今天家里吃火锅，根本就不是为我庆祝生日，都不让告诉外面那些人，搞得隐秘的不得了。”陈毅看吴泷欣撅嘴，也跟着撅着嘴，跟两只小鸭子一样。

　　“那咱俩出去吃吧，咱也吃火锅，我给你过。”吴泷欣偷瞄一眼陈毅，戳了他一下。

　　陈毅拍掉吴泷欣的手，拿过一本言情小说随手翻：“家里有客人，我怎么走，我妈又数落我没礼貌。你赶紧回去吧，你看外面六个人，加咱俩八个，饭桌根本坐不下。”

　　“行吧行吧，那我得给你唱完生日歌再走。”吴泷欣叹了一口气，陈毅说的有道理。而且陈毅这人死要面子，在学校里总是备受瞩目的，可能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家不被重视吧。

　　“唱唱唱，唱完赶紧回家，不然你家也没有饭给你吃了。”陈毅表面很敷衍，其实心里有点开心，这丫头每年都是给自己唱生日歌最起劲的那一个。

　　“等会儿啊，我找找图片。”吴泷欣上网找蛋糕的图片，陈毅喜欢打篮球，就找了张篮球造型的蛋糕图片。

　　吴泷欣双手捏住手机，就像真的捧着蛋糕一样，小声唱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又酷又帅，祝你健康平安。”

　　外面的嘈杂声依然在持续，一道门隔着的小小空间里秘密的举行着仪式，隐秘而伟大。陈毅的心慢慢变亮了，吴泷欣就像跳跳糖一样，总是在陈毅的周围跳动，炸裂成许多快乐因子，劈里啪啦的永远不会让人感到孤独，虽然有时候疯疯癫癫的，会惹很多麻烦，但陈毅喜欢做那个总是带着BGM出场的英雄。

　　“谢谢你。”陈毅笑了，轻轻环抱了下吴泷欣，连吴泷欣的衣服都没有碰到。青少年时期的男生女生总是敏感的，这没来由的举动让两个人都红了脸。

　　“咳咳....那个.....你不要让我犯错误，我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很久了。早...早恋是不被允许，也不被祝福的。”

　　“嗯嗯嗯，你快回去吧，到家打电话。”陈毅想越过吴泷欣去开门，却又怕俩人距离太近，只好指了指门，让吴泷欣自己走。

　　“啊！对了，有礼物给你。”吴泷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护身符，红色的三角形，歪歪扭扭的针脚一看就不是外面买的，“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嘛，那天我看奶奶给我怀孕的姑姑缝平安福，我就跟着学，给你也缝了一个，里面装的香料。然后前几天跟我朋友去爬山的时候，半山腰正好有个寺庙，我花了两块钱的香火钱把它在菩萨身上放了会儿，保佑你顺利。”

　　吴泷欣摊开手掌把护身符递给陈毅，陈毅不知道怎么接才不会碰到吴泷欣。犹犹豫豫了好半天，吴泷欣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陈毅的手，把护身符放在他的手心，然后从床上抱起自己的一摞言情小说，准备走。

　　“考完陪我去还愿吧。”陈毅跟在吴泷欣后面出来，把她送到门口，手里的护身符攥得紧紧的。

　　“看你的成绩跟我的心情吧。”吴泷欣调皮的眨眨眼睛，转身跟屋里的人告别。

　　“欣欣，走什么呢，马上就开锅了，一起吃呀。”陈妈妈听见吴泷欣的声音，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拿着漏勺。

　　“不了阿姨，我妈刚打电话叫我呢，我就先回去了。我把你家当我家似的，想来我就自己跑来了，你们不用留我。”吴泷欣嬉皮笑脸的扯着谎话，往门外走，“陈毅你今天高兴一点啊，别因为我不能跟你吃饭你就难受，多吃点，把我那份儿也吃了。”

　　“到家给我发消息啊。”陈毅站在楼梯口不断叮嘱吴泷欣。

　　“知道啦，快回去吧。”吴泷欣的声音飘飘荡荡传上来，然后消散在楼道里。

　　等陈毅再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落座了，陈宣留了自己左手边的位子给陈毅，右边坐的刘旗炜。

　　“你看我们家今天真热闹啊，来这么多人，都别拘谨，像在自己家一样，想吃啥夹啥，不够我再给咱切，东西都有。”那边陈爸爸跟王伯伯已经喝起来了，这些小辈们坐着也不敢动，陈妈妈热情的把菜涮进锅里，招呼大家动筷子。

　　虽然是陈爸爸和陈妈妈硬套路陈宣把“男朋友”叫回来吃饭的，但人真的到场以后，他们又闭口不问，真的把关系挑明，这样让王群怎么办呢？

　　“你也太猛了吧，刚确定关系就让我来见你爸妈，我拿那两样东西还成吗？”刘旗炜把头凑到陈宣旁边说悄悄话。

　　“可以可以，算是投我爸所好了。我爸不抽烟，就爱喝酒，对面那个给我爸拿了条烟。”

　　“刚才就想问了，对面那谁啊，看他也不说话，好像跟谁都不熟似的。”

　　“我爸我妈给我找的相亲对象。”

　　“嚯，情敌呀！”

　　“咳咳...咳。”陈宣和刘旗炜头抵在一起小话说的没完没了，陈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假装咳嗽两声冲陈宣使眼色，示意她对面还有王群呢，顾及一下人家的感受。

　　陈宣本来就因为陈毅生日的事儿赌着气呢，再加上不打招呼安排相亲，陈宣觉得可以反击一下了。

　　陈宣向陈妈妈投去一个明白的眼神，然后坐起身，清嗓发言。

　　“爸妈，王伯伯，还有王群，是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刘旗炜，我男朋友，是我同事。”陈宣说着挽过刘旗炜的胳膊，头靠在肩膀上。

　　“叔叔阿姨好，我是陈宣男朋友，我叫刘旗炜。”刘旗炜一本正经的介绍。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就是觉得对于陈宣，永远都要认真，永远都要郑重其事。

　　“挺好挺好，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谈的时间不长吧，我都没听你爸说你有男朋友了。”整张桌子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王伯伯，怔了一下，给王群铺了个台阶下。

　　吃完饭，王伯伯没有过多逗留，跟王群就离开了。

　　“你刚吃饭的时候什么意思啊，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跟你爸。三十岁了，做事情不过脑子。”陈妈妈边刷碗边说教。

　　“人是你俩让我叫的，现在还来数落我，可真行，话都让你俩说了呗。”陈宣的火气一下被点着了。

　　“陈毅，换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楼下等你，快点儿。”陈宣走到陈毅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叔叔阿姨再见。”刘旗炜看陈宣走了，赶紧跟了上去，这次算是折了，都没留下个什么好印象，以后任重而道远喽。

　　“咱接下来干嘛去啊？”刘旗炜决定先问对当下最有用的问题，其他的再说吧。

　　“给陈毅过生日，今天本来是陈毅生日，谁知道我爸我妈整这么一出，直接都不让提陈毅过生日这件事儿，好好的生日宴搞成答谢宴和相亲大会了，我就很生气，刚才总算是把气出了。”

　　“那得买个蛋糕吧，呦，啥都没准备。”刘旗炜一拍脑袋，开始张罗，掏出手机查最近的蛋糕店。

　　“别忙活了，蛋糕我订了，早上王伯伯不是来了吗，我就没取。等陈毅下来，你让他带你去十字路楼那个冒菜馆，我拿了蛋糕就过来。”陈宣看了眼时间，留下刘旗炜在楼下等陈毅，她先走一步去取蛋糕。

　　刘旗炜看着陈宣的背影，跟大学并没有变什么，就是瘦了，更让人想拥抱。但陈宣一直说不行了的那只老虎看来并没有奄奄一息，还生龙活虎的很。

　　陈宣被压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