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知遥

8、08

　　维卡和路尔面面相觑，眼里流露的分明是你怎么知道的意思，他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看见路尔突然瞪大眼睛，从他眼里的余光可以看见，一张血淋淋的大嘴正向他们逼近。

　　md，敢情这是一条弹簧蛇，躯干没动，脖子却蓦地往前伸长了好几米。

　　十分之一秒内，路尔和维卡齐齐转头。

　　蛇头在他们眼前放大，细细的，长长的，爬满了黑红的血管的蛇信蠕动着朝他们逼近。

　　“维卡，”路尔吞了吞口水，脖子缩得双下巴都出来了:“我害怕。”

　　维卡抓住他乱动的肩。

　　“维卡，”路尔在他身上摸摸:“你身上有手榴弹吗？往它嘴里丢，说不定管用。”

　　“裤兜里。”

　　维卡扭过身子，抱着他往左闪去，路尔立刻伸手去找他说的手榴弹，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

　　巨蛇一击不中，立刻转头跟着他们，维卡只能带着路尔左闪右避，为纱织他们拖延时间，虽然维卡的体力很好，毕竟是带着一个人，使力和转身都不便，很快速度慢了下来。

　　唰，一个转身不及时，维卡的肩擦到巨蛇的鳞片，立时涌出鲜红的血来，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看着就痛死了。

　　“维卡，你怎么样？”

　　维卡是因为拖着他这样一个累赘，才闪避不及的……

　　“没事。”

　　“对不起。”

　　“我找不到，对不起，”路尔窝在他怀里，他两边口袋都翻过，根本找不到，绝望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带了哭腔:“维卡。”

　　“没事，藏好，”维卡闪到一棵树后，把路尔往树杈上一放，单手抽出刀来，反手握着往自己肩上蹭了一把，刀身被血浸润，变成凄美的暗红色，维卡看准巨蟒扑来的时机，用脚猛蹬一下树干，往前扑过去。

　　“你去哪？”

　　巨蟒扑过来的方向，本来朝着路尔，维卡刚扑上去，它竟在半空中以一个微妙的姿势偏过头去，正好迎上凌厉的刀锋。

　　那是真正称得上削铁为泥的一把刀，从蛇头两眼之间直直切下去，分开坚硬的鳞片和皮肉，一直往下，最后卡在了连皮带肉的颅骨上，鲜血喷涌出来，兜头洒了维卡一脸，刀尖深深埋进去，被翻开的皮肉包裹着，只剩下刀把和半截刀身，像一个审判的十字架。

　　巨蟒怒吼了一声，拼了命地要甩开维卡，疯狂扭动着身体，力道大得像是要凿山穿海，维卡只能紧紧抠住它的眼眶，防止自己掉下来，一边不时寻找机会，想把刀往里捅得再深一点。

　　也许被逼急了，那条巨蟒忽然仰起头来，张开大嘴，像是要把维卡吞了。

　　不好，速度太快了。

　　这个角度，想要翻身没有借力之处。

　　该死的，蛇为什么不长门牙？

　　展翼欲飞，似乎也来不及……

　　猩红的蛇信舔过他的身体，獠牙逼近他的腹部了。

　　“维卡，”从路尔的角度，已经看不到维卡的两条腿，只看见他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巨口开始合上。

　　“captian，”一声更大更凄厉的痛呼掩盖了路尔的尖叫。

　　纱织不知在哪里，看不见人影，只听见她的嘶吼，这个平日大大咧咧，冷静理智的女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只呜咽的小兽。

　　帕特死死地勒住她的腰，她咬牙挣扎着，慢慢归于平静。

　　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她恋慕了六年，占据她整个少女时代的人，正在和不知名的怪物浴血厮杀，命悬一线。

　　也许他下一秒就要葬身蛇腹，而她却不能给他一丝丝帮助，她救不了他，哪怕是和他并肩作战也做不到。

　　因为，她看了一眼身旁吓得面如土色，两眼圆睁的男人——她也是个军人，也有自己的职责。

　　她胡乱抹了抹眼泪，这样的情况，这一年来她已经见了太多，不管怎样，她能做的只有相信维卡，相信她的captian，会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平安归来，哪怕挂了彩，哪怕不能陪她买买买，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也会温柔地给她削一个苹果，告诉她“You do a good job（做得好）。”

　　只要他还活着……

　　神啊，请再次眷顾他吧，求你了。

　　角落里，冰冷的，锐利的竖瞳紧紧地盯着她。

　　一刻钟前。

　　维卡和路尔面面相觑的同时，王不语正小声默念着咒明空，太上使我，立隐于此。

　　中文水平一级棒的桐生猜他说的应该是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趁着巨蛇和维卡纠缠间，他们已经一连退了数百步。

　　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沙石和泥土仍然在陷落，且情况还要更剧烈些。

　　“日，这东西到底有多长？”

　　王不语看不到路尔那边的情况，不知道那边已经打得难舍难分，还以为这怪物仍在翻身。

　　“不对，”桐生拦住后退的王不语，神色凛然:“不是同一条。”

　　王不语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看着桐生快要哭出来了。

　　一个比刚刚那条小一个号，通体砖红色的蛇头慢慢从他们的背后抬起。

　　太不幸了。

　　桐生匆匆瞥了一眼，立刻带着他往相反的方向逃。

　　他们脚下站立的这一整块土地，正好是这条巨蛇的脊椎骨，他们每走一步，都踩着它的血肉和脏器，虽然不知道隔着厚厚的鳞片，冲击有没有被减轻，但桐生还是尽量放缓了动作。

　　“这些都他妈是什么鬼？女娲后人？见龙于野？冥界之神维列斯？”

　　“蛇，”桐生皱皱眉。

　　“靠，什么品种啊？吃什么东西能长这么大，我这么小一个还不够它一口吧。”

　　“应该不够。”

　　王不语还想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却看见那颗硕大而斑驳的头颅忽然解冻了一样，慢动作变快动作，猝不及防地转过来扑向他们，它颈部遒劲的肌肉被漆黑的鳞片覆盖着，扭动起来一层叠着一层，似暴雨天翻涌的黑云，海水暴涨时的潮汐，拱起一层层的大浪。

　　“woc，它，它怎么回头了，它听得懂人话啊？”

　　“不一定。”

　　这话果然很好使，王不语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过情况已经很严峻。

　　“怎么办？”飞速向前奔袭的过程中，王不语拉着桐生的衣角，无声地做着口型。

　　人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这样的怪物。

　　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表情包，一个火柴人扛着41米的大刀，一脸贱笑地对着另一个火柴人说允许他先跑四十米。

　　这tm不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我们，为什么不向两边逃？”

　　“你想被它的尾巴扫断吗？”

　　片刻之间，阴沉诡异的嘶嘶声已经十分接近，巨蛇移动，扫落无数枝杈树叶，卷起一阵腥风，扭曲到一个极限之后，它开始翻身，柔软的腹部擦过泥地，弄出嗤啦的声响。

　　它想把王不语和桐生掀翻。

　　不，它是要先绞杀再吃掉他们。

　　蛇头离得越来越近了，近的连呼啸的风声都像是在耳朵旁边。

　　怎么办？

　　要死了。

　　离得太近了。

　　桐生果断停下，抽刀往下扎去，刀锋破开皮肉，眨眼间尽根没入其中。

　　血飙出来，腥臭粘稠。

　　他左手牢牢握住刀柄，右手紧紧揽着王不语，任由身下翻江倒海，牢牢撑在蛇背上。

　　“你做什么？”

　　王不语觉察到有小动作，他低下头，桐生正在解之前两个人连起来的一条铁索。

　　“跑。”

　　“啊？”

　　那一只从头到尾一直紧紧揽着他的手忽然推开了他。

　　然后，在千钧一发间，桐生拽过王不语的领子，把他往远处抛了出去。

　　在过往的16年间，王不语从来没有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他虽然是未成年，却已经一米七六，算是蹿得快的那一类孩子，每顿无肉不欢，体型虽然偏瘦，也有120了，居然会被一个男人随随便便小鸡崽似的抛起来。

　　根据重力加速度和牛顿第二定律，大概1.45s后他就会落地，就在这短暂的1.45s内，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只牢靠的，稳当的，铁钳一般的手中。

　　“嘶，”他转过头，看见一张冷毅的面孔。

　　他记得，这个人，被他们叫作帕特。

　　他夹着王不语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王不语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就回过头去，不远处，那个被他俩踩过的位置，桐生不在，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刀柄和一摊模糊的血迹。

　　怎么回事？

　　人呢？

　　不是吹牛逼说整个基地武力值第一吗？

　　不是臭屁得很吗？

　　挥刀的姿势明明很帅啊！

　　怎么就这样被秒了？

　　不会吧……

　　不可能，一定是藏在哪里了。

　　“你干嘛？放开我，你的战友在那里欸，你不去帮他吗？他会死的，”王不语挣扎想要挣开帕特的铁臂，然而他的力量是在太渺小了，无论是撕咬还是拍打，帕特都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像个机器一样一直往前跑。

　　“你到底要做什么？已经安全了，你先别管我了，去帮帮他吧。”

　　“他会死的，真的会死欸。”

　　“妈的，他到底是你的战友还是我的？”

　　“不能去，”帕特终于开口:“保护任务对象是我们的第一职责。”

　　“什么鬼任务对象，老子不需要保护，我不想害死人哪。”

　　“你以为他不想帮桐生吗？”

　　纱织出现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