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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五律- 决心 ...

  •   待到天明时分,鸟雀噪林,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映入眼帘便是逆天的容颜。眉目依旧是美而不艳,只是那眉心,竟又见了淡淡的红印。
      “醒了?”他淡然问道,神情依旧静无波澜。
      我本想应一句“嗯”,可当我对上他眼眸时,却忘记了开口。
      “怎么?”他又问。
      “呃……”我反复思忖着,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到底应该叫你什么?”
      他的脸又一沉,默了许久,道:“不知道。”
      我无奈,只好道:“还是逆天吧,我总觉得银烬这个名字应该属于这把剑,而不是你。”
      “为什么?”他问得很直接。
      “我觉得逆天这名字叫着,有一种与你相识已久的感觉。”我也直白的答。的确,自从我知道他原名逆天后,几乎消除了所有他与“银烬”二字的联系。
      “那是你的错觉。”他闭上眼,话出口却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每当我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会隐痛……”
      我觉得我好像说出了什么不该说了话,但也隐隐觉得此事与我脱不了干系。也许是场合不对,我便暂且放下此事,问起另一事:“昨日的那杯酒……你喝了没事吧?”
      他忽然怔了怔,又轻呼一口气:“幸好。”
      我不解。
      “在你心中,‘欲’很淡薄。”他透过竹帘望向小屋外,“否则,尝到我口中的‘三魂劫’,寻遍三界也没谁能救得了你了。”
      “‘三魂劫’是啥?”我理所当然地问。
      “产生于魔界的一种结晶,能突破轮回限制忆起往事,服多少就能忆起几世前的事,如果稍不留神超出了最早的一世便会魂飞魄散。”他轻笑,“那杯酒中,虽只溶了极少的一点,但对于轮回未满三千万世的人来说,足以魂飞魄散上千次了。”
      我不知为何并不特别惊讶,只是顺着问:“你到底活了多久了?”
      “不知道。”他神情有些闪烁,“‘三魂劫’溶得太少,不足以让我想起那时的事。”
      果然不是我能想象的。我暗自吐舌,忽又想起一事,继续问:“你……认识风霜华吗?”
      “他早已魂飞魄散了。不过,过了这么久,魂魄大概已经聚集起来了。”他忽然转过头背对着我,“只是,当年的□□和意识一直残存着。”接着,是许久的静默。
      我总觉得有似乎又卡住了,只好又另起别的话题:“那,你知道千触是什么吧?”
      “原为魔界之物,因其形状如雾不可捉摸且嗜附身,现已被魔界之人驱逐至三界外了。”他淡定地答。
      “被附身了怎么办?”我忙问。
      他有条不紊地掰起指头来:“神界沉青池鱼尾鳍,仙界千回森中无果树叶,鬼界忘川之底的河泥,魔界……”
      “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我找不来。”我无奈打一个呵欠,放弃了除掉这玩意儿的想法。
      “此乃通常驱除之法。但如果你的轮回记录比这东西活着的时间长,也可以直接拿‘三魂劫’灭了它。因为此物是轮回的初始之一,并无前世记录。”他看向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好,我试试。”我捧起他脸,趁着他片刻的破绽吻住他唇。在他口中搜索了半天,收回来后身上感觉依旧是千倍的,毫无变化。于是只好叹一句:“似乎不行。”
      “‘三魂劫’那东西,早被我吸收完了,哪会让你沾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还有,你……也太生涩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将我一把压住,顺势吻下,挑开唇齿,死死纠缠。我一时只觉浑身酥软,欲拒却情不自禁主动回应,干脆翻身反压住他,转守为攻探入他口中。胸膛紧紧相贴,微急的跳动渐渐吞没了理智。
      恰在此时,他忽然伸手抚了抚我挂在胸前的“收心”,别脸惊道:“你……”
      “我……”想要辩解,却不知应怎么说。
      他摆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愠怒:“你,见过另一个我?”
      我只得点点头。
      “你可知道魂魄收入此物千日而不放出是会与此物融为一体的?”他很正经地问。
      我摇头。
      他神情有些迷离,忽又转为淡然的笑:“那你,想不想听故事?”
      我缄口不言。
      他指了指他眉心淡红的印记:“这本是一个刻印在魂魄中的,抹不去的记号。有个叫风霜华的人,为了替我将它去掉,曾在即将魂飞魄散时往自己身上施下一道固定意识的术法。此后,仅凭一个□□和一个意识,直接或间接地毁天灭地多达六百三十七次,但至今依旧无解。”
      我隐隐听出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每当他要毁天灭地时,我总被收入此物之中,待他发现我魂魄的另两个部分没有在三界之中后,又将我放出。后来,我曾因受不了这种折腾而自毁□□,不料他却对着风霁连蒙带骗,以魔界神兵‘傲骨’的扇骨打了你手中的这把剑,将我的魂存入其中。”
      我对所遇的各种异事总算有了一个大体的认知。如果我没猜错,这事与杨柝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他终于找到了我另两部分魂魄的其中之一,同时备好一切,就等你将眼中的绯夜完成,开启异界之门……”他终于道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我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淡淡点头,问道:“那个人和杨柝可有什么关系?”
      “杨柝是他给他的意识取的名字。”他闭眼,冷冷地微笑,似是藏了深不见底的哀凉。
      又是半晌的沉默。

      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接着是菱靛的声音:“喂,姓何的你个傻帽,亏本女侠还替你变了装,你不但自曝身份,还惹了这么大一堆麻烦,你觉得上通缉榜很光荣,本女侠可不这么想呢!”
      我无奈走过去,打开门,迎面看见菱靛手中张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像是我变装后的样子,“夕日山庄何绛曦”七字赫然在目,悬赏金额是三百万两。
      “这是……”我一头雾水地问菱靛。
      “坐下,”菱靛拿出一壶水,“我边给你卸妆边说这事。”说着淡淡瞄了一眼旁边的逆天,阴恻恻地笑了一笑。
      心下暗暗觉得一个月没洗脸确实太邋遢了,于是还准备好了“不想麻烦你再画一次”的借口。
      “郑天下死了。”菱靛拿手巾沾了水往我脸上抹,“据说死状很诡异,没有打斗过或中毒的迹象,似乎是受惊过度直接断了气,又或是中了妖术之类的。”
      “喂,轻点,脸上有伤。”我咬着牙强忍伤口沾水的疼痛,责怪道。脸上的伤,是昨天与郑天下比武时受的,在左脸上,很长很深的一道。
      菱靛吐吐舌,继续擦:“总之,武林各界人士一致认定是你干的,于是连夜搜遍整个徐州,可惜这竹林是我负责的,于是他们没找到你,今儿个一早便出了这张通缉令。”
      我应付地“哦”了一声,看到逆天的脸才忽然察觉到了异常。
      昨晚他说,他其实很残忍。
      郑天下在酒中下了这样的毒,不会不知道“三魂劫”是怎样的东西。而逆天却如此淡然地饮完毒酒还反过来恐吓了一番,加之昨天我狠狠削了他气焰,被吓得半死不活本不足为奇,但要说吓死,似乎还是过了些。
      “好了。”菱靛满意一笑,“你们俩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呆在我家,窝藏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
      这大概是逐客令了。我点点头,又望了一眼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逆天。
      他一直就这么坐着,仿佛不存在一般,目中唯有平淡,银丝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沉睡了多年的古物。我想问为什么我变了装他还能认出我,可到底没问出口。
      菱靛见了此情此景,似乎是在憋笑,道了一句“好自为之”便匆匆离去。
      我看向逆天,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有疑惑,关于郑天下的。”他轻笑。
      我没有否认。
      “自己猜,你不笨。”他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了出去,好心提醒一句:“喂喂,你的头发太显眼了,戴个帽子吧。”

      天晚说,郑天下曾是杨柝家禁*。那么,郑天下为杨柝做事,也就说得通。
      艳英说,不愧是当年寒堤惨案的幕后黑手,出手快、下手狠。而艳英手中的箜篌,与他找我要的《无名曲谱》,恐怕与清焰脱不了干系。
      郑天下说,幸得曾有个道士教过他怎么破除我的妖法。
      而更早之前……
      算乾坤在那个以闹剧收场的婚宴上说,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郑天下身上。而且,似乎她是早有预料地穿着道袍。
      更早,算乾坤说这方天地再过一千二百多日便会毁灭。然而其他算命的却未算出并传开,恐怕,她那“算出来的”只是个幌子。
      恍然大悟。
      与逆天一同低调地走在街上,我拉拉他的袖子,问道:“算乾坤是不是杨柝的党羽?”
      他没有停下,只是有些凄楚地笑:“你果然很像当年的‘他’,就连逻辑推理的方式也一样,还未考虑好便说出了口。”
      逆天口中的那个“他”大约是风霜华吧……我心中一阵悲恸,但脸上依旧挂着笑,执着地追问:“到底是不是?”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他淡然地望着我。
      我又想了一想。将这些事与我眼中的东西联系起来,又一联系天晚、逆天的话,最后,从天晚的那句“清磐也成在下这边的人了”,联想到景无忧的那句“我们阁主姓清名磐”。照情势看来,对于杨柝来说,郑天下也许尚有利用价值,而打算与杨柝作对的则是清磐。
      我又扯扯逆天的袖子,问:“那她,被清磐收买了?”
      “你觉得算乾坤是能用钱收买的?”逆天这次的口气带了些轻佻。
      根据初见她时见她因别人多给了钱而发生争执的事,似乎不像爱财之人。那么,一个道士做事的动机……一般来说,就是修道成仙。而她却说这个世界即将毁灭……
      我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了。拉他袖子的手渐渐下移,与他十指相缠,以求得片刻的慰藉。
      “你明白了就好。”他停下脚步,望一望忽然转阴的天空,“有雨。”
      素风吹面急来,扬起红尘万丈。落叶已无绿意,撒了一城黄金。
      路人已开始疾走,小贩也速速收摊,店铺也一个接一个阖上窗,只余几家较大的酒楼还半敞着大门。不多时,狂雷大作,急雨便稀里哗啦地泼了下来,带着深秋的凉意。
      只是,我还拉着逆天呆呆站在雨中。
      我忽然对逆天道:“我曾说过,要向你证明,记忆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没有说话。
      我又道:“无需证明,你早已比我更明白。”
      他闭上了眼。
      我继续道:“你在逃避。”
      他神色渐渐变冷,道:“说出来你很高兴?”
      我摇头,不知是怎样得出的结论:“你的记忆中,有残缺。”
      他的神色依旧清冷,只是握着我的手加大了力道。
      我将另一只手也覆到他手上,道:“告诉我,如何将它找回来,我去帮你找。”
      他的眼中忽然起了绝望之色,冷冷地笑了两声,道:“他……他……他找了十七亿年也没找到。”
      我无法想象这是多长的时间。可我更在意的却是逆天一直称风霜华为“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过渺小,渺小到,只配做他命中的一个过客。而我的句句豪言壮语不过是一个个暖人之后又伤人的笑话。
      “因为,不止是他,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真正的名字。”他忽然认真起来,“如果你能找出我真正的名字,便可到三界外的惘魂塔中查到这个灵魂的最后一部分的所在。但惘魂塔,有进无出,即使知道了所在,也无法出来寻找。”
      我惊异地望着他。
      “风霜华曾说,我的灵魂曾被切断两次,共计三个部分。”他的语气严肃得叫人几乎无法呼吸,“目前,一个在你眼前,一个附在清焰身上,还有一个不知道。他说,要借三魂融合时产生的巨大冲击来消掉连在我魂中的逆天之印。所以……”
      “我明白了。”我努力压抑着心中的寒意,“那个什么惘魂塔,我去,然后将你的所在告诉……他。”
      “即便如此,你也并不知道我的名字。”他说得很淡,似是料定我会打消这念头。
      “不知道,我可以试,试遍天下所有的字,也定要找出你的名字。”我凝着他深如清潭的淡金色眼眸,以不亚于他的严肃口气说着这句玩笑一般的话。
      “你……”雨水划过他的面颊,淡得像化成了原谅的怨恨,“你以为我为何会与你说这些……”
      “我知道,你是那将万世都烧成劫灰的业火,而我只是一只飞蛾。”我惨笑,借雨水掩饰不由自主滚出眼眶的温热。
      “何绛曦,”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你以伤我为乐么?”
      我看不见他是哭是笑,只是凭着直觉回答:“我是认真的。”
      秋雨徐徐地落,将好不容易被太阳晒暖的大地泼凉。
      他默了一会儿,终于道:“正因为,你是认真的碍…除了你的自信和放肆,你与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此说来,我只是逆天口中的“他”的临时替身吧……罢,认了。
      我尝到下唇被牙咬出的血,其中还夹杂着秋雨的凉。
      “找个地方避雨吧。”他拉我走,“我憎恨水。”
      我“嗯”了一声,跟着他离开大街。
      然而,没有了雨,我该找怎样的借口掩饰我的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五律-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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