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红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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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缘一直知道自己就美貌而言怕是远不及表姐绵延的，就像她也一直觉得上天总是公平的，至少她也远不如姐姐那么脱线……可是看着妈妈手里拿着的一串钥匙，她却沉默了。
昨天，她居然把沈却家的钥匙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打电话给他，始终没有人接，心中有些奇怪，怕他出门随手关了，之后别是被关在门外了？他会不会找人来把门砸了？
不由好笑，怎么就把他想的这么暴力了呢？其实沈却的外表看来颇为斯文细致的，可为什么越是走近，越觉得害怕，总觉得他比她认识的人都来的强悍些，这样，居然还会动心。
笑意又苦，怎么，又想到这个人的？
想着，还是出门去了他的住处。
门铃按了良久没有人，程缘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路过的人都奇怪的打量她，不免有些尴尬，想他昨天把钥匙交给她，该是相信她的，而手里拿着东西也有些犯酸，就拿出了钥匙开门。
屋内依旧昏暗，程缘竟然心底泛起了些凉意，本就紧张的心弦更是绷紧了几分，确定没人的，却陡然听到了说话声。
“阿姨么？……过来一下。”声音不响，低沉的几乎是虚弱的，却还是把程缘吓得打了个激灵。
“倒些……水。”走进屋，看见躺在床上的人不觉又是一惊，沈却弓着背，蜷缩在被子里，微微呻吟。
“怎么了？沈却？很痛？”忙上前掀开了被子，被子很薄，因为湿透了变得有些沉重，令程缘的指尖发颤。
“小缘？”沈却一惊，脸上的汗湿似乎也瞬间冻结了，痛苦的神情渐成了平淡，虽然勉强，“你怎么……怎么进来了。”
“我来还钥匙，昨天不小心带回去了。”想伸手触碰他，却被他的冷谈消磨掉了勇气。
“哦……。”沈却翻身背对着她支着床坐起来，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贴着透明，痕迹明显。
“为什么对阿姨都能提出请求，对我却不屑于多说一句话呢？一次次的打击我的自尊心很有趣吗？”程缘叹气，“我不会傻到那么百折不挠的。”
“谁动心，就受伤……那样……话都会变得伤人……。”说话间，他的身体又往前倾了些。“你也不是……在伤我。”
“我是在和你辩论吗？为何要这么灼灼逼人，不可以温和些，诚实些？”程缘看他这样，心里还是会难受。
“呵呵……像陆……以续那样？”沈却扶着床柜站起来，手用力顶在胃部，“我不是那样的人……是你自己在幻想。”
“很痛吗？要去医院吗？”程缘见他的步伐很是不稳，当作没有听见他的冷言冷语。
“你不怕我这是苦肉计？”沈却没有停下脚步，自己慢慢向客厅走去，“你知道……关心我可有被利用的危险。”
“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是仙人掌还是刺猬？”程缘的音调有些提高，“我还是离开的好，和你多说一句话，只会让彼此更不愉快，你还是不要这么折磨你自己了。”
“反正……不是人。”沈却笑，笑声很低，最后弱的听不见。
程缘愤然，自行朝大门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之后的一阵声响，沉闷，重击她的心房。
“沈却？”程缘震惊，立刻跑回屋里，果然见他倒在了地上，周围是玻璃杯的碎片一地。
“没事……”沈却撑地想要起身，手一动作，只轻哼了声又倒在了地上。
“小心，你别动，周围都是玻璃，别动，我扶你起来。”程缘看他一手撑在了玻璃碎屑上，心口似也被扎了下，痛的视线模糊。
沈却没有回答，只是头埋的更低，几乎要趴在了地上。
程缘伸手扶住他的肩才发现他身上滚烫，翻看他的掌心，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沈却听着她的抽泣声，抬手细微摸索她的脸，果然湿润微凉，“我故意的……别哭。”
“你混蛋……连安慰人的语气都这么讨厌。”程缘把他扶靠在怀里，想拉他起身，他却似乎完全脱了力，只是靠着她，冷汗如雨，身体不停的发颤。
“我这样……罪有应得，所以……没有权利……”沈却皱着眉，嘴唇干裂开来，渗着血丝，话至此处，痛楚更甚。
“我有怪你这些么？最气的……不过是你总把我当外人，又这么作践自己。”程缘抹了抹他脸上的汗，让他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先休息一下，积聚些体力。”
“我……只有对你这样，只要……想着你也帮陆以续……就生气。”沈却闭着眼，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贪恋，状似无意地说着，语气竟带着些委屈，“明明是我自己的错……就是不想你向着他。”
“真的？就是为了这些？”程缘不敢相信，他一向镇静到冷酷的，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你不相信，我的话……连我自己都快辨不出真假。”沈却笑，笑着手掌用力扣住了腹部的衣料，几乎掐进肉里。
“你干什么，伤口痛？干嘛这么用力。”程缘用力拉开他的手，责备，“我就是随口说的，你总是这么敏感，以为别人都有恶意吗？”
“我是带刺……会伤你。”沈却微睁开眼，自是没有焦距地空望着，墨色的眼里一片死寂，无光绝望。
“只要你肯信我，便不会伤我。”程缘拥紧了他，“只要你能放下，回头什么都来的及。”
沈却没有回应，眉间的皱痕却淡了些，短暂的沉默过后，下定了某些决心，拉过程缘的手放在自己的胃部，轻按下去，“小缘……痛……是胃里面痛。”
程缘不作声，只是在上面来回揉按起来。
“小缘……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沈却拉住了她手，也许对瞎子来说最大的恐慌就是沉默，看不见表情，对方的情绪唯有靠声音辨别，急于打破这恼人的安静，“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我喜欢你，不是傻瓜的，都知道。”程缘慢慢扶正他的身体，想拉他起来，“别坐地上了，一身的汗，会着凉的。”
“可是你不高兴。”沈却起身，胃里还是痛，但痛不断往上蔓延，牵扯心肺。
“你不用看，就知道我定然在身后，可我就算这么看着你，还是会不安心。”程缘扶他回卧室，神色平静，原来等了五年，终于听到他松口，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沈却，我贪心啊，我要你爱我，而现在，你只是信赖我，我甚至觉得，你是烧糊涂了。
“傻丫头……对不起。”沈却摸索到床延坐下，手握成拳，撑着胃，他要程缘怎么安心，高兴？自己这五年，为她付出过什么？伸手拉住，就要她乖乖回到身边，这不是在侮辱她吗？
“我就是有些别扭，你知道，我怎么想就是怎么说的，不会骗你。”程缘倒了杯水递到他的唇边，“喝些水，很渴对不对？嘴唇都快开花了，看你这样，要我怎么高兴。”
水温很暖，沈却慢慢喝着，疼痛变浅，连心中的冷硬也可以化去，只能沉吟，“小缘，我想要的，原来只是这些。”
“这样就够了？不是我刺激你，沈却，我真想你现在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程缘见他修长手指，优雅捧杯，颇有品茶论酒的架势，再看他一身皱湿的衣服，另一只手抵着胃，微弯着腰的样子，实在不协调，“你以为我刚才是心疼你才哭的吗？才不是，我是被你熏的，我就像抱着棵大咸菜，还是刚从腌缸里撩出来湿漉漉的。”
沈却继续不动声色地喝着水，不一会儿，被呛得轻咳。
程缘帮他擦拭换衣的时候，才知道他真的瘦了许多，再看他的伤口，周围也有明显的红肿，“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有消炎药，我就是胃疼，伤口还好。”沈却躺在干爽柔软的被子里，才知道躺下真是舒服的，昨天躺着，辗转反侧，只是痛。
“你在发烧，会不会是伤口发炎的缘故？”程缘起身寻找，“体温计在哪里？”
“没有。”沈却伸手拉她，扑了个空，便又要起身。
“你干什么，躺好。”程缘把他按回去，继续抱怨，“怎么连个体温计都不准备，药一定也没吃，你就这么让它烧着？看来真是故意的。”
“有体温计，也看不见。”沈却平淡地说，“小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瞎子？”
“我……”程缘语塞，真的忽略，因为总觉得，两个人相处，他永远处于强势的地位，几乎觉得他无所不能，哪里会记得，很多再简单不过的是，对他而言也是难题。
“我很高兴，你不把我当瞎子。”沈却微笑，拉她的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好些了，比刚才凉了对不对？”
“明明还是烫的，过会儿我去买，以后我替你看。”程缘难过，此时此刻，竟不愿他示弱，她眼里的沈却，哪里有那些缺陷，高高在上，强势着就很好。
“先帮我看看哪盒是止痛药，我昨天翻乱了，后来又没精力仔细分辨。”沈却不知道对面人的眼中又起了雾气，只是大致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还有消炎药。”
“你早饭吃过了吗？”程缘翻找着，看见药片一版版，散放了一抽屉，想到空腹不能吃药。又发现自己问的多余，刚才痛得连倒水都费力的人，哪里会有功夫吃饭。
“帮我到冰箱里拿罐粥好了。”沈却靠坐起来，想了想又说，“对不起，一下子要你做这么多事。”
“你几时对我说过抱歉？今天一次说了这么多。”程缘替他把枕头垫高些，认命地说，“程大小姐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程保姆阿姨了。”
“一直想说的……还有很多，来不及说。”沈却说着，笑意延生到眉眼，却化不开忧伤。
程缘在屋外忙碌了一阵子，回到他身边，只说，“张嘴。”
沈却配合，是药片，没有苦涩，因为很快又有水杯凑到了唇边。
“我都看过说明了，这是胃药，要饭前吃，还有饭后吃的一种，待会儿和退烧药一起吃，胃痛好些了？就别吃止痛药……”
程缘说着话，沈却渐失了神，多久没有人在耳边絮叨这些了，曾经那个人也是如此在意细心地叮嘱他，最后却还是放开了他的手，那小缘会不会也这样呢？“你会不会离开？”
“嗯？”程缘被他突如其来地握住手腕，有些奇怪，对方却越来越用力，重复追问“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我会讲义气，不会丢下生病的人不管。”程缘侧头，她懂他的意思，却是装傻，会吗，如果知道他不需要她了，或是他的身边有了别人，她没有勇气继续坚守的，所以她不承诺。“喝粥。”
沈却的眼中掠过黯然，他知道小缘处处在回避他的提问，不给于他想要的那个答复，令他不安，但想着，这五年，小缘又是在多少这样的冷言不安中坚持到了今天？她还在身边，他还奢求什么？是该他付出的时候了，嘴里含着粥，味道却不对，“这是什么？”
“我家吃剩下的，放在保温瓶里还温的，你不想吃我就给你热八宝粥。”程缘别扭，要夺他手里的勺子。
“我只是问问粥里放了什么。”沈却紧握着不放，一只手摸到碗缘，也捧了起来。
“红枣啊，还用问？我都弄碎了，怕你吃了不消化，味道很奇怪吗？”程缘伸头看了看，就用枣泥拌着白粥，知道他不喜甜，连糖都没有放。
“弄碎了，吃不出来，挺好的。”沈却自顾自吃着，喝了一小碗后，抚了下胃安慰，“小缘，好多了。”
“还要不要？还有的。”程缘自然高兴，虽然在医院总听说他吃了就吐，但不管自己做什么带去，他都会吃完，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不错。
“不了，有些胀了。”沈却摇头，“一直知道……是你做的。”
程缘脸红，其实沈却真的不算挑剔，她做的东西，连她自己都不喜欢吃，他即便生气不理她，却从来没有让她的心血白费过，这样的忍耐已经不容易了。“我知道不好吃，要不再给你热碗八宝粥？”
“好吃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红枣本身也是甜的呢。”沈却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黯淡，“八宝粥里有放对不对？”
“对啊，你吃了那么多八宝粥，不知道里面放红枣？”程缘诧异。
“都是糖的甜味，煮的酥烂，我吃不太出来。”沈却想着那段录音，想告诉程缘，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程缘沉默了良久，等时间到了，给他服了余下的药，扶他躺好，说要买些东西回来，就出了门。
这次服药后，胃并没有抽痛，沈却本是倦极的，加之还有些热度，很快进入了熟睡。醒来时，耳边有细微的声响，不由喊了声，“小缘？”
终于，听到了回应，“一会儿就好了。”
十多分钟后，程缘坐到他床边，塞了体温表在他嘴里，又拉过他的手嘀咕，“摸摸，我买了不同形状的药盒，长的是放胃药的，方的是放退烧药的，还有啊，在摸摸，是不是有凸起的小点？一个点是早上吃的，两个点就中午吃……”
沈却摸着，忽而握紧了程缘的手，动作有些不稳。
“专心些，这样就不会搞乱，也不会漏吃了，还有啊，我帮你换了塑料的水杯，以后不小心摔了也不会伤到手。”程缘窃笑，想着自己买的蝙蝠侠儿童用水杯，他要是看的见，现在该是怎么的表情？玩笑间，望着那双空洞的眼，还是会遗憾，心痛。
看了看体温计，药吃的还是有效的，随手塞了颗枣子在他的嘴里，“这就是红枣新鲜的时候，还没有熟透所以很有水分。脆甜可口对不对？”
沈却将核含在嘴里，丝丝枣香流连唇齿，甜蜜化开了思念，妈妈，你总让我猜，是想我多悟出些幸福快乐吗？
“再把余下的粥也喝了好不好？补血的。”程缘拉着他的手不放，贴着邦迪，“你昨天换下的衣服上有血迹自己知不知道？伤口愈合得不好，我们要去一次医院的。”
……
现在幸福，就在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红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