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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赈灾 ...

  •   水患来得突然,祥和小镇一夕成了废墟,有一角甚至被崩塌的山石掩埋,人被严严实实的泥浆压在断裂的房屋底下,救无可救,只有那家逃出来的人还在哀嚎着扒着石块,弄得两手尽是淋漓鲜血,嗓音嘶哑。
      盛长安不忍看,却也心知废墟之下的人早没了呼吸,便是要帮着挖出来安葬,也得待赈灾结束之时。
      他只是命人给那人送些水食,递了一把铲子,好歹比徒手挖要强一些。

      走过这个角落,就是镇北的高地,水已褪尽,高衔带了一批行军的大帐来,安置灾民暂且住下。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他手下的士兵如是紧盯着百姓,像在防贼,倒是领粥的地方一片混乱。

      “这个冬天怎么过啊!过了冬天还有青黄不接的春天,怎么过啊……”一个老妪对着儿子儿媳哭嚎,士兵冷眼一睇,她儿子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然后他从单薄的袖子里抓了很小的一块干饼下来,哀哀地说:“娘,娘,吃点东西,会有办法的。”

      周围的灾民听到一个“吃”字,即刻看过去,那儿子被骇得一抖,立刻将干饼塞进老妪嘴里。
      老妪呛咳不已,一脸痛苦涨红着,绷着嘴将一口干饼生生咽了下去,又捂着心口呛咳好久,她儿媳连忙拍着她的脊背顺气。

      声音大了,惹得士兵一挥手中的长矛,喝到:“吵什么!”

      “你又吵什么!”高琢走上前问道,不等那士兵反问,即刻拿出新刻的印信,亮着三皇子的名号,而他身着的,也正是皇子的蟒袍,身形尚稚,站出去已有气势。
      士兵脸色一白,欺软怕硬得紧。

      高衔正听了动静过来,一脸沉郁地看着眼前一弱一少,主要是看盛长安:“你来作甚?”

      “王爷!”盛长安笑着走上去,躬身一礼,道,“长安醒来,担心王爷惦念,便央了皇兄让长安跟着琢儿过来。”
      高琢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皇叔,父皇担心这边忙不过来,让侄儿带些人过来协助赈灾与安置,还请皇叔教导侄儿。”

      旋即他疑惑一下,怯道:“皇叔,是不高兴侄儿和先生过来么?”
      眨一下眼,乖得很。

      高衔倒是没忘盛长安“死”时他的那套做派,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不得不摆出欢迎不已的姿态,伸出了手臂,道:“哪有,皇叔只是看见你皇嫂平安,高兴过了头罢了。”
      他注视着盛长安,皮笑肉不笑:“长安来就罢了,何必带这么多人?过来,让孤看看你。”

      盛长安却不与他寒暄,直接捧出了手谕,对着一团乱的粥棚一指,道:“你们先去帮着派粥,务要人人有份,粥不足再煮,若有寻衅滋事者,一律严惩。”
      又有若干细则,一项一项,他指派得分明,全然不留余地,不给高琢贪墨的余地,也不给自己。

      可他本就没打算贪图什么,治的是心中有鬼的人。他抢夺权势,更多是为了更好赈灾。
      老实说,他看到这眼前乱象,对高衔很失望。

      反客为主地指挥完,他方才含情脉脉地看着高衔,手搭在了他递出的手上,一副歉疚为难模样道:“长安多谢王爷挂怀,只是百姓逢灾,诸事不定,这里也混乱得很,当以赈灾为先。”

      盛长安一双手久未握笔,是柔软细腻的,只有一点剐蹭伤留了痕迹,但也没那么小,至少高衔的手已无法将他彻底覆盖攥住。
      高衔亦久未习弓马握长/枪,旧茧已消,几日狩猎,指腹上有弓弦磨出的伤。

      他们定定地互相看着,也许情深,或厌或恨,层层叠叠地掩在虚伪之下。
      盛长安是彻底学会了如高衔的做派模样,昔日他受制于一点脸面,维持着在外的恭敬谦卑,倒忘了,他是高衔的正君,高衔亦是他的夫君,牵制,是相互的。

      高衔大可以像从前那样,当众下他的面子,逼他乖乖地缩在他身后,做一个贤惠的、随他摧折发泄的男妻。
      可盛长安却不是从前那般求全,他命都差点丢过,决不可能再服从于高衔的威势。

      他也利用高衔和皇帝之间的嫌隙,借了两分势。
      高衔,自然是清楚的,就算清楚,他也被摆了这么一道,无法可解,因为他,根本不懂赈灾,不懂怎么分派人力。

      “乖孩子。”高衔怜惜地道,也只能这么说,恶意地捏了捏他的手掌,转过身。
      盛长安带的人手掺和进去,架锅煮粥,安排灾民,一切井然有序,一下子把他比了下去,随他来的监察御史也是赞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躲什么懒!”高衔喝问他手下的士兵,“都起来干活!”
      可怜那些被他指派着看守灾民的士兵,本就没怎么休息,这下更是忙得团团转,可高衔的命令他宽泛,他们忙来忙去,也没做出什么成果出来。

      盛长安随便抓了块粗布,用力蹭了蹭手掌,擦过指间,不放过被高衔触碰过的每一寸。
      倒不是嫌脏,他身上哪处没有被高衔碰过,只是依然恶心透顶。
      擦到肌肤通红,他扔了布,想,以后这种触碰也不会有。

      他只在心中感谢恩师,昔日除经书之外,也多教导他那些士大夫看不起的俗务杂事,这时一点点捡起来,看这赈灾乱象,脑子里却愈发清晰,脉络分明。
      所学终究有所用,虽然,他并不怎么期待眼下这种所用。

      终究是来了,终究是要用上。

      给灾民分粥,晾晒抢出的粮食被褥,搭建临时的灶台,汲取贮存干净的水,统计房屋倒塌与百姓死难,农田损毁。
      水旱之患往往跟着蝗灾与疫病,蝗灾是来年的事,现在必须将患病的人隔出去,避免万一起了势的蔓延,又是一番拉扯。

      盛长安将一项项事分派下去,药效渐过,酸痛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像肩上背上都担着什么沉重的物件。
      他疲惫地靠在一根柱子上,揉着太阳穴,还要思索是否有遗漏。

      高琢身份更可靠些,帮着他跑完了腿,关切道:“先生,要不要歇一歇?”
      盛长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他刚开始在高衔面前争些什么,怎么能轻易停下。
      就算歇,也不能在背后歇。

      “你走进去看看吧,不要一直站得太高,会看不清。”他拍一拍高琢的肩膀,一指营帐中心空地,分派东西的地界。
      高琢思索着,应声去了,盛长安拐到另一边,大大方方地走到高衔面前,略施一礼,恭敬道:“王爷,长安能安排的都安排了,还请王爷验看。”

      高衔身边,是长风镇所属安泽县的县令与主簿,还有朝廷派来跟着的监察御史,盛长安都点头示意过,仍看向高衔。

      高衔气得肺都要炸了,他竟不知盛长安除了讨好勾引他哥哥之外,什么时候又学会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能说什么,他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比他指挥时好上十倍,他还能指责他妄为么?
      更何况盛长安带着三皇子,握着手谕,背后站着的,是皇帝。

      高衔生生咽下这口气,笑道:“长安就是能干,真是帮了孤大忙,累坏了吧,快歇歇,余下的的孤来安排。”
      明明白白的抢功劳言辞,让官员皆侧目,盛长安却毫不在意,道:“赈灾事务繁杂,应该的,长安不累。”
      可他脸色愈发苍白,唇都失去了血色,身形有些摇摇欲坠,惹人心疼。

      装可怜!
      高衔气恨着,不得不命人安排了座椅,让盛长安坐下,嘘寒问暖,终于利利索索地破了反客为主的局,照猫画虎分派起手下的人来。

      可他看不惯盛长安的安排,硬要反着来,不一会儿这地界又乱了起来,只有他没插手过的地方还有秩序。
      次数多了,被他指挥得团团转也没干什么正事的士兵也有些生了怨气,动作拖沓,场面更加混乱。

      高衔生了一肚子气,而盛长安闭目养神了许久,睁开眼看到混乱,就是一脸的惊讶,看着高衔几欲张口,又为难地闭上。

      他深知这以退为进之道,还坐的住,而见过了秩序场面深以为得救,又眼睁睁看着混乱再起的旁人就坐不住了。
      “王爷。”御史陈知自袖中取出了玉笏,站起来躬身道,“正君已休息好了,还请王爷暂歇片刻,让正君来吧。”
      意思就是,你这点本事,还请退位让贤吧。

      这位御史,倒是个妙人,也不怕得罪了高衔被他的党羽算计了乌纱。
      盛长安念头一转,定神看向高衔。

      高衔被呛得一噎,摔一下袖子,扭头看着盛长安,也装不出什么做派,阴阳怪气地说:“那就,有劳孤的正君了,还请正君注意你的身子呀。”
      他死死地咬着“孤的”二字,几乎切齿,而目光落在了盛长安的左腿上。
      是提醒着他三年前遭受了什么磋磨。

      盛长安占了上风,毫不在意这点目光如刀,反正也割不出一道伤来,他仿佛带的野孩子终于听话了,如释重负般道:“无妨,长安就谢过王爷关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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