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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射箭 ...

  •   皇帝瞪着盛长安,像在看一个怪物,而盛长安行着礼,纹丝不动。
      他知道自己所言有多么惊世骇俗,也知道可行性,是只要皇帝想,那就可行。

      如果是给高衔添麻烦而自己甩下包袱的事,想来皇帝是觉着很愿意的,尤其高衔“不听话”这种事,正巧推波助澜一把。

      在这个当口,真正的儿子生下来之前,高衔是不会将之公诸于众的,那么他就是年近而立,还没有儿子。
      偏盛长安是个男人,不能给他生,按着规矩,高衔不可纳妾,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而养外室、狎妓导致出这种意外了,那就抢先一步塞给他个儿子,光明正大地继承他的位置,也不错。
      也恰恰是绝了三皇子到那个位子的可能,绝不会成为两位兄长的阻碍,而只能是琢玉的刀磨刀的石。

      原本盛长安还要考虑很多,比如皇帝对这个儿子还有没有不舍情绪,可如今高衔那边虚虚实实地安胎药都用上了,他首先便要忍不得。
      这个计划也就恰恰扣在皇帝的心坎上,至于太后、朝臣与高衔自己不愿意的阻力,那就是皇帝这个执行者要考虑的了。

      他是天子,而礼法上绝对说得过去。
      会有些龃龉的也就是三皇子的身世,高衔“大胜”过狄人,在不知内情者眼里颇有名望,而三皇子的生母,是一个夷人女子。

      皇帝也想到了这一层:“就血脉而言,不合适。”
      盛长安决定是时候再添一把火,道:“三皇子称,匕首刀鞘上有些熏香气味,与魏王身上的熏香一致,是来自麻雀巷。”

      皇帝站了起来:“你确定?”
      “魏王身上常带着那种香气,我知,而刀鞘上的味道我闻不出,可让犬类一试。”
      盛长安本是平静,可呼吸一瞬就乱了,略有些呜咽道:“我不愿信与魏王有关,若这样的话,张小贵为何突然给我一刀,也就说得过去了。”

      “好孩子。”皇帝言辞上安抚着他,“香料用众甚广品类繁多,不一定就是他,待朕命人细查。你不要让老三说出去……老三,你给他起了什么名字?”

      “琢,取‘玉不琢,不成器’之意。”

      “高琢。”皇帝呢喃着这两个字,道,“好名字,朕先让礼部录入玉碟,等秋猎回来挑出好日子,便让他陪着你回魏王府罢。”
      他以为是用三子打磨高瑜和高琼,焉知究竟会是谁磨练谁呢。

      盛长安低眉顺眼,称:“是。”

      “倒是奇了。”皇帝坐回到椅子上,探究地看着盛长安,“我看你以前忒受气,怎么现在这样会让他不自在。”
      “从前他是夫君,是大虞的将军。”是一辈子卸不掉的枷锁,是彼此负累。

      “现在,”盛长安唇角微勾,“我知道他是个人,他又厌我,我总有倚靠不了他的时候。”
      他知道皇帝会当他在说“那便换个人倚靠”,而他在想,从前他无法反抗,一是高衔拳头硬,二是他权势压人。
      那他折断他的拳头,拥有比他更有效的权势便是。

      “朕看你和谢随亲近?”皇帝是有点挤眉弄眼的意思。
      这都什么事儿啊,盛长安想,倒是老实回答:“谢兄与我一般,是京畿之地的解元,看他,像看我自己。既遗憾又欣慰。”
      是这样的吧,所以他眼神才老围着谢随打转。

      “那你看上了琢儿什么,也是自己的影子么?”皇帝这便称起名字来了。
      “看上他是皇子,却不会成为太子。”盛长安说,“臣有最后一事相求。”

      “什么?”
      “若臣二弟有幸考上伴读,能否让他陪着琢儿,这样,臣也能多看顾他一些。”他拜下,“求陛下。”
      他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礼部竟是安排了考试选皇子伴读,考上的随侍长春殿,未考上但也有才能者提前选入太学。
      那么以盛扬和姜氏的脾气,必是要让长宁去考的。

      皇帝笑一下:“他若能考上,自是他的本事,朕有何缘由不允?”

      *

      走出紫宸殿时,盛长安叹息一声,只觉脚步沉重。
      长宁天资聪颖,他若真被迫踩进这一摊浑水,他希望自己多少能护着他。
      而至少现在,皇帝还是在拿高琢当高瑜的磨刀石,那长宁还是安全的。

      若未入长春殿,落选入太学,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太学,谢随在那里,他曾经的恩师,也在那里。
      谈岁,谈先生,几经升迁,又几经贬谪,现在是翰林学士承旨,兼长春殿和太学的直讲。

      自从他接到赐婚的旨意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位师父了,只知他又起复,备了份礼悄悄送去,也不知是否被谈岁看到,还是被扔在什么地方积灰。
      他怕是对他很失望吧。

      盛长安叹息一声,回去教高琢读书。
      那孩子懂得虽多,早熟得很,识字却慢,盛长安一点一点细细地讲着,倒也觉些慰藉。

      有一日谈岁在长春殿讲《易》,盛长安悄悄过去,在窗户外听得泪流满面。
      谈岁似乎有所感,忽然放下书匆匆绕出来,喊着:“谁人?”

      盛长安怎么敢回头,慌到身上的伤都顾不上,飞快转进竹林确定先生看不到了,才放慢了步子,一边走一边感伤。
      他不敢让谈先生认出来,多年教诲只是教出一只金丝雀,先生那样正直的人一定会难过,他还是不必出现在他面前为好。

      先生讲学还是老样子,讲书热忱极了,激动起来爱引经据典,却有趣。
      可三年未见,他鬓边生了华发,那样知足常乐,在他眼中如神一般的一个人,终究只是人,抵不住时光的流逝。
      盛长安难过地想不如不来,却还是找大皇子抄了张轮值的表,打算能偷听几日是几日。

      高衔还是每日过来点卯,盛长安有人偏帮,每每顶得他说不出来话,只会骂骂咧咧地走。

      而谢随自那日紫宸殿外一谈,再也没来过,盛长安有些释怀,也有些怅然。
      释怀是觉着大概是他想多了,谢随没什么旁的心思,而怅然是因为他发现,他到底有些在意他的。

      谢随那样风采,那般学识,谁人不倾心呢?
      他也未能免,不若远些,再远些,免得身上污浊沾染上本该干干净净的人。
      朋友,是他妄想了。

      而梧秋殿还多了一个常客,那便是食盒很大的皇长子高瑜,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提点过,他对着他这个“婶婶”的态度好了不少。
      盛长安一边陪他和高琢玩,一边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十二三岁的小孩都玩的来两面三刀的把戏。

      千错万错,都是父辈榜样便歪斜的错。

      而错了的那两位父辈,一位除了点卯那两个时辰恨不得住在麻雀巷,一位在折腾着钦天监,每一日都要报些古怪星象。
      那刀鞘上的香倒是查出来了,是民间常用香料,麻雀巷尤为流行。
      算不得什么线索。

      安胎药也没什么后续,查不到究竟流向到麻雀巷的何处,高衔虽常点那位红芍姑娘,但别的妓子也不是没睡过。
      可盛长安总觉得高衔身上的香有些问题,因为他刚搬来梧秋殿的那几日,嗅着香的气味变动过,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原样罢了。

      他总有些去那大名鼎鼎的麻雀巷探究一下的想法,可找不到由头,只得作罢。
      一日日过去,转眼九月九要到了,按着本朝的惯例,秋猎*便是这时,而现在的这位皇帝尤其喜欢摆排场。

      九月初八这日,皇帝率领大批宗亲、朝臣与禁卫,马队连着车队,步兵压阵旌旗飘扬,浩浩荡荡出城向西而去。
      皇室的猎场便在凤京西的长风山。

      盛长安坐在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上,撩开帘子,看着高琢兴致勃勃地跑马,有些艳羡。
      他曾经也是会骑马的,可如今身上有伤,便是痊愈了,因腿有痼疾,也再翻不上马了。

      看得心底酸涩,盛长安欲放下帘子,忽然就听得高琢喊了一句:“谢先生!”
      他撩着帘子的手不动了,怔怔地看着外面,不多时便见着谢随身着猎装,纵一匹健壮枣红马赶上来,与高琢并辔而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谢随,飒爽极了。

      想不到他还会骑马,且着骑装也这样好看。

      盛长安看得心痒,忍不住打了个呼哨。
      谢随看过来时,他却把失手,只在帘子落下前惊鸿一瞥,见谢随笑得灿烂。
      他想着,觉着自己的心跳都不对劲儿了,再也没勇气将帘子掀开。

      他怎么骑马都这么,让人想注目啊。
      盛长安这一想,那一笑便扰了他一路。

      长风山猎场去凤京不远,晨起出发,下午便至,禁卫在外,朝臣在中,诸王侯拱卫着皇室在内,安营扎寨。
      暮色四合的时候,鼓声敲响,第一日的热身,是射箭之比。

      高琢刚习了箭,拉着盛长安过去。
      他本对骑射提不起兴趣,可抬眼,就没法子移开实现了。
      遥遥的,高台之下,靶场之上,谢随纵马跑过,拧身弯弓,便是一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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