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逢》素昧

5、第五章

　　第五章

　　然而林安阳在学堂内的影响力，却远比程奂之所想的要大得多。
　　一开始他起步慢，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识字早，三岁就让握毛笔了，林安阳还大字不识几个，顶多会写他自己的名字而已。可是他认真刻苦，比所有的孩子都刻苦，要不是他家穷得点不起油灯，他也会来个头悬梁锥刺股秉灯夜读之类的。
　　再后来，程奂之去林安阳家的时候，总是看见林安阳蹲在泥地上写字，也不理他，终于他觉得自己大哥的面子挂不住了。
　　“喂，我说，”程奂之拽起林安阳来，“我特地来找你，你怎么也不招呼我？”
　　林安阳指了指四周，然后说，“苹果已经被你吃完了，你看我家家徒四壁，还能用什么招待你？”
　　这时候，他们相识过了大半年，林安阳和程奂之混得熟了，渐渐也就不怕他了。他知道，程奂之发脾气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嘴上说“我整死你你信不信”，最后整死的往往是他狠狠跺脚时踩死的几只蚂蚁。这种话说多了，林安阳也不信程奂之能把他给整死了。林安阳甚至知道，抚慰程三少爷容易受伤的心的方法很简单，多叫两声大哥，满足一下他想当大哥的虚荣心就好了。
　　林安阳这句话顶得程奂之半天难受，虽然他也知道林家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他的，但是他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穿过一整个镇子来的呢，林安阳总要陪他说会话吧？
　　“我看你每天来一次，也没见来得有多么不容易，”林安阳继续练字，完全不给程少爷面子。程奂之气得捏了捏拳头，一赌气，跑苹果树下面坐着发呆去了。

　　这时候已是春光好，春日微寒的风吹得舒畅，带着些青草树叶淡淡的香气，更让人闻着就心安。程奂之透过苹果树上嫩绿新叶间的缝隙，看头上湛蓝的天空，虽然没有看见书中所说的北雁南归的景象，却看见了一朵漂浮的白云好像一座高耸的山峰。但他在认真研究这朵白云山峰之后不久，被阳光照得疲劳的眼睛，就慢慢地闭在了一起。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拉着林安阳的手站在白云山峰上俯视地面，他可恶的爹和林安阳可恶的爹一起仰望他们，就跟现在程奂之不得不仰望他爹一样。于是他在梦中乐得笑出了声。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苹果树下，天上的白云山峰已经变成赤黄色的了，而他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衣服，青蓝色的布衫，看上去正是林安阳那件难得一穿的新衣服。
　　抓着这件衣服，程奂之有点高兴，虽然林安阳嘴上说的是“你快走别打搅我”不耐烦的语气，其实他还是挺关心他这个大哥的。
　　这就是程奂之一直寻找的兄友弟恭的友情啊。刚才还有的一种怨念的情绪，只是被一件旧衣服，就轻易打发了。

　　而林安阳的刻苦练习，在一年多之后有了显著地成果。那时候他写的字已经不比其他人差了，背书背的也好，不像程奂之会在里面故意弄点小错气气老师什么的。
　　赵老先生看着他觉得很是欣慰，上课时也总是让林安阳答问。
　　作为全镇上最好的先生，赵虑远赵老的学堂，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原来那些富商的子弟相互攀比也就那个样子，都是不学无术的家伙，谁也不比谁好。本来程奂之在里面还算一朵鲜花，虽然种不太纯，但是程奂之本来就是种在花园里的，比别人先开成花，其他人也稍微平衡一点。
　　可是现在花园里又移来了一朵鲜花，还不知道是从哪个野地里挖来的，比原来那朵不太起眼的鲜花要红艳得多，那不是惹得其他人都直生闷气？
　　在这一年里，一群少爷们的父母都在拿林安阳的存在说事。一群少爷们揪着耳朵训斥，你们怎么还不如林安阳那个野种！
　　少爷们纷纷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却没想到在学业上奋发进取，却开始用各种手段折腾林安阳，跑跑腿也就算了，故意往他身上摔墨汁也是常事了，往他新写的抄写上泼水也早就不值得一提了。对于这些嫉妒，林安阳一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所幸的是，程奂之在这一年里，却开始不再落寞于林安阳书念得比他好。其原因来自于，程家聘来了一位武林高手。

　　武林高手姓莫，名乘凌，使一把细剑，一剑舞出来花团锦簇，杀伤力如何程奂之不清楚，倒是亲眼见过莫乘凌一炷香的时间内用自己的剑法雕出一个屏风来。
　　莫乘凌说，他来这里是因为穷困潦倒，看见程家原因重金聘请护院，他就愿意来试试。
　　但是程奂之想，他怎么会没钱呢？他缺钱就给人雕屏风呗！
　　虽然程奂之不识货，程老爷还是很火眼金睛的。他当然发现了这个莫乘凌的能耐，绝不只是雕一面屏风而已。
　　这样一名武林高手，只给他们看看院子，未免太浪费了些。程老爷盘算了一下，觉得几个小子也长大了，练练武艺也不错，以后出去至少可以自保，不像现在还要专门请人来保护自己，又费钱又麻烦。所以他就给莫乘凌安排的活是——让他教几个孩子们一点拳脚。
　　其实这桩买卖对于莫乘凌是绝对的亏本生意。当程家四个少爷的师父，总该比当院师该多赚点吧。但就在所有人都为他不值的声音中，莫乘凌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安排，甚至连讨价还价的话都没有说。

　　那时候，哪个小孩不想当大侠？有的时候在茶馆子里听人说书，今天说一说武林盟主，明天讲一讲魔教教主，后天吹一吹杀手之王。什么江湖啊武林啊，简直被说书的吹成处处刀光遍地剑影；什么大侠啊魔头啊，又被说书的讲得上比天皇老子下比地狱阎罗，总之是非人了。
　　所以程奂之也想当一当大侠，一个轻功能飞跃峡谷，一次重击能击碎一块重石。因此，对于莫乘凌教给他的武功，程奂之恨不得一个小细节都不放过。
　　此刻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有了充分的展现。就算是他大哥，也要学个五遍才能勉强连上的拳法，他练到第二遍已经似模似样了，甚至知道何处该柔何处该刚，何处该行云流水，何处该刚劲有力。
　　莫乘凌本来只想把这教小孩的活当打发无聊的时光，可是看到程奂之如此表现，却来了兴致，心中一动就又教了一套比较基础剑法。
　　程奂之年幼，就拿着树枝当剑，一套剑法使下来，也颇有一点如虹的气势。
　　“奇才啊，他真是奇才啊。”莫乘凌拉着程老爷的手就不放了，“老爷，请你让我收他为徒吧。”
　　本来程奂之还想着该怎么讨好莫师父才能拜师呢，结果人家师父主动要他了，这把他乐得，拜师磕头时差点门牙先着地。

　　当时见识狭窄的程奂之，也不知道他师父的武功在江湖中算好还是算不好。以他师父的武功，进屋不用开门，摘果子不用爬树，打苍蝇不用苍蝇拍只要一挥长剑，买屏风……这个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他从小听说的江湖大侠都是能一掌下去开天辟地的，程奂之左思右想，不知道是他师父没有在他面前把所有武功都表现出来呢，还是他师父的功夫不够好。
　　但不管怎么说，八岁那年的程奂之开始习武了。八岁习武不算早，也不算太晚，以他的资质也未必成不了器。这是莫乘凌的说法。
　　八岁那年，他终于把在学堂上捉弄赵老头的精神头，拿来学武的上面了。这话说好听一点叫做他认真，说不好听一点，那程奂之就是一个武痴。
　　他开始在林安阳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的时候，捡一根树枝在旁边挥舞他新学的玄春剑法。他无数次的跟林安阳炫耀说他的师父怎样怎样厉害，上天入地无人能敌的厉害。
　　“真的么？”林安阳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那他在兵器谱内排第几？”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程奂之，顿时就不吭声了。的确，如今江湖武林的兵器谱上，的确是没有人叫莫乘凌。这点确实是让程奂之心里有点不舒服——谁不想拜一个更厉害一点的师傅，从而能学些更厉害的武功呢？
　　听着下面俩孩子的对话，躺在不远处大树树枝上的莫乘凌忍不住乐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自己新收的小徒儿经常跑来跟一个人炫耀自己学的武功。一开始他担心程奂之会把武功教给他人，就偷偷跟着看了一回。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叫安阳的小鬼，似乎对学武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而这次他躺在大树树枝上，只是想晒着太阳睡个午觉而已，真的不是所谓的来监视的。听见两个小孩继续谈论起天下兵器武功谱，莫乘凌忍不住笑骂起程奂之“真笨”。他这样的要是都没上兵器谱，那么排那谱的人一定是脑袋坏掉了，只不过他在此榜之上，不叫莫乘凌这个名字而已。
　　可是就算榜单上排天下第六的那个人不姓莫名乘凌，但后面的武功程奂之总该认得出来吧，他以为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还会使他那套“四时剑法”的？

作者有话说

　　困的厉害了，这次这章先放着，可能还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