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北冥幽探

6、第 6 章

　　雨势似乎比刚才小了一点，两人刚走了几步洛之狐忽然停下脚步，“小白，你先回去吧。”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面一条弄堂的入口，脸上的神情难以捉摸。

　　江肃白知道洛之狐一定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但又不想让自己跟着。顺着洛之狐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弄堂口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因为下了雨空气中水汽太多的缘故，那个女人的身影总是忽隐忽现，看不真切。回头看到洛之狐脸上急切的表情，江肃白突然觉得心头一阵烦闷，该死的雷雨天气总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洛之狐见他没反应还以为他没听见，加大嗓音又说了一遍：“你先回浮生记。”
　　“为什么？天都暗了，你还要去哪里，这么大的雨？”江肃白冷着声音说。

　　洛之狐似乎很急着，完全没有听出江肃白话语里的不满，只是巧笑着说：“我想一个人走走，在这雨夜多有意境啊。所以，你要先回去，别在这里妨碍我做忧郁美人。”
　　“我可以站在远处，不妨碍你赏夜景。”江肃白假装不懂洛之狐话中别的意思。

　　不远处弄堂口的那个身影一闪，霎时消失不见了。

　　洛之狐心中一急，直吼：“叫你回去，就回去！大男人，这么婆妈。”说着便快步往前走去，也不理会江肃白的反应。

　　手臂上猛然传来一股力道，洛之狐倏地转身，发现江肃白正抓着自己，免不得有几分火：“江肃白，你究竟想怎样？”

　　洛之狐平时几乎从不生气，原因是生气会是他的美貌受损。即使有时江肃白真的把他惹火了，他也只是和江肃白冷战，不理他不说话，像这样直接摆明了发火还是第一次。妩媚的眼角微微上扬，连眉头都皱起来了，脸上掩去了笑意竟有几分肃杀之气。

　　“最近镇上不安全，你晚上就不要乱跑了。有事明天也能做。”江肃白淡淡地，他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出现意外，再也不要有人离他而去。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受这个事实，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洛之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先回店里。”

　　洛之狐知道江肃白是在担心自己发生意外，但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想给自己和别人添烦恼，也不想给江肃白带来麻烦。毕竟……自己是一个早应该死的人，而江肃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偏过头笑笑，对江肃白眨眼道：“宵夜我要吃水晶虾饺。”
　　“不行，你不许去。”江肃白居然难得地强硬，“我不准你一个人去！”

　　洛之狐骇然，这还是都一回见到小白这么霸道地命令自己。每次都是自己指使江肃白，让他干这干那，没想到今天他会来命令自己，“小白，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有行动自由的权利的，政府都没法管我。你别蛮不讲理了，行吗？”

　　“你就那么想去找那个陌生的女人？！”江肃白冷冷地说。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洛之狐无奈地瞥了江肃白一眼，甩手就朝那弄堂里追去。吵了半天竟然是因为他以为自己要去追女人。不过就算自己去追女人，也不关江肃白的事啊，又不是抢他的女朋友。他瞎生个什么气，不明白。

　　洛之狐无奈地摇摇头，雨势虽说小了点，但雨水打在脸上还是糊了他的眼。伸手轻轻拂去脸上的雨水，勉强看清前面的路。只是幽深的弄堂里，除了两边高耸的墙，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显然经过刚才那一拖，他要找的那个女鬼早已离开了他的可见范围。

　　又窄又长的弄堂，静静地伸向夜色深处。顾不上雨水打湿了全身，洛之狐沿着弄堂一步一步走向这黑暗的深处。夜色似乎慢慢地侵染到了他的衣服上，白色的衣衫此时也隐没在幽暗的弄堂里。
　　偶尔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照明一段路，延伸出无限鬼魅的影子。

　　洛之狐转过一个弯，原以为走出了那条弄堂，但是走了许久也不见有宽阔的大街。本来小镇上各种岔路弄堂就多，现在又天黑越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洛之狐在这里打转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别人或找到出口。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没有出路的迷宫里，就算走到精疲力竭也无法越出这其中的束缚。

　　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洛之狐不知道自己追寻的女鬼在哪，甚至连现在应该去哪都不知道了。他只是沿着狭小的巷子往前走，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一般。早就是化为尘土的人，却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世上，真是一个笑话，或许是神对他的惩罚。

　　雨渐渐停了，给夜晚的空气带来一抹难得的清爽。

　　走了没几步，猛然瞥见十米外有一个黑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个醉鬼。他没有带伞浑身都湿漉漉的，看他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分明是站不稳，下一步就要摔倒在地的样子。洛之狐突然想到江肃白曾经在饭桌上说过前庙巷里死过一个醉鬼，该不会是因为走路摔死的吧。

　　眼看着那个人又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身体便直直地往地上的水坑撞去。洛之狐不忍心看他跌进脏兮兮的水坑里，于是伸手拉住了他。结果那人竟然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气一样，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连带着洛之狐都差点被带倒。

　　好不容易稳住了，洛之狐这才看清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个醉鬼。他就是前来委托他们找九命六回炉的王先生。不过此时他早已没了白日里的那一份嚣张，而是虚弱得如同一张白纸，轻轻用力就可以将他撕得粉碎。

　　洛之狐很诧异他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借着幽暗的路灯光，他才看清楚王先生的嘴角竟然带着血沫，被雨淋湿的黑色外套上似乎也透着血腥味。洛之狐的嗅觉不好，但还是闻到了足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像是在他面前摆了一桶鲜血似的。

　　“王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我……你……聚宝……盆……”
　　“我送你去医院——哎呀，我不认得路。你撑着点啊。”说着就要背他往前走。可是还没等洛之狐把他背到身上王先生就已经气绝身亡了，“喂，你醒醒！”

　　洛之狐摇晃了他几下，散开的外套露出了里面的惨不忍睹的样子。不知是什么颜色的衣服现在已经被血染成褐红色。左胸口一个黑魆魆的大洞比这幽暗巷子的深处还要恐怖，仿佛是会将你吸进去的地狱之门。

　　那人，死了。
　　他，被人挖去了心脏而死。

　　可是，着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挖走了他的心脏，却还能让他延续这短暂的生命。就像是一场安排好的戏，只等着自己这个观众进场就谢幕。还没等他想出点头绪，洛之狐就听到自己身边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江肃白就站在自己身边。

　　原来他还是不放心，趁洛之狐走了就偷偷地跟在他身后。他是个路痴，江肃白怕他走着走着不认得路了，然后傻傻地在原地转半天。就像上次一样，害江肃白担心得满镇子找他，结果他却在不认识的老伯家里喝茶。

　　今天不同于上次，天下着雨，又是晚上。他不撑伞走在这幽深莫测的巷子里，可就不是迷路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病倒在路上。江肃白左思右想终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可是他没想到跟来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竟然看到他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那人就这样在他怀里断了气，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闲适，就像在看一个破掉的娃娃，没有丝毫恐惧和触动。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自己，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他怀里的那人身体里的血似乎还在往外淌。洛之狐洁白的衣服上，沾染了一片红，不规则地晕染在各处，就像几片盛放的红梅，更衬得他冰肌玉骨。然而在江肃白眼里却是那么得触目惊心。

　　红色，血腥味，是他这辈子最深刻的痛，这种痛深入骨髓，漫入心脏，撕磨着他每一寸神经，告诫他永不能忘。

　　牙关咬得隐隐作痛，垂在两侧的双手早已握地突出发白的指节。江肃白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唯一所能见的就是血红，有人向他挥刀砍来。

　　“小白，你的脸色很难看。我让你先回去的，你没听我的，生病了也不能请假。”沉默良久洛之狐才开口打破了这一片静默。

　　江肃白没有说话，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洛之狐，脸色灰白，就像是结了一层霜，在这夜色中显得无比阴冷难测。

　　“小白，你知道火葬场的电话吗？”洛之狐无奈地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个人，“让他躺在这里好像很不厚道。”

　　江肃白喉头动了动，但却没有出声，而是转身就走。

　　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双手沾满了鲜血，还以为自己是圣人？把杀戮当做一种高尚的事，让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鲜血流下来的那一刻，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江肃白觉得自己正被无数的刀剑砍杀，他麻木地往前走，唯一的念头是快点离开那个地方，离开充满鲜血的地狱……

作者有话说

　　最近很忙，而且小北变懒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