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政治联姻不可能这么失败》日常爬墙的悖论君

3、下

　　又两年，新皇南下巡查。茂妃不得随驾，留在天启，帝都之事明面上不好交与她来操持，便召长公主代议。这长公主并非皇帝亲妹妹，而是先皇时期皇叔湘王的女儿，皇上还是小郡主不受亲兄弟们待见，反倒与一众亲王家的更亲近些，日子久了便情同手足。登基不多日便封她为长公主，赐字“真湘”。真湘公主天性烂漫，随和不拘，深得宫中众人喜爱，茂妃亦爱同她玩乐。公主好鸽子，二人便在御花园中养起群鸽，又聘天启有名的训鸽人教它们识路，不出一月，便能与南下的皇帝飞鸽传书。三人虽分隔两地，如此这般也不见生疏，皇帝亦收了猎艳江南的念头，恨不能同鸽子般生出双翅，只想早日回都，寻思着回去便要排除众议，立茂妃为后。
　　好容易熬到回都这天，御驾进了天启城门，却不见茂妃来接，众臣皆面有难色。皇帝心下疑惑，进宫寻到晗公主处，问她茂妃何在，真湘公主答道：“茂妃姐姐前日便离都北上，说是要回青阳当大君了。”
　　皇帝只念这是玩笑话，道：“这可不好，朕都要立她为后了，她怎能扔下寡人回去北陆？”
　　真湘公主摇头道：“陛下若不信，写信给她问问便是了。我看茂妃姐姐自有打算。不过说来，我们这儿，规矩忒多，茂妃姐姐回北陆当大君，指不定比在这儿当皇后自在得多呢。”
　　皇帝见长公主神色不见有假，心中咯噔一下：“好，好，那你茂妃姐姐可曾留什么话给朕？”
　　长公主摇头：“她只说陛下有疑便飞鸽传书给她。”
　　“她几时离的天启？同何人走的？”
　　“三日前了，只身匹马。”
　　皇帝心凉了半截，急道：“你茂妃姐姐要出天启，就不曾有人拦着她么？”
　　“她手上有青阳十二旗铁骑呢，谁敢拦她？”
　　皇帝太阳穴突突地疼：“那她可曾带走什么？”
　　“哦，她让国库支给她十万两白银，一万匹丝绸；还有御膳房的一口铁锅。都随她车马直接拉走了。”
　　皇帝抱头哀嚎一声：我的憨妹妹啊，出大事啦！
　　笠日上朝，召众臣议事。收上书八件，件件弹劾茂妃于陛下南巡之时如何垂帘听政，欺压公主，紊乱朝纲；兼与青阳旧部暗通款曲，相互勾结，密谋如何覆灭我朝；加之诽谤后位，蔑视国君。实属犯上作乱之祸国妖妃。如今陛下回都，茂妃畏罪，不愿受罚，故连夜潜逃。
　　皇帝：“……听臣所言，朕有一问，茂妃既有铁骑为靠山，便是真有罪了，又有何可畏？”
　　“那，那便说明……”众臣冷汗涔涔，不知如何作答。
　　“那妖妃，其实是分明不把我朝放在眼里啊！”
　　兵部尚书忽振声道。
　　“实不相瞒，微臣今日上朝路上，撞上一只鸽子，鸽子腿上绑着信笺，微臣心里好奇，便拆了来看。谁知这信是给陛下您的啊！”
　　皇帝命人呈了信，便见茂妃手迹：“臣妾想了想，觉得当东陆皇后真的太无聊，不好意思辜负陛下厚爱，所以回北陆当大君去了，勿念。又及，借了陛下十万两白银和一万匹丝，事出突然，先欠着，待北陆平定再还。”
　　皇帝见了信，伤心透顶，心说本来我愿把后位留与你的，今个儿却是你自己不屑了，那便回北陆喂狼去吧！气在当头，一狠心，便立了礼部尚书的女儿朱妃为后。朱妃自幼熟读经书，数理基础扎实，若论贤德，正合朝廷上下之意。
　　立后之后，皇帝却也不与朱妃往来，除上朝批折子外，只摊在龙榻上仰卧起坐，或与真湘公主厮混一处。如此过了数月。一日皇帝与长公主在御花园散步，见到宫女正往地上撒米投喂群鸽，忽地想起茂妃，难受起来，便开笼将它们放了。本想着旧时王谢堂前鸽，飞入寻常百姓家，也是一庄美事。然则这些鸽子都经人训过，到了时辰便又纷纷飞回宫中。皇帝无法，只得差御厨把其中最肥的那几只给炖了。群鸽便白日再不与人亲近，晚上却仍宿在御花园墙头，一到天明便咕咕乱叫，皇帝辗转反侧，终是令一队斥候假扮成羊潜入北陆，打探瀚州局势与茂妃行踪。
　　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北陆草原上青阳旗与朔北旗已经对峙三载，十二旗划为两派，分崩离析。因这些年大君是朔北旗的，青阳旗一派屡遭迫害，此时退无可退，只得背水一战，奋起反击。茂妃此去，便用白银与丝绸收买了摇摆不定的几旗，准备一转攻势，夺回北都。
　　皇帝：“等一下，我记得和亲那年，大君不还是青阳旗的吗？茂妃也是青阳旗人，这些年怎么就变成朔北旗了。”
　　斥候羊：“陛下有所不知。当年议和之时，大君确实是青阳旗的，但连年征战劳民伤财，稍一懈怠，便被朔北旗背刺了个措手不及，等我们把使节派过去的时候，瀚州已经易主啦！使节见到的都是朔北旗人。但茂妃确实是青阳旗的，因为那时的新大君忌惮她是旧大君的嫡女，又不敢杀她，只愿将她送出瀚州，一辈子也别回来；恰好和亲这个机会，便直接把她押过来了。”
　　原来这些年来有十二旗铁骑撑腰都是假的！皇帝听了，惊出一身冷汗：“那么朔北的新大君为何不敢当时直接除掉她？”
　　斥候羊：“因为草原上传说，北都的中央插着一柄彩虹巨剑，那是上古的军神从座上降下的神器，军神来到地上，便用此剑将瀚州夷为平原，又把西方异族的文明毁灭三次，让瀚州的十二旗部族在草原上兴盛起来。后来军神回到座上，却把剑留下来，谁若能从北都拔出这剑，便有了军神的庇护，能统领十二旗，成为草原大君，征服九州。”
　　皇帝：“……所以，茂妃拔出了军神之剑？”若是如此，那些年掰腕子也就输得有情可原；不对，是回去当大君情有可原……
　　斥候羊：“……不完全。茂妃当年征了十二旗最名贵的宝马，用绳索套着神剑，强行把它拽出来了。”
　　皇帝：“……”
　　斥候羊：“然后大君得知此事，把她大骂一顿，于是她又把剑插回去了。”
　　皇帝：好，不愧是她.jpg
　　反正这件事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丢失了一些细节，但最后总结起来还是【大君的嫡女拔出了军神之剑】。这种传闻半真半假，朔北旗的人原本也就半信半疑，等到打倒青阳，入主北都，才想起这茬，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害怕杀了茂妃会触犯军神，所以留她一命。
　　“不过，要是军神之剑真的有什么神力，茂妃会一直保持在她拔出剑的年纪，成为一个会放光炮的萝莉吧？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影响，看来确实只是传说……”皇帝沉思。
　　斥候羊：“别想桃子了，那是Typemoon片场，九州片场没有这种好事的。”
　　真湘公主：“你们不要随随便便就打破第四面墙啊！”
　　皇帝：“所以现在局势如何，茂妃的赢面大么？”
　　斥候羊：“不太好。如今要入冬了，草原上天寒地冻，若不能快点拿下北都，数旗联军只能向南撤退，到开春之时，各旗得回去放牧，军心更散。”
　　皇帝：“茂妃有什么对策么？”
　　斥候羊：“茂妃每日的子时就在北都城下放毒。用御膳房带走的那口锅煮夜宵，引诱守城的士兵投降。”
　　皇帝，真湘公主：“……”
　　皇帝：“既然如此，朕有奇策，必叫朔北旗不战而败。”
　　真湘公主恍然大悟：“莫非，是陛下要自己去和亲？”
　　“怎么可能！”皇上一骨碌从龙榻上起来了，晃着长公主的肩膀，“和亲的下场都已经这样了！朕被骗财骗色骗感情，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能重倒覆辙。好妹妹，听朕奇策：你率轻骑，带上御膳房珍藏的食谱，再带它几百口铁锅，明日便启程去北都，到了之后，和你茂妃姐姐一同，每日子时开始煮夜宵，从食谱第一页煮到最后一页，不信那朔北旗不降！”
　　长公主领了命，由斥候羊带路连夜赶往瀚州，中途饿了，便一路煮一路北上，好不自在。到了北都，真湘公主做膳的手法已经炉火纯青。子时将百口铁锅一架，升起柴火，公主亲自指挥将士宵夜。东陆美食文化博大精深，煮至三更，北都城楼上便升起白旗。大君亲自骑马出城门，方走两步，下马跪下，哭道：“我朔北旗本誓死不降，但外面实在是太香了……”
　　于是茂妃与真湘公主入主北都，把那军神之剑重新拔出，炼成一口陨铁大锅，烹东陆美食，犒慰十二旗人。又因朔北旗败于铁锅，遂易帜为真湘旗，听东陆长公主号令，以警示后人。
　　北陆虽然平定，东陆又起异议。真湘公主去了北陆三月，天启坊间说书的便嚼起口舌：
　　“陛下，长公主已经被您派去北陆三个月啦！”
　　“哦，那她把爱妃带回来了吗？”
　　“没有。茂妃已经成了大君，长公主也当了一旗之主，两人在瀚州作威作福，您绿啦！”
　　朝臣也吵成一团：
　　“陛下，茂妃平定北陆虽然有功，但也应当回天启了，再不回来，怕不是准备挟长公主以令诸侯，要亡我朝啊！”
　　“茂妃还欠着十万两白银呢和一万匹丝绸呢！”
　　“陛下，茂妃现在已是大君，真的有十二旗铁浮屠在手！万万不可惹怒了她啊。我们只求把真湘公主还来，瀚州那边，便让她驻守着吧，如此这般，九州还能多和平几十载……”
　　“茂妃是异族，让她留在北陆，那是放虎归山啊！”
　　皇帝被吵得不行，沉思半晌，忽地拍案道：
　　“都不要吵了！朕意已决。今日便下诏命茂妃同长公主回来！此后北陆事务，便派朱后代劳！”
　　群臣被皇帝的思路震惊了：
　　“陛下三思！古往今来，哪有帝后分隔两地的道理？！”
　　皇帝：“爱卿不懂，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陛下莫要冲动！北陆民风野蛮，只懂打打杀杀，怎能让皇后与他们共处？”
　　皇帝：“朱妃数理基础扎实，正好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能力，传播东陆优秀文化，提升草原人民的平均素质。”
　　“陛下，草原上风沙那么大，皇后此去……”
　　皇帝：“那！就！种！树！啊！”
　　于是茂妃和真湘公主回到天启城，朱后被赶到草原上放羊了。
　　皇帝见到茂妃便开始算账：“你说你欠了朕多少，住在东陆的时候就吃朕的用朕的，跑去北陆收拾朔北旗，还借了朕的白银，朕的丝绸，朕的铁锅，朕的菜谱，朕的妹妹……”
　　茂妃装傻：“这不都是陛下还贷用的吗？要知道十万两白银也不过就是买通了两旗而已，其他的再怎么算，陛下也还欠我五六旗吧？”
　　“你还好意思说！在今年之前，那十二旗都是纸糊的呢！亏我信你这么久！”
　　“这就是政治联姻必然要承担的风险……”
　　“所以政治联姻真的害人不浅啊。”
　　“是的呢陛下。”
　　本想顺便向皇帝汇报朱后草原生活的斥候羊，看着义愤填膺谴责政治联姻的大君和皇帝，心想：朱妃可以不做人，但你们是真的狗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