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政治联姻不可能这么失败》日常爬墙的悖论君

2、上

　　东陆和北陆不合已久，终于打算利用和亲解决两边争端。双方起初都客客气气，说我嫁我嫁，不必贵国劳心。东陆到底历史悠久，文化水平高超，文书往来两三次，北陆已然招架不住，不久大君便血书一封，上面仅有二字：
　　“不娶？”
　　眼看这不娶是不行了，大君震怒，边境必然遭殃。使者们只得泪别故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东陆派去和亲的。一行人风餐露宿赶到草原上，远远便见了青阳的大帐。大帐前已列着十二面大旗，大旗下皆是披挂的武士，正中央拥着一台花轿，大君的嫡女就坐在里面。珠帘层层叠叠坠下，看上去那样沉，倒像关囚犯的笼子。
　　“还和不和亲？”大君问。
　　“和和和。”使者连忙点头。
　　“娶不娶？”旗下的武士们拔出雪亮长刀。
　　“娶娶娶娶娶。”使者瑟瑟发抖。

　　北陆向来民风剽悍，做事更是雷厉风行，夫君还未定下，花轿就行军似的进了天启城门。众皇子没有一个敢娶，互相推诿半日，竟推到一存在感低下的小郡主头上。于是花轿从大君的帐前出发，终于停到郡王府前，小居次不待人扶便跳将下来，满头异域的珠翠哗啦啦作响。可怜小郡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通知了大喜，匆匆忙忙套上一袭红裙立在门前迎亲，见了她便叹气：
　　“你知道，我也是不愿娶你的。”
　　“我就愿意嫁过来？况且是下嫁。”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明镜儿一样：
　　“呵，政治联姻。”
　　于是小居次便成了郡王妃——赐单字“茂”，取北陆离离草木生生不息之意。
　　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却说这小郡主因在皇室中排行最末，平日里又是个与世无争的，皇兄皇姊之间暗流涌动抢夺东宫之位，并不曾有她一份。如今娶了大君的女儿，忽地叫人刮目相看起来，何止手中尚无实权的皇子，重权在手的大臣们见她也要敬畏几分。此乃帝王家常事也。
　　却说北陆来的茂妃虽不精骑射，到底也是马背上长大的，全无东陆宫中那一众温柔婉约的做派。而小郡主少受礼数约束，也像个假小子，两人虽已成亲，终是小孩心性，恰遇上一个玩伴，很快打成一片。一日郡主心血来潮，邀茂妃掰腕子，掂量着自己打遍后宫佳丽无敌手，也能挫一挫北陆的锐气。两人趴在锦被上便开始较劲，可怜这‖胸‖有成竹的小郡主，双手齐上也不能撼动茂妃丝毫，终是气喘吁吁败下阵来。恰逢几个宫女来扫屋添香，见自家郡主在‖床‖上满面通红娇喘连连，纷纷掩面想歪告退。
　　郡主却不解其意，只当宫女们见主上腕子掰输，不忍看这丢人场面，一时脸上挂不住，便虚张声势：
　　“你虽是大君的女儿，如今到东陆来也需谨言慎行，做了我的妃子，更是要懂得些道理，平日里让着我些，别让我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否则你这嚣张做派传出去触怒了父皇，定叫你贬入冷宫……”
　　“那青阳十二旗的铁骑明天就会踏平天启城。”茂妃喝茶。
　　为了确保九州的和平，郡主选择闭麦。北陆战斗民族是真的不需要讲道理。
　　然而后宫中很快也流传出了小道消息：郡主与茂妃同‖寝时，直到三更还会发出哲学的声音。
　　宫中的老人纷纷感叹：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某种意义上无可厚非，唯有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才会为了练出腹肌，半夜仰卧起坐到三更。小郡主素来晚起，难得向父皇母后请安，如今更是能一觉睡至午时。一日皇上心血来潮，奏折批到一半，起了关怀子女的心思，便一路巡过来，哪个府都是父慈子孝的好光景，唯独到小郡主这里吃了闭门羹，敲门半晌，只听得里面传来小郡主“我又饿啦！”之声，却不见有人开门。随行侍卫见圣上面有怒色，当即破门而入，便见茂妃穿戴整齐，正在廊上喂一只肥鹦鹉——敢情这鹦鹉在郡王府上只学会了一句。茂妃见圣上来访，回去叫郡主起‖床‖已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赔罪，想来想去不好说仰卧起坐之事，便含蓄道：“郡主昨晚过于努力。”此言一出，随行皆惊，皇上亦张口结舌，心想好个不肖子孙，小小年纪便耽于风月，此后怕是不会有出息了，好在东宫之位不可能落在她头上，不必担心本朝命数。便只是摇头长叹，起驾回宫。
　　然则世事难料，数年过后，都城突发瘟疫，皇帝驾崩，太子暴死，皇子皇女亦纷纷中招，然此天赐良机不可错过，平日里那些为夺嫡跳得欢的，虽然个个在自己府上病成咸鱼一条，也强撑病体继续蹦哒。一时京城动荡。小郡主见惯了勾心斗角，只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与茂妃终日死宅，喂养鸽子，身体康健得叫人妒忌。朝中几个重臣寻思朝廷不可一日无主，又缺一个手里有兵镇得住场子的，一合计，便想起娶了大君嫡女的小郡主来。
　　“……等他们病好了，那些想篡位的兄弟姐妹们，就会把我扔进御膳房的铁锅里炖掉的。”小郡主忧心忡忡。
　　“陛下大可放心，你有茂妃，茂妃有她青阳十二旗的铁浮屠，比御膳房的铁锅强多了。”老臣们安慰她。
　　小郡主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登基了。茂妃也从郡主妃变成了皇妃。
　　新皇登基，收获的并非滔天权柄，而是满屋奏折。
　　“都怪你！本来我只要做一个快活郡王……”
　　皇帝咸鱼落泪。
　　“要怪就怪政治联姻吧！”
　　茂妃一边帮皇帝批奏折一边咬牙切齿。
　　“政治联姻害人不浅啊！”
　　两人抱头痛哭。
　　史官见皇帝与妃子批奏折到落泪，心中震动，立刻记载下了二人心系苍生，爱民如子的事迹。

　　新皇登基两年有余，东陆南北一片海晏河清，为人称道。《大学》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天下太平，自然有空考虑皇帝的家事——如何立后。
　　若论资格，后位必然是茂妃囊中之物。然而照东陆礼法，不得立异族为后，故茂妃只是稳坐贵妃之位，不得更进一步。于是朝臣纷纷上书，举荐自家小女：“后宫不扩白不扩，陛下不娶白不娶！”
　　皇帝若有所思，下朝回到宫中便与贵妃商议：“爱妃，我寻思大好机会，立后就应该立自己的白月光。”
　　“nsdd，不过你我相识多年，我怎么不知道陛下还有个白月光？”
　　“爱妃啊，我小时候去过宁州，见到了羽族的公主，那真是九州难见的美少女！当时我便立了个誓，这辈子若有当皇帝的福分，选一个人坐上皇后之位，那个人一定要是羽族的那位公主。”
　　这番话扯动皇帝心中辛酸往事。皇室的郡主说着尊贵，其实是块砖，哪里不平往哪搬，好在先皇对她还存着几分怜爱，便差她随使节自去寻有缘人。皇帝还是小郡主的时候，便走了越州，雷州，宁州，瀚州。她心中因那公主向往着宁州，只恨自己不是羽人，这辈子不可能生出双翅；但瀚州，谁都能够骑马。她想起在瀚州那时，有个给她送哈达的小姑娘，五色的衣裙里兜住草原上从南到北的风。于是回到天启后，她对父皇说，若从这四国之中选一个，请准我嫁到青阳去。
　　那时父皇只道她懂事，却不知她心中还是为了自己想。不过造化弄人，小郡主没成为青阳的新娘，青阳的新娘倒自来寻她了。
　　茂妃沉吟半晌，幽幽道：
　　“想当年，我还没来和亲的时候，也立过一个誓，要偷偷跑到宁州，和羽族的公主带上马私奔……”
　　“爱妃说的公主，和我说的，是同一个？”
　　皇帝和贵妃怒目相视，然后相视而泣：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政治联姻害人不浅！”
　　哭完了，茂妃道：
　　“这样吧，陛下不如写一封情书，看宁州的那位公主愿不愿意来当皇后。”
　　“但其实她也是异族……”
　　“陛下现在可是九五至尊，好不容易能为所欲为一次，为什么不把这机会留给追求真爱呢！信写了，可能届到，可能届不到；但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一定届不到啊！”茂妃循循善诱。
　　皇帝觉得茂妃说的对。皇帝不顾众臣的极力劝阻写了信，使节带着皇帝的亲笔信和聘礼一路往北去。
　　很快聘礼被打了回来，宁州也回了信，分明是那公主的真迹。
　　“不嫁，滚。”
　　皇帝收了信，悲从中来，不由伏案大哭：“呜呜呜！爱妃！她不嫁我！快派你的青阳十二旗铁骑把宁州踏平吧！”
　　后面宁州又补来一封信，言辞委婉地说东陆皇帝宠妾灭妻声名在外，实在不忍公主嫁到这里受苦。
　　“陛下向来心心念念的都是羽族的公主，怎就落了个宠妾灭妻的名声？”茂妃奇道。
　　“都怪我太宠你了！都怪你！”
　　“……陛下，明天早上北陆的铁骑就会踏平这里。”
　　“……不，爱妃，我什么也没说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