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洗个枣子

7、谁的生日？

　　天公作美，陆白转过来的这一周时间里，阳光都明媚的不得了，以至于他每天中午都能在这和煦的阳光中睡得不错。

　　特别是有英语相伴的时候。

　　一周过去，陆白总算还是放弃了和英语的死磕。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货真价实的学霸，还没到想要提升成绩就非得和英语过不去的地步。

　　周五回到家，陆白看到桌上放了个小蛋糕，还以为是老爸的生日，回房间前特地朝着主卧看书的父亲说了句生日快乐。

　　陆爸听见这声问候愣了愣，之前看到孩子他妈带了个蛋糕回来，还以为就是单纯的嘴馋，没想到居然是她生日。

　　之前辉煌的时候没太在乎这个姑娘，导致这么多年过去他连人家生日是哪天都没记住，现在他落魄了，这个姑娘还不离不弃地跟着，搞得老陆十分不好意思。

　　他忙不迭的放下手里的《如何度过中年危机》，找出手机在今天的日期上标注了一个“爱人生日”，然后关上房门，找了不少废纸，照着视频教程亲手叠了一大把玫瑰花。

　　与此同时，陆白也在隔壁房间里捯饬手工。

　　他成长的过程中虽然与老爸见得不多，而且因为这个老爸，他曾经有很长一段不太美妙的时光，但是既然现在老爸已经带他和老妈跑到了奉安，那他也就姑且认为老爸是想和他们母子好好开始新生活的。

　　既然是新的生活，父子间的关系怎么说也该用点心，好好打理一番，所以陆白同学猜到是亲爹生日的时候，就打算送他一份亲手做的生日礼物。

　　显得用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囊中羞涩。

　　中年老男人喜欢什么他还真不知道，但是他有个“从小沐浴在爱与阳光中”的同桌啊。这种事情他不懂，沈睿那种一看就家庭关系和睦的孩子绝对明白。

　　怕沈睿刚到家就睡着，陆白说完求助以后连着发了十几个戳一戳过去，把沈睿震得想下楼打人。

　　但是这连环轰炸的效果也十分可观，不一会，陆白的聊天界面上就弹出了个红色的小圈圈。

　　庄周：你再这么轰炸我就下去告诉叔叔你忘了他的生日！
　　居士：时间紧急，我这不是怕你睡着了吗。

　　楼上沈睿刚敲下“那你不会打电话？”结果抬头看看这五十平米的小屋子，默默删除。
　　庄周：行吧，你会做点什么？

　　居士：我可以学。
　　庄周：那就是什么都不会了呗，还不如等会给他捶个背洗个脚。
　　居士：……有别的选择吗？
　　庄周：没有。

　　半分钟后，庄周再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或许，你可以画一张画，叠几朵花，或者唱首《父亲》给他。心意最重要。
　　居士：恍然大悟.JPG

　　一小时后，陆白他老妈在客厅喊了一声，“饭好了！”

　　老陆和小陆一人捧花一人捧画，同时开门出来。而后小陆脑门上缓缓挂了几个问号，而老陆眼中则盛上了一些了然——
　　儿子这是跟他一样把陆夫人的生日给忘了啊。

　　老陆咳嗽一声，面朝端着盘子的人笑了笑，把喷了香水的花往前递过去：“小慧啊，生日快乐。”

　　陆白默默收起手中这张写了生日快乐的画，提醒老陆：“我妈生日在一月。”

　　老陆尚未展开的温柔攻势瞬间瓦解，讪讪道：“这样啊，那小慧今天买蛋糕回来，我还以为……”
　　人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问。

　　小慧今天心情好，倒是没计较这个，把父子俩拉到饭桌边上坐下，拆开蛋糕道：“我今天有个大事要宣布。”

　　“什么事？”父子俩异口同声。

　　“我，许如慧同志，从下周起，就是一名光荣的劳动者了！这个蛋糕呢，就是为了庆祝这一历史性的时刻的！”

　　小陆：？？？
　　老陆：？？？

　　“今天简历通过了，周一去上班，在前面的爱家超市录库存。”

　　老陆满脸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投的简历，我怎么不知道？”

　　许如慧同志得意洋洋：“来奉安当天就投了。以前跟着你没工作过，现在你不是没工作了嘛，就换我来养家呗。”

　　老陆看着眼前笑容美好的姑娘，心中百味陈杂，半天憋出一句：“小慧，辛苦你了。”

　　陆白：陆氏陈年狗粮，味道好极了。

　　许如慧切着蛋糕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由于老陆坐得离门口最近，于是自觉起身开门。

　　两道铁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个儿子差不多大的小伙子，手里抱着个小巧的礼物盒，一看到他就说：“叔叔，我是陆白的同桌，他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放学被我不小心收到书包里了，刚刚收拾书包发现了，赶紧送过来给您。”

　　说完，往里面看了看，发现屋里正在切蛋糕了，连忙装成一副自责而又小心翼翼的白莲模样试探道：“叔叔，没影响到您的生日吧？”

　　陆白在听到他要送礼物的时候就暗叫不好，赶紧推桌子踩板凳地跑过去想拦住他接下来的话，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同桌脸不红心不跳地演完一整场。

　　老陆扭头看了看自家儿子，神情复杂地向沈睿道了声谢，没伸手接礼物，而是邀请他一起吃饭。

　　沈睿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是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于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中找了个地方把礼物放下，而后礼貌地向老陆告辞。

　　在这种气氛里吃饭，哪有自己回家吃泡面来得自在？

　　许如慧听见门口的交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笑呵呵地过去将沈睿也拉上桌，简单解释了一下本场闹剧的始末，而后道：“我和老陆总在听小白说起你，今天第一次见面，来都来了，就一起帮阿姨庆祝一下吧。”

　　这是陆白和家里说起的第一个勉强能算“朋友”的人，陆妈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儿子稳定住这来之不易的友情，于是看着沈睿开始闭眼胡吹，并且通通冠以“小白说XXX”的形式。

　　比如小白说你人好长的又帅啦，小白说你尊敬师长爱护同学啦，小白说你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啦……以下省略397条“小白说”。

　　沈睿面上一副岁月静好的邻家男孩形象，乖巧懂事谦逊有礼，只有目光扫到小白本白的时候，带上了深深的，隐忍的笑意。

　　陆白十分无奈，且不说老妈这些胡话的夸张程度，就说他好好一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被亲妈这么左一个小白右一个小白的叫，已然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楼下大爷养的那只萨摩耶的错觉。

　　这顿饭吃得尴尬，沈睿极速吃完了饭菜也没有多留，撸了一把同桌小白的狗头也就告辞离开了。

　　邻家男孩沈睿离开前，还情真意切地恭喜了一番即将成为光荣劳动者的许如慧同志，让她心情大好，在家里找了几个蔫了吧唧的水果就叫陆白提着去楼上，拜访一下沈睿的家人。

　　沈睿不置可否地带着陆白上楼，开门进屋后随便在沙发上收了块空地出来对陆白示意：“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去。”

　　陆白过去坐下，接过沈睿递来的杯子问道：“你刚刚还专门帮我买礼物去了？”

　　“可能吗？”沈睿仿佛在看学龄前的智障儿童。

　　“那你包装盒里送的是什么？”陆白突然怀疑这人兴师动众地跑到楼下，就是为了帮自己送盒空气给老陆。

　　至于目的，他也没想好，可能是同桌把自己给睡傻了吧。反正换作以前的同学，绝对能够干出这种无聊的事情，用以满足他们自己的整蛊乐趣。

　　不过沈睿显然没有他曾经的同学无聊，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地答道：“火机啊，之前有人送我的什么节礼物，不知道是谁送的，也退不回去，就带回来放着了。反正我还没拆封，刚好借花献佛。”

　　好吧，陆白想着，都怪老妈刚刚那一连串小白，叫得他都把好人看低了。生气！

　　安下心来以后，陆白在沈睿家四处打量，沙发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洗过的没洗过的全都丢在一块，桌角有几个没来得及扔的小瓶子胡乱躺着，看起来是什么高端的药，反正上面都是疑似英语的东西。

　　桌上放着一兜刚买的泡面和几条干巴巴脏兮兮的抹布，一看就好久没发挥过他们应有的功能。但是桌角有一小片被收拾干净的地方，上面放着裁纸刀和一些还没扔掉的包装纸边角料。

　　类似的凌乱在沈睿家的每个角落里上演着，比如踢得到处都是的鞋子，地上没来得及清扫的各式包装袋，垫在凳子脚下的数学课本……

　　“沈睿，你一个人住？”陆白终于为眼前画面想出了唯一合理的解释。

　　“是啊。”

　　“怎么不和家人一块？”别人可以说是为了高考，但这理由如果用在鲲哥身上就会变得相当不可思议。

　　“啊，他们呀……”他沉默了一下，在陆白以为他不愿意回答，打算转移话题的前一秒，沈睿给出了一个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都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