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木食堂》洛东徘

4、荔枝百合虾

　　鲜红色的荔枝，将壳剥去，用小刀挖去深色的扁长果核。水润柔软的纯白果肉堆叠在瓷碗中，散发着微弱而切实的甜蜜香气。

　　卫宫处理完荔枝，看了一旁的蔬菜堆几秒，从中挑选出一颗百合与一根肥厚的红椒。
　　打开水龙头，将它们在清澈的水流下清洗干净，放在切东西的案板上。

　　白发男人选择首先处理百合。
　　将它一瓣一瓣儿地掰开成花瓣般零碎的模样，然后拿起菜刀，将红椒切成恰如其分的小块，一同放到一边空着的盘子里。

　　将养在水盆中的活海虾抓出数只，去头，利落地手剥淡青色的外壳，用刀将柔软的虾肉开背，挑出虾线丢弃至垃圾桶，然后将虾肉盛盘，放上姜末、花生油、白胡椒、味噌、蜂蜜以及少量盐，拌匀腌制。

　　卫宫打开炉子，将中华炒锅放在上面烧热，轻轻地倒入极少的橄榄油。
　　然后拿起一边的盘子，将百合和红椒分别倒入其中，爆炒数分钟，盛出。厨房的空气中顿时弥漫出淡淡的蔬菜清香。

　　还不够。接下来，应该是这个。
　　英灵毫不犹豫地拿起之前处理好的荔枝，倒入锅中，用锅铲翻炒。

　　空气里甜蜜的香味一下子浓烈起来。像是有荔枝味的炸弹在空中爆开，清甜的滋味在火焰的加热下，最终变成令人食指大动的焦糖味，只要是喜欢甜品的人，都会觉得按捺不住。

　　厨房外。
　　伊莉雅在座位上支着脸颊，非常期待地等着之后将要呈现的佳肴。

　　“荔枝、虾……Archer会端出怎样的料理来呢？”
　　她喃喃道。
　　这是吃着德国菜长大的伊莉雅斯菲尔从未见过的搭配。她的父亲卫宫切嗣出身的日本，料理中似乎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菜色。

　　现在没有进来什么客人，Lancer在柜台里核算账单。周围一片安静，只有垂着幕布的厨房的方向忽然传出了一阵“滋啦”声。

　　哎？
　　伊莉雅听出那是油锅爆响的声音。她想起之前在卫宫宅看士郎、凛和樱做菜，只有在用到爆炒或煎炸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烟火气浓重的响动。
　　难不成，Archer做的是天妇罗或者中华炒菜一类的料理？

　　伊莉雅不由得好奇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却看见Archer很快就掀了幕布出来。
　　他的手里，正端着一盘料理。

　　“好快！”
　　伊莉雅小声地惊叹，正襟危坐起来。

　　白发英灵亲自将那盘料理送到了伊莉雅的面前。

　　那是一盘从配色上和气味上都无可挑剔的，艺术品一般的料理。
　　雪白的百合、雪白的荔枝和雪白微红的虾仁，以及点缀在外围围成一圈的、点睛之笔的红椒。非要比喻的话，就好像一座晶莹剔透的雪山山脚下，盛开了成片深红的花朵一般。

　　“好漂亮。”伊莉雅拿起叉子，凝视着被放在她面前的这道料理，情不自禁地轻声感叹道，“我好期待是什么味道呀。”

　　“试一下吧。”
　　卫宫垂着眼睛站在桌旁，温声道。

　　雪发少女依言，用叉子掬起一颗虾仁，递入嘴中。
　　她顿时被那味道击中了。

　　圆滚滚的、头尾相接的雪白虾仁，两侧泛着微微的粉红。
　　不放入口中的话，简直难以想象，它有着和可爱的外表完全相符、甚至远远超出的可口程度。

　　刚放在舌尖上，就弥漫开一股特殊的鲜美。
　　咬下去，充满弹性的虾肉内部，甜蜜的汁水骤然爆开。荔枝特有的清甜、新鲜海虾的鲜味、白味增、白胡椒与花生油交织的香气，完美地交融在口腔中。

　　伊莉雅开心地睁开眼睛，红色眼瞳闪亮闪亮。
　　她来不及去夸在旁边等待她品尝的Archer，迫不及待地叉了一块百合放入口中。

　　嗯，也很好吃。
　　甜甜的荔枝味道，还沾染了虾身上的鲜味，让原本素净的百合变得与众不同。

　　那接下来就是荔枝啦。
　　唔，软软的，甜甜的，还有一股焦糖味。中间混着的味道是……？

　　“啊，是蜂蜜！”
　　伊莉雅轻快地说出了答案。

　　“嗯，没错，是槐花蜜。”
　　英灵肯定道。

　　是花朵也宛如雪一般的槐花呢。

　　“我很喜欢！”伊莉雅弯起眼眸，脸上露出了没有任何阴霾的快乐神情，“Archer做的菜非常好吃，我很喜欢哦！而且——”

　　“——而且？”

　　小小的少女狡黠地笑了：“——而且，有一股非常温柔的味道呢。”

　　*

　　爱因兹贝伦的三人组离开的时候，掌握钱财的女仆塞拉很爽快地结了账，还给出了超出定价金额的钱财，说是什么“小姐难得那么高兴，我认为那些菜值得这些微末的小钱”。就算听得出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也透着一股别扭劲儿。

　　在那道虾后为了丽兹和塞拉做的炖菜，也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看来是被弓兵的厨艺所征服了啊，那位长期执掌贵族厨房的挑剔女仆长。

　　“我说，你提供给小丫头买宝石的大部分的钱，果然就是从这些大手大脚的客户那里来的吧。”负责收钱的库丘林吐槽道，“吃到好吃的东西会给出自己认为值得的价钱，有钱人都是不一般的自我中心啊。”

　　他边说话边舒展了一下肩背，想了想，语气豁达起来：
　　“不过，嘛，反正也没有坏处就是了。”

　　“就当为时不时收到的、不能用的异世界货币补价了。”
　　白发的弓兵淡然地说着，站在那里擦玻璃杯，等待着下一位顾客。

　　外面的天色渐暗，今天的新都街道上意料之外地没有什么人流。
　　可能是因为身边的蓝发枪兵提到了凛吧，在难得清闲的周五的晚上，英灵卫宫望着那扇门，久违地想起了自己盘下这家店面的始末。

　　*

　　Homestay，原先是开在冬木市偏僻角落的一家破旧小店。

　　卫宫决定盘下这家店面时也是有所犹豫的。虽然这家店面的低调很符合他的需求，但是老板急于脱手而频频压低价格的焦躁行为让他不禁心生疑虑。

　　不动声色地在老板着急的注视中一边踱步一边环视店内四处，白发的青年在将手指抚上门框时终于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在皮肤的按压下，略微凸起的触感鲜明地传递到脑海，很快具现化出图案。
　　——从未见过的魔术符文，不知道是哪个时代或哪个区域的文字。

　　怪不得曾听说这家店的附近总是发生一些不大不小的奇异事件。

　　卫宫沉吟了一下，随即转身向店主表示了“想要尽快盘下这家店面”的意思，然后心下了然却故作不知地看着老板明显松了口气继而强行忍耐喜悦的表情，竟也感到了些微的愉快。

　　回过神来后他又有点自相矛盾地唾弃自己的行为，不过好歹还清楚地记得当务之急是什么。

　　在老板火速清空并将钥匙交给他后，卫宫立刻就联系了远坂凛来查看门框上的文字。

　　红衣的少女魔术师绕着门转了好几圈却一无所获，对于其上文字的来源也毫无头绪。花了一些时间查阅魔术协会的诸多典籍之后，远坂当主对自己曾经的英灵表示了无能为力：
　　“我只能勉强看出来是和时空相关的魔法，并非攻击性的。具体有什么效果我无法解析，更别说查出它是哪里的魔术了。我说，Archer，你真的不考虑把这个门框拆掉吗？”

　　对此，英灵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向自己的御主摊开双手，语气几分戏谑：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吗，凛？应该也是那个不知名魔术的附带效果之一吧——要是强行拆掉这个门的话，整个店都会跟着一起变为废墟的。就算这样你也想要暴力拆除吗？”

　　听了这番话，大小姐气得叉起了腰，冲他露出了毫不优雅的冷漠白眼加恶狠狠的表情：“反正这又不是我的店，随你便吧，Archer！”
　　说完之后，留在卫宫视野里的只有远坂家主愤而远去的背影了。

　　英灵对此只是露出了有点无奈的微笑，继而转身走向店门处，扶着那个没办法解决的门框，看着黑洞洞一片破败的店内，回想起前老板的表现，下定了决心。

　　将异常事物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总比放在普通人的手中好。
　　毕竟，这也是正义的伙伴的义务啊。

　　正是那个时候，原本还对凛的劝说犹豫不决的卫宫，最终做出了接替这家餐馆的老板的决定。

　　*

　　当然，之后明明表示“这不是我的店”的远坂当主为什么会先拒绝再接受自家英灵的接济，放弃美丽的晚餐支持Archer开店，甚至周末还会去餐馆帮工，又是另外一个琐碎又漫长的故事了。

　　*

　　“Lancer。”

　　“啊？你忽然扔过来什么东西啊？”
　　“这是……酒？Archer，你给我这个干嘛？”

　　“不干嘛。虾不错，这是今天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