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89、第 89 章

　　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就着灯火，辛泽看清了来人是弦珠，她身后还跟着千钟与休狄。
　　辛泽趁他们还未走近，蹲下拉着彦能说：“等会你可得给大伙道个歉，不然大家是不会愿意跟一个动不动就玩失踪、又老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做朋友的。”他见彦能低着头默不作声，心中哀叹一声，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这小家伙听没听进去。
　　这时休狄上前看到他们两人大手牵小手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哟，看你们这样子，是和好了？”
　　弦珠与千钟也觉着匪夷所思，毕竟之前把辛泽喊出来找人的时候，他还一脸的不情愿，边走边骂彦能惹是生非呢。
　　“呵，瞧你这话说的，本来就是陪小朋友闹着玩，那点小矛盾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辛泽说完，还朝旁边的小男孩使了个眼色，“你说是吗，彦能。”
　　“对。”彦能这时倒是很配合地回答道。
　　“哟，这一唱一和的。”休狄摸着下巴，眼神在他俩之间扫来扫去，“老实交代，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将这小子治得服服帖帖。”
　　辛泽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没什么，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心比心，以己度人罢了。”
　　休狄嗤之以鼻：“切，说了那么多，都是些空话，真没意思。”
　　辛泽还欲讽他几句，就听到千钟插话道：“好了，别在这浪费口水了，既然人已平安无事地找到了，大伙都回药堂吧。”
　　“是啊，回去早的话，还能补个回笼觉呢。”弦珠也出声附和道，说完，她便抬腿转身欲走。
　　“等等！”辛泽急忙喊住了她，弦珠回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旁边的千钟与休狄也是一脸迷惑，辛泽将彦能推上前，推到几人中间，“这小子有话对你们说。”
　　弦珠三人闻言俱是一怔，而后都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谁知过了老半天，彦能愣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时间久了，休狄有些不耐烦地说：“哎，别勉强了，不想说就算了，这忙活了大半宿，我们还急着回去补觉呢。”
　　弦珠与千钟显然也同意他的话，眼见得三人又要走了，辛泽急得拍了下彦能的小脑袋，迎着这小家伙不满的目光，他俯身咬牙循循善诱道：“想想你的游戏大业！”
　　听到这句话，彦能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他握紧了双手，犹豫了会，转身对着弦珠三人，神情有些局促，但说出的话却十分郑重：“对不起。”
　　弦珠三人顿时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休狄更是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哎呀，我刚才是出现幻听了吗？”
　　彦能一听到这话，嘴角立即下拉，又恢复成原来那种冷漠倨傲的样子。
　　辛泽心中暗道坏事了，老子费了那么多口舌全都白费了。他忍不住狠狠瞪了休狄一眼，怪他多嘴横生枝节。
　　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弦珠忽然高声道：“好，我原谅你了。”她走到彦能面前，捏了捏他的小脸笑着说，“这样才对嘛，直言直语总好过一声不吭闷在心里。欸，别说，捏你脸的感觉还真不错！比拍千钟的肚子还爽！”
　　众人看着彦能气得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一鼓一鼓的，个个憋笑得嘴角不断上扬，却没一个敢笑出声来，怕再次惹怒这小家伙。
　　千钟估摸着彦能快要忍到极限了，伸出宽厚的手掌，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肩上，然后大手一挥：“回药堂喽！”
　　彦能坐在他的背上，很不自在地扭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身后的辛泽、弦珠与休狄看到他那副傲娇的样子，相视一笑，随后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彦能提出了要到星市的墓前祭拜，弦珠答应了他。

　　到了中午，彦能随弦珠与辛泽一同去往星市的坟茔。原本千钟与休狄也想同行的，可惜他们俩一个被七长老留下帮忙，一个被五长老逮住干杂活去了。
　　三长老将星市的遗体葬到了兹城附近的一座丘陵——地震前那原本是一座海山，从那儿往北望，一眼就可以看到兹城故址。
　　丘陵正中央立着一块水晶方碑，彦能摸着那块方碑，低声自言自语道：“星市叔叔，你生前最喜欢宅在家里，出远门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这下好了，以后你都不用再出远门了。你……可还满意？”
　　想来他是满意的吧，彦能心想，他朝着兹城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碎石泥浆，全然不复旧时模样，顿时心中生出无限惆怅，唉，从今以后，想来故城只能梦中相逢了。

　　三个人回到成山，刚进结界，就听到远处人声鼎沸、闹声喧天。
　　“这是发生什么喜事了吗？”辛泽扭头向旁边的弦珠问道。
　　鲛人少女调皮地眨了眨眼，双手一摊道：“你问我，我问谁？”
　　一头雾水的三人疾步往中央大街走去，只见街上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都在收拾东西。弦珠瞬间脸色一变，似乎猜到了什么，急冲冲往议事厅跑去。
　　辛泽见状，赶忙将彦能扛在肩上，也跟着追了上去。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议事厅时，浑然不见弦珠身影，倒是厅前站着两队身着深蓝色紧身制服的鲛人，瞧着很是面生。笔挺的制服穿在身上，无论男女，都显得矫健威武、英姿飒爽、神气十足。
　　辛泽心里估摸着他们应该是之前待在冰凌海的鲛人。有这两队人在议事厅外守着，他不敢造次贸然闯进去，只得伸长了脖子，眼睛不停地往厅内瞄，可惜两扇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有。
　　“喂，可以将我放下来了吗？我都要吐了！”
　　肩上的彦能很是不满地大喊道，这一路奔跑过来，他的胃被顶得跟翻江倒海似的，极为难受，再不下地缓缓，他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出丑了！这对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抱歉，抱歉。”辛泽听了慌忙将他放了下来，还特别贴心地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现在好点了没？”
　　彦能没出声，过了好半会，他才嫌弃地闷声回道：“好了，不用拍了。”
　　辛泽闻言如获大赦，他起身正欲绕到议事厅左面，好透过窗户一窥内里状况，岂料还没走几步，议事厅的大门就缓慢打开了，只见弦珠从里面疾步走出来。
　　“弦珠，怎么啦？”辛泽上前打招呼道，谁知下一刻他便愣住了，再也迈不开脚，因为他从没有看到弦珠脸上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迷茫、哀伤、不知所措以及忧心忡忡，
　　少女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一个劲快步往前冲，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她似的。
　　“喂，她都不见了，还不快追！”
　　彦能拉了下辛泽的衣袖大声提醒道。愣住的辛泽这才如梦初醒，抱起他便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就在他们快要追上弦珠时，却见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怔怔地望着他们二人。辛泽见状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在离她五六步远的地方停步。
　　“仔细一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弦珠忽然自嘲道。
　　什么意思？辛泽没听明白，他们仨两男一女，更何况一个是鲛人，一个是蜃龙，一个是普通凡人，性别种族都不同，怎么会是一样的呢？
　　但弦珠显然没有解释的兴趣，她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再次疾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