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18、第 18 章

　　‘大青头’先是往黑虎号左侧行去，靠敌船舷一侧火炮齐发，同时夹以鸟铳，箭矢。这时黑虎号难以转弯躲避，只能硬受了这一波攻击。随后李黑虎也无心恋战，边还击边伺机而逃。
　　郑道乾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立即指挥另外三艘巨舰一起将它团团包围。李黑虎也急眼了，直接朝着北面一艘巨舰撞去，可惜两艘船体型相差太大，被撞巨舰只损坏了一点，而黑虎号却是半个船头都撞坏了，一下子丧失了战斗能力。
　　郑道乾立即下令进行登陆围剿，有了之前赏金的刺激，将士们个个争先恐后，但也没有失了章法，鸟铳与箭矢基本上就消灭了甲板上泰半敌人，剩余者或逃入舱内，或者跳水求生。
　　跳下水的立即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小船官兵围捕，至于躲进船舱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徒做困兽之争罢了。

　　枪炮响起的第一刻，石桓就急冲冲赶往弥罗湾。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半点血色全无。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次是生死大战，官兵竟然无声无息地渡过了一线峡，岂有此理，一定有内应，是谁？让他揪出来了，一定要抽皮剥筋方能泄他心头之恨。
　　来到弥罗湾，此时已成了一片火海，他刚登上主船，就听到属下来报黑虎号被围。他正在前去救援的途中，就看到黑虎号撞舷那一幕。
　　“郑道乾！”石桓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老大，黑虎号已经救不了，弥罗湾现在都是官兵的船，我们硬拼不过，还是先回金葫岛，凭借寨堡地势之险可以阻挡官兵进攻，等待其它岛屿援兵，到时候就可以进行反攻了。”他旁边一个属下建议道。
　　虽然不甘心，石桓也知道这是上好之选，他刚欲下令撤退回防，忽然响起惊天巨响，紧接着金葫岛寨堡所在之处火光冲天，爆炸声不绝于耳。
　　石桓心头一闷，吐出一口老血，双眼通红一刀砍在船舷上，怒吼道：“是谁！是哪个混蛋炸了弹药库！”
　　“老大息怒，老大息怒。”刚才提建议的下属立即劝慰道，“金葫岛我们是回不去了，老大，我们还是快逃吧。”
　　石桓虽然异常恼怒，但还没有失了神志，立即收集剩余船只，“擒贼先擒王，儿郎们，随我一同去砍了郑道乾的头。”说完，还亲自擂鼓助威，没被烧毁撞坏的几十艘船跟着他一同往‘大青头’冲去。
　　海盗们低落的士气因有了石桓这根主心骨稍微恢复了一点，冒着炮火，二十来艘小船将‘大青头’团团围住。海盗们也不硬撞，而是拿出他们劫船的看家本领，搭钩直接跃上‘大青头’甲板。船上的官兵们虽然占据高地，但抵不过成百上千的海盗们不要命的往上爬。
　　约莫一刻钟后，‘大青头’左舷被海盗突破一个小口，石桓见状大喜，也不顾得自己这里也有几艘官船围攻，立刻高喊道：“杀了郑道乾，赏银三千两。”
　　这句话人口相传一遍遍重复着，就像海浪一般，令每个听到这句的海盗们血气上涌，他们攻击得更加凶猛，口中如着魔一般高念着同一句话：“杀郑道乾！杀郑道乾！”
　　一时间，枪炮声、刀剑击撞声、嘶喊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阵营发出来的，炮弹落水激起一道道水柱，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一张张狰狞的面庞上，每个人都在怒吼着发泄着自己最原始的本能，冲击，向前冲击。海面的月影被雨弹打碎后又扭曲重合在一起，鲜血淹没了它的本色，海面升起了一道血月。
　　郑道乾见状也抽刀走上甲板，与官兵一道奋力将缺口补上，但之前跃到了甲板上的那几个海盗还是造成了一些兵士们受伤。
　　石桓见‘大青头’的防御圈很快就修补好，虽然还有十余艘小船在攻击它，但它已经有余力来进行还击，便知杀郑道乾是没戏了。正好他们这边北面刚刚击沉了一艘宁海卫主船，趁着官兵们来不及补上火力，他率船上众人趁机杀出一条血路。
　　等出了一线峡，看到原本两百多艘船如今只余十来艘，还大多破破烂烂不堪一击的凄凉模样，石桓脸上阴云密布，连连桀笑道：“好样的，郑道乾，这笔账我记下了！日后定叫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吩咐一行船顺风南下直往迎州方向驶去，估摸着官兵一时半会儿追不上，石桓方松了口气，但心头一直盘着的那股怒气无处发泄，便冷不丁直接扬鞭抽打旁边一个喽啰，将他抽得皮开肉绽还不解恨。
　　旁边的属下熟知他性格反复无常阴险狡诈，生怕惹上无妄灾，立刻想出个主意道：“老大，昨晚不是掠夺了一艘商船，还俘虏了一群人吗？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转到金葫岛上，现在还在旁边那艘船舱里绑着呢，要不要拉上来一个让您练练刀。”
　　石桓闻言没有答话，只是沉着脸，属下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讲错话了，身上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紧接着头上传来不满的声音：“还愣着干嘛，快点提上来啊，老的不要，要年轻标致的。”
　　“是是是。”属下忙应声下去，招呼旁边的船送人过来。
　　不一会儿，对面船上便送来了一个年轻人，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从面相上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细皮嫩肉的，模样十分清秀。
　　石桓见了停下擦拭小刀，有点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嗯，倒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等会我得下手仔细着点，免得破了相，就不完美了。”
　　岂料年轻人听到这么一说，趁喽啰不注意，一头撞到船舷上，顿时额头破了口子，鲜血直流，随即就被一群人按在甲板上动弹不得，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甘心地破口大骂道：“完美你个头，老子偏不如你愿，石剥皮，你咋不把你自己身上那层皮给剥了，我看你长得也挺不错的，面白须净，到那倌人里头没准还能当个头牌！”
　　“哈哈哈……”石桓怒极反笑，“好，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们的骨头到底能硬到什么程度。拿钩棒来！”
　　属下闻言不由眼皮一跳：钩棒由铁铸成，上面布满了细钩，一棒下去，连皮带肉，血肉模糊，寻常人至少掉了半条命。老大连皮囊都不要了，看来是真得怒到极点了。
　　很快，一根乌黑铁棒出现在石桓手中，他狞笑着步步逼近：“你现在向我求饶，我还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呸！”年轻人一口血沫吐在他身上，“少废话！要杀要剐放马过来，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好，好得很！”石桓额上青筋暴起，一击重棒挥下，打在年轻人前胸上，轻微的‘咔嚓’声，他估计至少断了一根肋骨。
　　石桓带着玩味地欣赏着年轻人脸上的痛苦之色，似乎觉着还不够，他又重重按压下钩棒然后猛地收回，细钩连带着血肉一起拔出，一直强忍着的年轻人这时也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啧啧啧，我还真当你是铜皮铁骨呢，就这么一下你就禁不住，真是令我失望啊。”石桓嘲讽道，年轻人如火的眼神让他很不自在，他又挥棒痛打，这次年轻人没有叫喊，而是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石桓正欲再次举棒，忽然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直接炸到右舷上，船身因此剧烈晃动，他一个趔趄差点撞到船舷上。
　　他站稳往前一看，原来不知何时一艘苍山船从黑夜中现身，挡在前方，船舷处金色的迦楼罗像在月光下分外醒目。
　　“老……老大，有埋伏，是宁海卫！我们被宁海卫包围了！”旁边的喽啰惊恐地指着后方大喊道，他话音未落，漫天炮弹如星坠落，纷纷向海盗船上落下，一时间，本就所剩无几的海盗船这下就只剩下他所在的这一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