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尘间》袁大全

3、第二章母亲早逝为弟寻干爹娘（一）

　　“凤仪，不好了，你妈晕倒了！”
　　人群中一声呼喊，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孩回过头来。
　　“在哪呀？”张凤仪赶紧追问道。
　　“就在你家门口。”
　　凤仪脑袋一阵蒙，没细看是谁通知的自己就一溜烟地往家跑去。
　　“哎哎，小姑娘你的篮子不要了！”
　　“先搁你这，我回家看看。”
　　张凤仪是出门来买菜的，虽说是个年方十四的女孩子，但是自从母亲怀孕以来家务就基本落到了她的头上。
　　张凤仪的母亲张李氏今年已经年方四十二岁了，去年年末突然害起口来。
　　想到自己都四十多岁，而且大儿子也就是张凤仪的大哥张凤武都已经二十四岁成家另立门户了。
　　张李氏觉得自己些许是胃受了凉，没太在意，直到怀孕四、五个月肚子显露出来才发现是怀孕了。
　　老来得子的张凤仪的父亲张景天很是欣喜，尽管当时在平州衙门里当差也每天按时回家对张李氏没了脾气。
　　也许是怀孕的年龄比较大，张李氏怀上这一胎之后就各种身体不爽，家务也无法料理。
　　张凤仪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孩子自然要担得起操持家务的重任。
　　那日，张李氏感觉怀孕快足月了，她想着起床多走动走动以便更容易诞下孩儿，便跟着张凤仪一起出了门。
　　她目送张凤仪去买菜，自己在家门口走走，谁知却出现了事。
　　张凤仪一路小跑跑到家门口，看见母亲靠在邻居魏大妈身上，头上、台阶上还有母亲的两腿之间都有血迹，母亲脸色煞白，眼睛微闭着。
　　张凤仪从没见过此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凤仪，你可算来了，你家咋没人啊，我都在门口喊你们半天了！”魏大妈一见到张凤仪就叨叨不停地说了起来。
　　“你妈要生了没个人可不行啊......”
　　张凤仪脑袋“嗡嗡”的响，已经听不到魏大妈在说些什么了。
　　突然张凤仪大叫了一声：“我去请医生！”
　　魏大妈的丈夫老远跑了过来，“不用，不用请了，我已经喊了红十字医院的李大夫，也让我儿子去县衙叫了你爸爸！”魏大妈的丈夫喘着粗气说。
　　“来凤仪，我们把你妈扶进屋里！”魏大妈招呼着张凤仪做事。
　　很快李大夫来了，他是平州城有名的妇产科医生。
　　他早些年曾留学苏联，自从抗日以来她就回到了平州老家帮助老家人民救死扶伤。
　　这些年平州城里至少有一半的婴儿都是她接生的。
　　李大夫仔细检查了张李氏的情况，一脸严肃地对张凤仪说：“你妈妈有严重的妊娠高血压，她现在必须把孩子生出来，要不然孩子保不住了。”
　　张凤仪从没见过生孩子的场景，她没了主心骨。
　　“要不您等俺爸回来行不行？他快回来了。”
　　张凤仪哭着求李大夫。
　　“时间不等人，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刚说完，张景天跑进了屋，他满头大汗地说：“李大夫，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张凤仪看见父亲回来了紧张的心稍微得到了缓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张凤仪不忍心听到母亲生孩子时的惨叫，她踱步到了门口，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她细细的盯着母亲早上头撞上台阶留下的血迹，感觉暗红色的鲜血好像一片红彤彤的枫叶。天色已暗了下来，他感觉到阵阵凉意，入秋了开始起风了。
　　从早上到现在时间好似过得很快，张凤仪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已经干了，张凤仪打了一个寒颤，她想着进屋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哇！”的一声啼哭，“生了生了！”
　　张凤仪兴奋地大叫起来，飞奔到母亲的卧室外。
　　此时张景天哼着小曲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用手敲着八仙桌，套用京剧《长坂坡》唱段自己改编了歌词“我家又来新贵人......”
　　张凤仪从虚掩的门往张李氏生产的卧室里仔细瞧着，她想快快看到自己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长什么样子，长这么大张凤仪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是什么样子。
　　她回忆起自己上一次见到小婴儿还是在大哥张凤武给他小女儿张敏之过满月的时候，那天大嫂王淑莲从里屋抱出来一个粉粉嫩嫩软绵绵的小娃娃，张凤仪忍不住地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手，还把张敏之给捏哭了。
　　在张凤仪的脑海里那就是她心中婴儿的模样，她想着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也应该非常的可爱，如同张敏之一样。
　　李大夫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出来了，“恭喜张老爷，又得麟儿，是个儿子！”
　　张景天一个箭步从椅子上窜了出去来到李大夫的旁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幼子。
　　张凤仪凑上前去，她好好奇自己的小弟弟长什么样。
　　当李大夫把包裹打开的时候，张凤仪惊呆了，这哪里是个软绵绵可爱的孩子分明还有点可怕。
　　张凤仪张大了嘴，她看见了一个头尖尖的、头发上还沾有血迹，全身皱巴巴的小东西，这个小东西睁开只睁开一只眼盯着她。
　　“快来抱着自己的儿子，我进屋再收拾收拾，我就要回家了。”
　　李大夫把孩子交给了张景天进了屋。
　　张凤仪尾随着李大夫来到了张李氏的屋里，张李氏此时头上已经扎了一个红布条，这个布条掩盖了早上撞击台阶时留下的伤疤。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她对张凤仪说：“凤仪，看见你弟弟了吗？”凤仪点了点头。
　　“我走了凤仪，你妈妈就交给你们了。”
　　张大夫说完就背上了自己随身带来的药箱夺门而出，外面此时传来了张景天感谢的话语。
　　“凤仪，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张李氏让张凤仪出了自己的卧室。
　　张凤仪这才想起来都已经傍晚了，一家老小都还没有吃饭，她起身来到了厨房做起了饭，想着母亲刚生完孩子，特地为母亲做了红糖鸡蛋等母亲睡醒了喝。
　　张凤仪端上了小米粥、咸菜和玉米面窝头放到了饭桌前，此时的张景天还在怀抱着他的小儿子。
　　“俺爸，您都抱了好久了，把我弟放到摇车里吧，我们准备吃饭了。”
　　“好好好！”张景天连声说好。
　　昏暗的煤油灯下，张景天和张凤仪对面坐着，今晚旁边上了张李氏多了一个小娃娃。
　　张凤仪一边拿脚勾着摇车来回摇晃，一边喝着小米粥。
　　“凤仪，给你妈做吃的了吗？她辛苦一天了，要好好补补！”张景天抬起头来问。
　　“做好了，在灶上煨着呢！”张凤仪吞下碗里最后一口小米粥起身，边走向厨房边说：“我去给俺妈送过去！”
　　“俺妈，醒了吗？我给您送点红糖鸡蛋。”
　　张凤仪端着碗在张李氏的卧室门口吆喝着里面却没听见回应。
　　“凤仪你赶快进去把你妈喊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张景天接替着张凤仪的活，一手摇着摇车，一手拿着筷子。
　　张凤仪推开了门，她看见张李氏此时睡得很沉，她进屋的脚步声都没办法将她吵醒。
　　张凤仪心想：“俺妈真不容易，她太累了！”
　　“俺妈！俺妈！”
　　张凤仪来到床前，推了推张李氏，张李氏确双眼紧闭，没给出反应。
　　张凤仪慌了，“俺妈！俺妈！”她提高了声音在张李氏耳边呼喊。
　　这时张凤仪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脚边有血迹，她慌忙的掀开张李氏的被子，发现母亲的下身已经浸泡在鲜血里了。
　　“俺爸，不好了，你快来啊！”张凤仪冲到了门口向堂屋大喊。
　　张景天飞奔了过来，当他看见此景时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快，凤仪，快请大夫！”而此时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也在堂屋里哭了起来，一大家里在埋葬在哭声、匆忙的脚步声中。
　　这一天张凤仪永生不会忘记，一九四五年农历七月初六，这一天她迎来了自己的小弟弟但是却送走了自己最爱的母亲。
　　那几天家里人都聚齐了，老大张凤武带着妻子王淑莲和儿子张道之、女儿张敏之一接到电报立马从邑阳赶了回来。
　　一进屋张凤武就责怪起了张景天：“你说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小弟，这下好了，俺妈没了！”
　　他身后跟着的王淑莲一手拉着张道之，怀里抱着张敏之一脸漠然面无表情。
　　张景天好似一夜白了头，头低垂着坐在张李氏的棺边，任凭他大儿子如何怪他，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凤财呢，怎么不见他？”
　　张凤武见张景天一句话也不说转身问了在边上抽泣的张凤仪。
　　“给二哥家打过电报了，也许他晚点才能到吧！”
　　张凤仪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怀里抱着的小弟弟倒是睡得正香，这个孩子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到来家里发生多大的变故，自己已经变成了没娘的孩子。
　　张凤武不愧为家中的长子，他思维敏捷料理着家中的这一变故，快速地安排身边人各司其职，张李氏的葬礼才不至于太过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