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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魏潜是个淡性子的人,闲事管到这地步也差不多到了头,说到底是旁人的房里事,他最关心是前几天他收的那封信。
      善来犹自垂泪,魏潜在她对面坐下了,问她:“我好奇许久,你一个奴婢,怎么字写的那样好还会画?哪里学的?”善来因魏潜才救了她,心存感激,是以并不隐瞒:“小时和家对面学堂里的先生学过,后来到了刘府,跟着教他的先生也学过一段时间。”倒是和信上说的没出入,知道她说实话,魏潜又问:“听说你到刘府前字和画就已经很好了,教你的必然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那是哪位大家呢?”善来摇头道:“不记得了,我小时候贪玩落过水,大病一场后把前尘尽忘了。”魏潜追问:“你哪一年生的病?”善来道:“八年前。”
      八年前。偏偏是八年前。魏潜又开始恍惚。

      那个死了六年的姚益本是个商人,做药材生意,经年行走在北地,也是八年前,他积货的仓库被大火牵连,烧尽了血本无归,他的妻子也因这场大火受了惊吓,病了一场后不治而亡,他心灰意冷便带着女儿返乡。从贺州到萍城,他必然要取道京城,如果……
      一切都合情理,可怎么就凑巧成这样?
      倘若她脸上有一点鹤仙的影子……

      八年了,姑丈到处奔走,人已然疯魔了,自己也是,但凡听到有会书画的女子就留心,只要年纪差不多,一定将身世打听清楚,要是有合的地方,千方百计也要见一面。可是八年了,没有一丝鹤仙的踪迹。或许鹤仙真的死了。
      八年间姑丈何止老了二十岁,曾经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
      上天若果好生,便保佑鹤仙就在眼前吧。

      魏潜眼前带了雾,几乎是祈求了:“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吗?”善来又闭上眼尽力想了,末了还是摇头:“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魏潜没了法子,也不说话,只顾低头坐着。
      过了会儿,魏潜站了起来,对善来道:“你把衣裳换上,我叫人送你回去。”善来忙道:“还是不麻烦世子了,就叫我我自己回去,免得惊动。”魏潜不置可否,推开门出去了。善来连忙站起来,颤抖着手脚把衣裳换了,又梳了头发。打理好后,她推开门,不见魏潜也不见别的人,知道他是走了,便跑出去,径直往刘府去了。
      魏潜临街站着,看着她身影渐远,吩咐吉祥:“今个儿的事别说,还有,找信得过的人,刘府门口守着,她要是再出来,别叫她有事,做隐秘些,别叫人知道。”吉祥应了是。
      魏潜看着那背影想她或许有渺茫的可能是鹤仙,他得自己确认了,不然谁也不能告诉,谁还能经得起再一次的失望呢?

      善来回了住处,抓起桌上的冷茶就是一通灌,茶喝完了,心却没静下来。她抓着今天得来的宝钞缓缓在炕上坐下,告诉自己她明天就走,这地方她再也不也不待了。

      善来看着英国公府高悬的金匾许久,长呼出一口气,走到一处角门前。几个年轻魁梧的汉子在门口站着,皆不苟言笑,见善来到了近前不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她:“哪里来?”善来道:“我找府上的赵大娘。”人道:“赵大娘多了,你找哪一个?”善来想了,改口道:“我找府上二小姐。”众人一时都看过来,善来面不改色,举着手里折好的纸:“这是二小姐要的东西,我给她送来了,要亲手给她。”

      近日春深似海,恬风吹开杏雨梨云,到处李白桃红。辜椿龄已三日没出过内室一步,三天前她出去了一趟,擦了药还起了连片的疹子,现下是一步也不敢动,终日困于房内,无聊得要死,乍然听见善来找她,丝毫不遮掩喜意,推着璎珞出去接人。
      璎珞才出了门,辜椿龄就在帘子后头等,脚站的痛了才等到人。善来一进门,就被她挽住了胳膊,“你一定是菩萨派来解救我的。”善来扬唇微微地笑。
      辜椿龄本还在寒暄,问一些近日如何的话,可见了璎珞手里的东西,眼睛里便再没有别的,只一心翻看。
      善来在一旁道:“受了小姐的重礼,不敢不用心,我回去翻了那两本册子,又想了些,要是有能入眼的,小姐便选了用吧。”辜椿龄从纸里抬起头,笑道:“我看个个都好,往后不愁没衣裳穿。”说着正好丫头端茶来,辜椿龄拉着善来椅子上坐下,喊善来喝茶吃点心,自己还是低头翻画纸。
      好容易翻完了,辜椿龄抬起头来,有种头昏目眩之感,对善来道:“我真心讲,以你的才能,只做个侍女也太屈了,你该出去自立门户,就办个学堂教人画画,到时候四海列国都传扬你的美名,将来你青史留名百代流芳。”善来听了笑,辜椿龄就道:“我说真的,你别以为我哄你!”善来先说:“小姐实在过誉,我哪里当得?”又动手翻出一页纸,指着对辜椿龄道:“这山水我觉着直接织好,再贴着罩一层软纱……”
      厚厚一沓画纸此刻成了辜椿龄的宝物,爱不释手,一遍不够还要重新看第二遍,边翻边对善来道:“我小时候衣裳绣的画,也是专意画的,不是旁人,正是我家三叔。三叔最宝贝他的画,但是再宝贝的画也比不过三婶和鹤仙,鹤仙就爱剪他的画叫三婶给她做衣裳,他心疼,所以就特意给鹤仙画,画好多,叫人拿去绣,但是鹤仙还是爱剪画,三叔头疼的不行,所以有好的就藏起来不叫鹤仙知道。有人把这当笑话讲给鹤仙听,鹤仙生气,放狠话说再也不剪三叔的画了。她确实没再剪过三叔的画,但也再不理会三叔了。最后三叔为了哄鹤仙,自己抱着画剪,鹤仙还是不理他。”她停下来叹了一口气,“三叔一定很后悔,要那是父女俩最后一面,鹤仙还生着他的气,而且永远不会原谅她了。”
      善来听着别人的故事,心里想着的是自己的事,辜椿龄的感伤并没在她心里溅起涟漪,于是她连真心都欠奉,只敷衍地安慰:“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老爷舐犊之情足以感天动地了,菩萨保佑,会叫他们父女团圆的,二小姐一定能再见到妹妹。”辜椿龄望着虚空喃喃道:“要是鹤仙身上有个什么印儿多好,胎记伤印都行,再不济有个物件,但老天就是这么折磨人,什么都没有,你说天地这么广阔,鹤仙这会儿会在哪呢?”善来默默无言。
      过了会儿,辜椿龄从哀伤里抽了身,看着善来很不好意思,道:“你瞧我,就爱说这些伤心事儿,自己难过就算了,还扯上别人一起。”她振奋了精神,“咱们说点高兴的事,不过我最近一直倒霉,没什么开心事,你肯定有吧,讲来听听。”
      善来抓住机会,笑道:“要说高兴的事,近来确实有一件,这会儿提起来,我倒有个不情之请,想要二小姐您鼎力相助。”辜椿龄道:“你不妨仔细讲讲。”
      善来面上很合时宜地带了些难为情,笑道:“是这样的,我因缘巧合之下结实了一个朋友,她身世可怜,又因为有着不俗的样貌和才情,所以谋生的手段有些不体面,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本来她也乐天知命,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些事。”辜椿龄听了浮想联翩,见善来停下来,催促道:“遇到了什么事呢?”善来继续道:“只是她最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与她先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对她也很有情义,于是她便产生了和这个人共度一生的想法,只是她因过往经历,觉已形秽,便想着瞒了那个人,与他远走高飞,只当这里的人没有发生过,只是没有苦于清白身份,因除我之外,她所识皆是行当里的人,她便不敢托别人,于是求上了我。要我来说,她既决心苦海回身,我很为她高兴,必然是要尽全力帮她的,只是我也只是个奴婢,哪里能帮得了?今日到府上来,忽然就想到,小姐身份尊贵,又有慈悲心肠,便想求小姐或许肯愿意为她出具一份路引,她自填了远去,后半生安稳度日,便是我再见不着她,也为她高兴。”
      辜二小姐惯常爱偷看话本子,早年从她兄长那里学来的不正之风,原笑只爱看江湖儿女行侠仗义,现下到了年岁,最爱些风月情痴。于是善来讲的这位朋友的烦恼事,到了辜二小姐耳朵里,自是一番缠绵悱恻,辜二小姐哪里有不玉成其美的道理?
      “你放心,我不知道便罢了,既知道了,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她要的东西,我必然找人给她办妥当,只要她与她心爱之人自此和和美美便好。”她感叹,“我困于内宅,向来见识短浅,原来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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