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死亡图鉴》利木川

2、第 2 章

　　后台落灰很重，再加上年久失修，墙壁上到处都泛着点点霉印。走廊算不上太长，左右两边也就三四个准备间，灯光虽不暗，但也只勉强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顾潜眉头紧锁，捏着鼻子，用手帕包起一根生锈的发卡，蹲着撬起了那扇打不开的门。随着锁的转动，刺鼻的气味泄了出来，可是其中竟还莫名地夹杂了一股淡淡的奶糖香。

　　“大哥哥！我叫祁流水，你叫什么呀。”

　　顾潜一激灵，他根本没发觉有人靠近。

　　灯光下，少年被拢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带着笑，隔着安全距离，笔挺地站在一旁看着顾潜。

　　少年皮肤很白，眉眼都还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就像他人口中说的，乖孩子的长相。或许是还没到变声期，声线里还带着不自觉上扬的小尾音，很是好听。

　　顾潜盯着他，从头到脚打量评价了一番。可就算被这么看，少年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大大方方迎上他的视线，扬起唇角。

　　无害。

　　评价完毕，顾潜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挥挥手招少年过来，示意他蹲下，闻着那股奶糖味，开了口。
　　“好弟弟，我叫祁花落。”

　　少年张了张嘴，表情接连变了好几个，最后他清了清嗓：“好名字。”

　　顾潜笑笑，没有再说话。后台静静的，只有若有似无的风声灌过。

　　咔哒一声，锁打开了，一推开门，刺激冲鼻的气味就从里面冲了出来。

　　“咳咳，咳！”顾潜被呛得退后了几步，却发现少年正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不行？”

　　-哦吼。

　　顾潜：“...我行。”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待气味散了些，顾潜才捏着鼻子，打开了灯。

　　老旧的卫生间里，三件套一应俱全。泛黄的瓷砖上落着灰，时不时的，还有一些蛛网缠绕着飘落。

　　顾潜拧开水龙头，急忙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顿时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看你身后。

　　“啊？”顾潜抬起头，看着镜中似笑非笑的自己，虽然模样并无二差，但他总莫明地对“闭嘴”有些忌惮。

　　伴着一声轻响，厕所的灯熄灭了。顾潜回过头，却看到门边正趴着一团黑色的模糊身影，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如猫叫般幽幽的哭声。

　　“祁流水，你趴地上干嘛？”刚一出声，可还没等他靠近，那身影就蹬着腿飞快地爬走了。

　　“奇了怪了，”他嘟囔着向门口走去：“祁流水！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这不好玩！”

　　-看你身后。

　　顾潜：“你是不是卡住了？别吧，才一天都还没到呢，你有说明书和保修...啊。”

　　镜中，“闭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的修女，她站在浴缸里，恶狠狠地盯着他。霎时，某种声音从他背后响起，像是有人用指甲刮着镜子似的，嘎吱嘎吱。

　　顾潜深吸一口气，开始在胸口画十字：“富强，民主，文明...友善！”

　　话音刚落，修女伸出了手，向他探来。

　　“我不吃安利。”顾潜一脸诚恳。

　　修女：“......”

　　“而且你这手，虽然有点糙，但美甲的颜色不错，苍白中还带着些深沉的黑。”

　　“那个是灰指甲。”

　　“哦，那可惜了。”顾潜叹了口气，把手放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向门外挪去。

　　修女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你去哪？”

　　“去追梦。”顾潜转身就向门口奔去，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硬生生给他拽了回去。

　　“别追我！我没有急支糖浆！不要阻挡我奔小康！”他伸出手，极力扒着门框蹬腿。

　　修女飘到他面前，黑色的眼泪从她眼眶里流了出来，渐渐的，那张白脸浮肿了起来：“那你觉得我美吗？”

　　顾潜愣了三秒，看着那只探向自己心口的手，语重心长：“你要摆好心态，法制社会是宽容的！”

　　-噗嗤。
　　“不是你笑什么啊，我死了你能捞到什么好处吗？”

　　只听得嘭的一声，镜子裂开了。修女回过头看了一眼，直接将手伸进了顾潜的胸膛，捏住了心脏。

　　他想要挣扎，却没了力气。那种感觉很奇妙，不是疼痛，而是渐渐从胸膛扩散开的冰凉。
　　顾潜的眼皮开始打架，可没过一会儿，那股寒气却散去了。

　　“喂...祁花落！祁花落！”隐隐约约的，伴着水声，少年的声音由远而近。

　　洗手台上，龙头里的水还在流着，只是镜子裂开了一大条缝，如蛛网般，向边缘裂开。

　　顾潜放下高举的手，眨眨眼，看了祁流水一眼。

　　祁流水纳闷道：“赞美太阳？”

　　“赞美党的光辉光芒万丈。”说着，他走向了浴缸。

　　浴缸里盛满了黑绿色污水，时不时还冒出几个气泡，几条鱼翻着白肚，和烂海藻样的植物纠缠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腐臭。

　　顾潜蹙眉，嫌弃地用手帕裹起一旁的橡皮靶子，伸进浴缸，搅动起来。腐烂的虾蟹和泥藻被连带着，浮了上来。

　　祁流水背着手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道：“你在干嘛呀？”

　　“啊？”顾潜捏着鼻子：“找东西。”

　　“哦...你是说这个吗？”少年从身后掏出了一颗泡白发了的心脏。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顾潜有些惊讶，但心里还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可你也没问我呀，而且我说好吵的时候你也没理我...”少年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顾潜一时觉得血压有些上涨，可刚做完一个深呼吸，他就又咳嗽了起来。

　　“呕...”
　　这里的气味，重灾区。

　　顾潜洗了把脸，急忙带着少年撤出了门内。

　　走廊里的灯似乎比之前更暗了一些，路也更长。祁流水咂巴着奶糖，跟着顾潜向前走去。

　　“那个，我说，祁流水。”

　　“啊？”

　　“你能不能不要整个人粘着我走。”

　　少年无辜地眨眨眼：“我没有粘着你走呀。”

　　顾潜低头一看，确实没有，祁流水整个人是盘腿挂在他腰上的。
　　“那你从我身上下来。”

　　“不要！我拿糖跟你换！”祁流水掏出奶糖，递了过去。

　　顾潜接过，可他明显感觉到少年突然僵硬了一下。

　　“怎么了？”

　　“嘘！”祁流水伸出食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就比如，婴儿的哭声？”

　　话音刚落，两人身后的地板突兀地嘎吱一响，深红的幕布掀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缓缓爬向他们。她的脸上满是混合着泪痕的浓妆，女人瞪着外凸的眼球，问道：“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就像这个...”

　　一个黑色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了两人脚边。

　　顾潜：“黑皮瓜？”

　　“不...”祁流水微微一颤，试图无视那具烧焦的婴儿尸体，可一抬头却看见了女人狂掉的好感：-233。

　　“...你们，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给我！！”女人尖叫着，开始用手撕扯自己的头发。

　　“你报警了吗？”顾潜后退了几步，不自觉地用拇指扣紧了指关节。

　　“啊？”女人愣了愣，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顾潜被盯得实在受不了了，大喊一声：“有困难找警察啊，打110！”就带着少年向另一头飞奔而去。

　　可谁知少年却跳了下来，赶在顾潜的前面没命似地狂奔，那一瞬间，顾潜只觉得眼前掠过了一个残影。

　　“我...草？”

　　-你行不行啊？

　　“......”你心里没点数吗。

　　女人抬起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孩子...人？找错？不对，不对...我的孩子，是你们偷了他！！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不还给我，你们就都给我死在这！！”

　　祁流水干啥啥不行，至少惜命第一名。顾潜追着那身影，愣是跑了个七荤八素，听着身后的嘶鸣，两人又一哆嗦。

　　“啊！”祁流水尖叫起来。

　　“你干嘛？！”

　　少年眨眨眼：“刚刚太紧张，忘记了。”

　　“......”这是声控游戏吗？

　　跑着跑着，少年一个急刹车，在门口停下。顾潜扶着膝：“你不跑了？”

　　“不啊。”祁流水气息丝毫未乱：“你听到了什么？”

　　“...天堂的钟声。”

　　“幸会，卡西莫多先生。”祁流水推开门，各种各样的演出用具堆在一起，把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顾潜落了锁，顺势把门边的梳妆台推过去，堵住了门。

　　“你们还给我！快点！不然我就要你们陪葬！！”女人拖着半截血淋淋的脊椎，疯了般捶着门。连带着梳妆台，整个门板摇晃起来，咔擦咔擦，门把转动，可发现打不开后，那怪物又砸起了门。顾潜咽下口水，往后退了几步。

　　祁流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高墙上的四幅画。几个简笔画小人扭曲地笑着，它们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扒着画框，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着，白墙忽然一抖，一行红色的小字浮现出来。霎时，血味弥漫。

　　一声巨响，梳妆台倒下，镜子裂成几大块，裂缝中，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乱转着，几乎快要挤进来。

　　“闭嘴！你快想点办法！”顾潜拖过书桌，勉强挡住了缝隙。

　　-嗝。

　　“woc...”

　　祁流水：“你到底是要听还是不要听啊？！”

　　“啊？听听！听！呜呼！”顾潜怪叫起来，背后，一只干手探了进来，正扯着他的衣摆拽向门外。

　　“色狼！等我出去就找经理投诉你！”

　　女鬼：“......”

　　“咳咳，请听题！”少年爬上杂物：“小红说：我没有吃妈妈做的红烧肉，是小黄吃的，小蓝说了假话...”

　　“念简单点！”

　　“红指黄，否蓝；黄否认指绿；蓝指红绿；绿站红！”

　　“拿蓝的！”

　　越来越多的道具往门口堆去，几乎快要比门框高。女鬼的嘶吼还在不停地回荡着，顾潜接过画框，却被一只手勒住了脖子。

　　“咯，咯咯，还给我！”小丑笑着，整个脑袋都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它举起一块玻璃碎，抵上了祁流水的脖侧。

　　顾潜一脸真挚：“你动手吧。”

　　鬼怪和少年：“？？？”

　　“家里没矿，已经养不起了。”霎时，画框猛地被砸碎了。

　　一股焦味伴着黑烟蔓延开来，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只听得几声咀嚼声，两具被咬损的小丑倒在了地上。门外的号叫停了，到处都透着浓浓的血腥味。顾潜低着头，熟悉的难受感又升了起来。

　　“咳咳，呜...”顾潜捂着胃，用力地压抑着不适感。

　　少年俯身，伸手抚上他的背，见没有炸毛后，又轻轻上下顺了几下。气味没有消减，可这耐心、安抚般的动作却莫名让顾潜的不适感退去了。

　　“谢谢...”顾潜抖开手，站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你跟我客气什么。”祁流水指着那堆杂物：“但有时候吧，我觉得行动比语言更有诚意，你说呢？”

　　-我同意。

　　顾潜：“......”你们俩就变着法合谋我吧。

　　一顿忙活之后，门打开了。走廊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只是地板和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那个东西爬过后，留下的粘稠血迹。顾潜伸着懒腰，大摇大摆地跨了出去，可还没等他舒展完，一个东西砸了下来。

　　“呼啊...”顾潜蹲在一边，摸着被砸红的鼻尖：“我这鼻子很贵的！”

　　少年捡起那具黑色婴儿的尸体：“做的？”

　　“我呸，纯天然的。”

　　“那值什么钱？”

　　顾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向舞台方向走去：“要是没有它，我要是下了海，身价就会少很多0。”

　　祁流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1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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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潜：论如何刷掉所有NPC鬼怪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