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脸》慕许

15、替身公主

　　小樽本来想先去找小书生，然后去皇宫将锦绣公主的死因告诉皇后，最后却阴差阳错进了宫。
　　她被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抬进了一座豪华宫殿，代替这副皮囊的原主，成为了东陆大昭国最尊贵的锦绣公主——慕容雪樽。
　　她与那个真正的公主就这样互换了人生，没有人知道金小樽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去。她的脸和真正的公主长得一模一样，谁也找不到半丝破绽。就连她的身体也变得婀娜纤细，与真正的公主别无二致。她就是锦绣公主慕容雪樽，锦绣公主慕容雪樽就是她。

　　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比她从前在裕县要好太多了。

　　从现在起，她就叫慕容雪樽，是大昭国最尊贵的公主。

　　阿雪，你放心，我会找到负了你的那个人，亲手替你报仇。

　　阿雪，就让我以你的身份，好好替你活下去！

　　她早已把月麟梦抛到了脑后。

　　宫里一直派人到处寻找逃出宫外的锦绣公主，未果。幸好被外出巡视的南齐小大人及时找到，和锦绣公主拥有同样容貌的小樽才免于遭难。

　　由于擅自出宫，她被父皇禁足三个月，期间不许任何人探视。

　　小樽记得刚来到宫里时，她生了一场病，好像是发了高热，太医进进出出瞧了好几次，也喝了半个月的苦药。后来病好了太医就不再来了。

　　公主殿有十几名宫女伺候她。宫女们走路规规矩矩，仪态大方，很是叫人赏心悦目。这还只是些宫女，若是贵族小姐们，走起路来还不跟个仙女似的。她还没见过贵族小姐们，因此也只能在脑海里幻想贵族小姐走路的姿态。小樽既然来了宫里，也想成为和宫里贵族小姐们一样的人。在仪态上自是不能输给旁人

　　这三个月内小樽看了很多礼仪方面的书，还故意让宫女学贵女们走路给她看，到了半夜她就一人偷偷练习 。等她被解禁时，从公主殿出来，走起路来，姿态比那些宫里宫外的娘娘小姐们不知要漂亮多少倍。

　　小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任何困难都难不倒她，她比任何人都坚韧顽强。那些打不倒她的，都能让她重新站起来。

　　在禁足期间，让小樽感到快乐的是，每天都能吃到许多精美菜肴，听说都是皇后娘娘偷偷命人变着花样送来的。

　　小樽不禁好奇，皇后娘娘是怎样一个人？说来，她还得唤她一声“母后”。小樽是没有感受过母爱的，因此不懂皇后为何要对她好。

　　起初，她心里也忐忑，慢慢地，她开始喜欢上了这座冷冰冰的公主殿。她有新衣服穿，有舒适温暖的大床睡，有宫女伺候，再也不需担心吃不饱肚子，再无人敢踩低她，支使她做这做那……这简直，比神仙过得日子还好呐！

　　不过到底是在公主殿闷了三个月，小樽还是很期盼到公主殿外走走。然而在她解禁的第一天，一大清早就听到侍女前来禀报：“公主陛下，晖月二公主来看您了。”

　　晖月二公主是锦绣公主慕容雪樽的妹妹，由于母妃早逝，从七岁起就被皇后养在身边，算是同慕容雪樽一起长大的。说来晖月也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小姐。

　　小樽正坐在妆奁前，任由侍女帮她梳妆打扮。她太喜欢自己这幅皮囊了，铜镜里的自己，青春美丽，如沾露娇花，国色天香。通身皮肤白若凝脂，嫩得能掐出水儿来。乌压压的云鬓高绾，眼尾上挑，媚眼如丝儿，笼着一层撩人水雾。樱桃小口，娇艳若滴，巴掌大的脸简直比宫里最精致的点心还要精致，饶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在她面前也要逊色几分。话本里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叫做精雕细琢，巧夺天工，大抵是如此了。

　　就连一直服侍公主的素馨姑姑也说：“公主，你比从前更爱笑了。”
　　这样一副倾国之姿，绝美无伦的一张脸，天生就是要灿烂地笑着，让所有人的都仰望她，艳羡她，拜服她。

　　全部都梳妆妥当了，她才轻点云鬓，示意侍女请晖月二公主进来。

　　晖月公主身量娇娇的，如一只小麻雀般，人还未进门，格格的笑声就传了进来。那满头的金钗银钗，翡翠玛瑙，晃得小樽头晕脑胀。

　　这大昭的皇宫竟有人比她头上的金银珠钗戴得还多？

　　旁边侍女很识趣地搬了张椅子送到晖月公主屁股后边，晖月公主自然就坐在了小樽的身边，一只手拉住小樽的袖子，一只手抹着眼泪儿：“皇姐，多日不见你，妹妹可想死你啦！瞧瞧你，都瘦了一圈儿，这几个月日子肯定很难过吧……还以为你要抛下晖月再也不回来了呢……琅城城的青年才俊要多少有多少，姐姐何必喜欢一个贱籍男人……”

　　贱籍男人自然指的是引诱真正的公主阿雪私奔的男人。

　　旁边一位名唤素馨的年长侍女打断了她：“二公主请慎言。”

　　晖月瞪了那侍女一眼，知是皇后娘娘娘娘派来侍奉锦绣公主的，怕触了霉头，没有接着说下去。皇后娘娘早就下了命令，宫中众人，谁也不准议论锦绣公主之私事，违者杖毙。

　　晖月说了什么，小樽并没有听进去，只觉得那娇怯怯的尾音，在耳朵里荡来荡去，叫人不悦。但小樽还是保持住了嘴角优雅的微笑，作为一个公主，她知道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应有的风度。

　　皇姐向来与她聊得很亲密，可今日倒为何沉默了，晖月想不明白，于是又找了个话题：“皇姐你看，我这钗子怎么样？您瞧这红色宝石，色泽多好看。还有上面雕着的花纹，听说要雕满七七四十九天呢……这可是从宫外来的宝贝呢。旁人我都舍不得给她看。”

　　小樽嗤之以鼻，但还是微微一笑，柔声道：“民间的东西再好能有宫里的好么，妹妹眼力见何时变差了。”言下之意是晖月公主好歹在宫里长大，怎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晖月公主似是察觉不到姐姐话里有话。一脸天真烂漫，又用帕子掩住脸，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来，娇怯怯地压低声：“这是南齐小大人送我的，我只告诉姐姐一个人，这可是咱们姐妹之间的秘密哦。千万别告诉别人好不好？”晖月公主压低了声音，轻轻扯着小樽的衣袖，“姐姐，听说景修哥哥又升官了，我真替他高兴。”

　　南齐小大人？南齐景修？三个月前就是这个人把自己带进宫的。小樽拂袖，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讽：“皇姐认为，妹妹你穿戴红色并不好看呢，暗一点的颜色才配你。头上珠钗叠得太繁复，愚蠢至极”说着，顺手夺过那根钗子，扔到地上，“这支簪子不过尔尔，等得闲了姐姐再送你一支。”

　　“姐姐现在要去向母后请安，妹妹请自便吧。”说罢，小樽搭住丫鬟的手，优雅的站起身。临了，又当着晖月公主的面，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宫里的规矩是长幼有序，尊卑分明，并非是个人就配与本宫平起平坐的。方才搬椅子的贱婢自己去慎刑司领罚吧！”

　　这三个月小樽可不是白白禁足在公主殿的，对于宫廷礼制，皇室族谱早已烂熟于心。她的父亲是大昭琅城天下的王者，她的母亲是凤仪天下的王后，她便要做天下第一尊贵的公主。谁也不能欺侮她半分！慕容晖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她面前显摆？

　　晖月傻眼了，若不是看到那张一摸一样的脸，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皇姐。明明以前姐姐对她宠爱有加的呀！晖月气得想跺脚，但看了一眼那女人的背影，又怕她发狠起来剁了自己的脚，只得作罢。

　　哼，跟男人出去私奔一年了才回来，还这么神气！

　　庆延宫是皇后的寝殿，是后宫最好的一座宫殿，里面住着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而慕容雪樽，正是这个女人嫡出的公主。这样显赫的身份，旁人几辈子也求不来。如今，哪个锦绣公主所拥有的一切，都归她所有。

　　小樽今日穿得衣裳很繁复，发饰也都是顶贵重的，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素馨姑姑说，这样才显得隆重，见了皇后娘娘才不失礼节。不管怎样，她心里是很喜欢的，漂亮的人当然要与漂亮衣裳相配。

　　“阿曜，快过来，看是谁来了。”皇后挺着肚子，手扶着腰，侧身向后招一招手，语气里满是慈爱。

　　“姐……姐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跌跌撞撞跑过来，猫儿一样趴在小樽的腿上，声音糯糯的，“皇姐，要抱抱……”

　　小家伙的脸圆嘟嘟的，像软弹的嫩豆腐一样，纯净无暇的黑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她，对她绽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小樽知道这个小男孩是原来这幅皮囊的主人的亲弟弟，今年两岁半，名叫慕容曜。同她一样，皆是正宫皇后所出。看样子，皇后肚子里的另一个小家伙不久就要临盆了。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

　　小樽原是不喜欢小孩子，但眼前这个小家伙很可爱，让她忽然有想抱一抱的冲动。

　　然而刚要弯腰伸手去抱时，小孩子微微咧开的嘴边蜿蜒出一抹晶亮的液体。小樽强忍住厌恶，手放了回去。这让她想起哪酸儒家的傻儿子，嘴边也是经常挂着一副口涎的。她曾经给那个傻子洗了无数次的尿片和擦口水鼻涕的帕子，没由来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小男孩没有得到皇姐的抱抱，瘪着嘴似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张着两只小手，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晶莹水雾，随时都要溢出来似的。

　　“樽儿，阿曜好长时间不见你，做梦都在喊皇姐的名字。”皇后娘娘携着手绢，站在旁边温柔地帮小男孩儿擦拭唇角，微微笑道，“你就别拘着啦，抱抱他吧，不然晚上睡觉又要跟本宫闹脾气了。”

　　既然是皇后的命令，小樽不得不遵从，她试探地伸出手，在手上掂了掂，小家伙可不轻呢，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奶香味。软软糯糯的，好像也不那么惹人厌烦。

　　小家伙忽然搂住小樽的脖子，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奶声奶气道：“姐姐漂亮，阿曜喜欢。”

　　“阿曜也要姐姐亲亲～”小家伙嘟着小嘴，水汪汪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小樽迫不得已，只好也啄了他一下。小家伙这高兴地才跑开了。

　　小皇子这一举动引得周围人开怀大笑，小樽也愣了一下。

　　皇后娘娘正慈爱地看着姐弟俩玩闹，在太阳下，眼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对上这样的目光，小樽心里忽升起一种异样的感情。很久以后，小樽才明白过来，这是母亲的目光。对于小樽和阿曜来说，这个女人不仅是皇后，也是一位母亲。

　　小樽忙低下头，对上那样的目光，她感到非常不适。
　　她隐约记得在月麟梦中，自己也有一位母后，但她非常讨厌她的说教。不管她愿不愿意听，皇后总是企图灌输给她一些空而泛的大道理。毕竟那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小樽和她并不亲近。小樽只记得梦里皇后英年早逝，死得很突然。由于不是亲生母亲，她对她的死也并不如何在意。因此，她与皇后在梦里相处的情形只是一些浮光掠影的片段，很多事情早已不记得了。

　　梦外重走一遍，小樽想改变一切。破天荒的，她想体验一回母亲的爱。

　　皇后娘娘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樽儿，你是大昭的公主，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尊贵荣耀无人可及。终有一天，你会成为琅城城最有权势的女人。你做的任何事情，对的也好，错的也罢，谁也没资格说一个‘不’字。记住了，除了父皇和母后，别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娘娘这样大方得体的女人，和小樽见过的所有乡村鄙妇完全不一样。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总能轻易触到她的心。她做梦都想不到，这样的女人居然会成为她的母亲。

　　“你马上要满十八了，可以去求求你父皇让你出宫开府了。有自己的府邸总归比在宫里自由。”

　　母后这是，讨厌她么？为何要赶她走呢……

　　“孩儿想一直陪着母后。”小樽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宫外有什么好的，她这才进宫，好多东西还没看够呢。

　　“傻孩子，只有最尊贵的公主才有资格出宫建府，等你住上公主府就知道，比住在这深宫里强许多。何况出宫开府须得你父皇答应。也罢，你还年幼，总会有想通的一天。不过下次见你父皇时，你得想法子和你父皇提了这事才算了。礼物本宫已经帮你挑好了。”正在说话间，皇后身边的侍女递了一个木匣子到素馨姑姑手上。

　　“本宫听说你今日还未去拜见父皇，是直接来了庆延宫，下次莫要莽撞了。帝后有尊卑，下次应当先拜见你父皇。知道么？”

　　“孩儿谨记母后教诲。”小樽点头，想要反驳什么，但看到母后严肃的神情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