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声停处

6、第 6 章

　　双修这种事果然食髓知味，尤其小白虎又青涩纯情又主动不扭捏，连眼睛鼻子都是按晏长空最喜欢的样子长的，晏长空几乎要沉醉在这温柔乡里了。

　　为了警醒自己，再次缠绵之后的某个晚上，晏长空亲了亲小白虎的额头，重新变成小灰蛇口中的白衣人，静悄悄的去到灰蛇所住的湿冷阴暗的山洞深处，可怜小灰蛇正睡着，连个响都没听见就没了命。

　　晏长空真讨厌蛇类的尸体，他拈了个诀，扬起一簇火烧了个干净，火光闪烁中，他的面容得意而舒坦。确定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之后，他才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白虎洞，心满意足的抱着劲瘦少年睡了过去。

　　他的身上带着半夜露重的清凉味道，白浮轻轻挪了挪，没有让他察觉到。

　　没过几天，就有妖发现灰蛇的不对劲，拂山上上下下都熟悉的不得了，基本没哪个妖怪会好几天都不见个妖影，更何况是这么个不到两百年除了修炼就是吃饭睡觉的小灰蛇。

　　一时之间，非常合情合理的，所有的目光和猜测都集中到了晏长空身上。

　　他是唯一一个外来者，终日深居简出，连背后经历都极少吐露，并未把拂山当做自己的家，且最开始，小灰蛇就害怕他。

　　有妖怪集结到他的洞口前，想要讨一个说法，一个比一个凶恶。

　　晏长空的伤并未完全好，尤其是破损的内丹，迟迟不能完全复原。在和小白虎双修的过程中，他也时不时的偷点灵气，但是一看到这个少年婉转承欢的样子，就略略有些不忍，是以进度缓慢，近期稍微有些厌倦，正准备先下手为强，岂料这么快就被找上门来。

　　他清了清嗓子，泫然欲泣的可怜样子：“诸位的心情我很能明白，我刚来不久，又与灰蛇兄弟有一些误会，如今的情况，惹了大家的怀疑也很是正常。但也请容我说两句......”

　　“不是他。”

　　晏长空早就酝酿好的一堆谎话卡在嗓子眼就听到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结论，差点没把自己梗死，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浮站在他身侧，器宇轩昂，不容置喙，王者之风顿现。

　　“大王......”素日里和小灰蛇走的近的老鼠精鼓足勇气，在一片寂静中发声，不甘的想要再说些什么。

　　白浮看了他一眼，威严而诚恳：“胡晏日夜与我一起......修炼，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形影不离，更何况，他至今没有痊愈，若是他杀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知晓？”

　　他说的这么真实，晏长空差点没反应过来胡晏就是他自己。

　　待反应过来，一时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得意。

　　但是此时此刻，他必然还是装出另一幅面孔，感激涕零的咳嗽两声，就像他往常咳嗽的那样，冲白浮一笑，又朝着那一群尚有些疑心的妖怪道：“你们怀疑我，我完全能理解，毕竟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外人，但是，”他适时加重语气，面色严厉又屈辱：“不是我胡晏做的，我绝不会承认！”

　　当然不是我胡晏做的，而是我晏长空做的，做的干脆利落，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还有你们的山大王为我作保。

　　如此，还能再说些什么？一众妖怪纷纷作鸟兽散。

　　阳光太猛烈，明晃晃的挂在头上，兽身的白浮高大，晏长空抬起他的小狐狸脑袋，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又装模作样从善如流的开口：“真是谢谢你......”

　　话还没说完，又被半路截住：“真的不是你吗？你和我说实话。”

　　这头小白老虎，向来都是这么率直啊，所以他果然还是察觉到了吗。

　　晏长空化为人形，半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白虎起伏光滑的脊背，直视着他干净的虎眸，又诚恳又温柔，又委屈又坚定，如同蛊惑一般，在他的耳边轻言细语：“不是我，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呀。”

　　我一直，和你在一起呀。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说的吗。

　　事到如今，你又在问些什么呢。

　　晏长空下定决心，再过几日，便夺去白浮的内丹。

　　他在此地已逗留的太久，时间越长越不安全，水月镜花固然美丽，但是终究是虚幻，他的路还很长，艰辛又看不见曙光，留在此地只会成为阻碍。

　　而在以后的路途中，倘若能得到白浮的妖丹，必然会有极大的益处。

　　这益处甚至可以大到让他完成平生所愿。

　　没什么好犹豫的。

　　晚上的时候，他和白浮一起泡在灵泉里，少年银白色的头发和月光交相辉映，脸庞稚嫩又沉稳，猛地看过去，像庙里供奉的佛像，庄严慈悲，怜悯一切世人。

　　他心血来潮的问道：“你以后，是想成仙吗？”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一个问题，只是表面上的问题。

　　白浮睁开眼睛，金黄色的眸子像剔透水晶：“是。”

　　晏长空几乎不敢看他，掬了一把水扑到脸上：“为什么想成仙？”

　　“为什么不想成仙？”白浮更加惊异：“妖这一生，苦苦修炼，不正是为了成仙吗？”

　　是啊，万千妖物，有哪一个，只想做妖，只想做个最底层的，被所有生物轻贱的妖？他很久很久之前，不也是想修仙的吗？他应该是最能明白的啊。为什么如今，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不想成仙？”白浮又问。

　　晏长空沉默了片刻，坦诚的摇头：“我不会成仙。”

　　“为什么？你已经有了八百年的修行，只要再过两百年，你就可以经历九重天劫，就有飞升成仙的可能，怎么可能不会呢？”

　　小孩子总是把事情想的这样简单，只是很可惜，他八百年前，就不是小孩子了。白浮说的对，他的九重天劫将至，他必须赶在这之前，完成一直没有完成的某件事。

　　“我如今内丹破损，已自绝了升仙之路了。更何况，当个妖没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晏长空滑到白浮身边，轻佻的摸上他的脸，盖住他的眼睛吻上去：“当仙能做的，做妖也能做，当仙不能做的，当妖依然能做。”

　　白浮移了一下脑袋避开他的亲吻：“当仙不能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居然这样敏锐。

　　晏长空想跳过这个话题，然而白浮这次怎么也不干，犟在那里，又可怜又可爱，明摆着要知道答案。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这只小白虎的升仙梦就要碎在他手上，心里难免有点怜惜。那么，吐露一下这些年的心情，或许未尝不可，更何况，真身都已经显现了，不差这一点。

　　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知道，想成仙的话，妖力的修炼与获得必须是纯净的，就像你一样。”

　　“你不是吗？”
　　“我以前是。”

　　这回是实话，千年狐狸精晏长空在八百年前也确实是一个老老实实想走仙路的妖怪。只可惜弱肉强食，祸从天降。某一日清晨，他在外修炼一晚后回到家，母亲和妹妹惨死在离家不远的小河旁，开膛破肚血肉模糊，狼族的人正在分食他母亲的内丹。他妹妹那时候还不到一百年，皮毛碎了满地，小脑袋歪在一边，死不瞑目。

　　后来他就不老老实实修炼了，因为那样实在是太慢了，慢到完全不足以让他有能力去复仇。

　　但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一向藏得很好，轻易不会随意出入，怎么会被狼族发现？

　　可是这已经不重要了，流窜的狼族杀了他仅剩的至亲，此仇不共戴天。

　　而白浮的妖丹能让他得到极大的益处，他绝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你还有一个妹妹吗？”
　　“嗯，那天晚上和我一起在修炼，天快亮的时候自己先跑回家了。”

　　他也曾无数次懊恼，是不是再陪她一会，就不会见到她的尸体。但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时光也从来不会倒流，发生了的事，永远无法挽回。

　　“不说这个了。”他从上至下的抚摸着少年的脊背手臂，开口问道：“你想下山吗？我如今伤势渐好，也不能再在拂山久留......”

　　“为什么不能久留？”
　　他再次被白浮打断。

　　“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

　　这头小白虎真的一点也不懂得拿捏分寸啊，什么都直接问，什么都要知道。

　　晏长空也没想瞒他，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转回去问道：“过几天陪我一起下山，我就告诉你。”

　　山不可一日无王，但是拂山那样安宁，和心爱的人下山一趟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白浮点点头，顺从的和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