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山》莜栀

2、第二章

　　宁初听闻，这才长舒出一口气来，放心地看着她师尊走下台去。
　　她想，她该好好练功了；她真的荒废了太久了。

　　宁初看了看站在弟子席空地上的两个师弟，指了指他们，又将手曲回、勾了勾，示意他们两个过来、坐到她身边。
　　二弟子把小师弟抱上他旁边的座位后，又自己坐在了宁初的旁边，宁初正盯他盯的上头，只是觉得他格外地眼熟，还没多想时，那人就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

　　“师姐。”

　　宁初依旧盯着那人，好半晌了才不确定道：“……小氿？”

　　那人点了点头，在意识到宁初可能要做什么时，赶忙摁住了她的手，道：“师姐冷静，你打人真的非常痛。”

　　宁初吸了口气，道：“你神经病啊？好好地装什么男弟子，咋了？新癖好啊？”

　　温氿点了点头，道：“嗯，新癖好。”
　　宁初又举起手来作势要揍她，温氿赶忙伸手挡着：“师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扮成男弟子吗？”
　　“哦，好吧。”宁初放下手，“为什么？”

　　温氿正准备解释时，忽然一顿，说：“不对师姐，按往常来说，你应该先很浮夸地跟我道个歉再问的，你今天怎么……”
　　“屁话怎么这么多。”宁初被她挡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控制住一巴掌拍在了温氿肩上，“要说就说，不说就看比武。”

　　温氿嘟嚷了一下：“这巴掌没用力啊……”
　　“你要我用力揍你一顿是吗？”
　　温氿吓得赶忙摆手：“没有没有，不要不要，别别别、千万别。师姐我错了。”

　　她清了清嗓子，道：“还不是因为师姐你之前说想要一个师哥或者师弟，那师哥我是变不出来了，所以只能假装成你师弟了……”

　　宁初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颇有些无语：“小氿，你晃一晃你的脑袋。”
　　温氿不明所以，傻愣愣晃了两下自己的脑袋，宁初见了，轻轻嗤笑一下：“怎么样？听到自己脑袋里的水声了吗？”

　　温氿巴眨了两下自己的眸子，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师姐这是在骂她，于是皱着个脸哼了一声，语气染上了三分不满：“师姐！”
　　宁初笑了笑，伸手摁住了她，然后指了指温氿旁边的小孩儿，道：“你好好当我师妹就行了，喏，那不是有师弟了吗？”
　　“那不是我们师弟啊。”温氿道，“话说师姐你是真的没认出来他是谁吗？”

　　宁初倾着个身子，很认真地盯着那个小孩看了半晌，道：“真没认出来。”
　　那个小孩自己就招了：“师姐，我是仙道长老门下的弟子；我是江寐。”

　　“哦～”宁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原来是睡师弟啊，你真的长高了好多啊；师姐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温氿清了两下嗓子，道：“师姐，你方才就是没有认出来，不是差点。”

　　宁初一巴掌打在她背上，示意她明白了，别再瞎叭叭了。

　　温氿被那一巴掌打的魂都差点吐出来了，缓了缓，竖起个大拇指，语气有些虚：“这掌法、这力道，绝对是我师姐没错了。”
　　宁初默默撇了她一眼，发觉自己刚刚那一掌确实是打重了些，便什么也没说地伸出手，轻轻替她揉了揉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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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酌霜也就是带着他的二弟子来走个过场，再顺便带着自己的大弟子回家的；毕竟这两个都这么小，也上不了台，所以他们在下午时便准备先提前起身回无山了。

　　女弟子们看着江酌霜替两个小朋友整理外袍时温柔的动作，当真是酸的组团抱在了一起，苦逼道：“今生虽无缘，但来世愿做酌霜徒啊……”
　　江酌霜在外宗弟子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样，但是在自家人面前却总是另一副模样；这个模样外人是必然不知的，当然、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知道了。
　　还有那个宁初，看上去明明弱唧唧的、一脸臭屁，在自家人面前分明也会嬉闹、也会撒娇，也喜欢随手就把腰间的佩剑抽出舞个极美的剑花出来。

　　尽管江酌霜每次都会握着她的手，把剑默默塞回去，一脸严肃地告诉她，不可以随便把佩剑在人很多的地方抽出来，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她总是会认真地点点头，每次抽出佩剑时，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慎慎地盯着江酌霜，再把自己的佩剑小心翼翼地放回剑鞘中。

　　不过她挽的那剑花，小破宗派里的大多弟子都不禁啧啧两声，是真的好看啊，看上去真的不似表面上的那么弱唧唧。

　　那个当时本来求着她快点走的女弟子，此时竟无比盼望宁初能迟些走，或者自己去做她师妹也无妨……
　　这江长老真的上对自己的弟子太温柔了啊喂！
　　/

　　江酌霜把江寐带回去还给仙道长老，同他告别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家去。
　　考虑到她们太小，御剑并不安全，更何况是那么远的距离，所以他们打算坐马车回去。

　　“师尊。”宁初叫了一声。
　　江酌霜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宁初指了指路边刚出炉的糕点，剩下两人一齐看过去——热腾腾的、小贩刚掀开竹盖那浓郁的甜味便溢了出来，挡都挡不住、简直是香甜的要勾去了人的三魂七魄般。
　　这师徒三人都喜甜，闻见了甜味脚下便如同生了根般走不动了，江酌霜点了点头，问：“你们自己挑吧，看看喜欢什么。”

　　他看着两个小孩眼中快要溢出来般的喜悦，又冷不丁地补了一句：“不许买太多，多了你们也吃不完；浪费。”
　　两个小孩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最后一人挑了两块小兔子糕点包了起来。

　　江酌霜盯着满笼的糕点，心中软塌塌地软成一片，最后自己也挑了一块方形的绿豆糕来吃。
　　“啊。”宁初抬头盯着江酌霜，道，“师尊，你怎么这么喜欢吃绿豆糕啊？”
　　江酌霜轻轻笑了一声，只是“嗯”了一声，虽然没有过多的话语，但温柔却也抵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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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妹，你给我尝一下你的，鲜花饼、好吃！”宁初说着，把自己手中的板栗酥递到了她的嘴边，“喏，你也尝尝我的。”
　　温氿傻傻地“唔？”了一声，傻愣愣地将抱着油纸的糕点递给了她。

　　“小心，看路。”江酌霜伸手捉住了她的衣袖，防止她一头栽了下去，“说过很多次了，不可以边吃东西边走路，会摔。”
　　宁初一口吞了剩下的半个糕点，草草拍掉了手里的残渣，应了声“哦”，眼神却离不开方才没吃到的温氿的糕点。
　　“师尊，这个糕点怎么这么小啊？”
　　江酌霜松开了扯着她的手，心道一声：话里有话。便直戳了当道：“已经吃了两块了，不可以再把师妹的糕点抢走吃了，那对阿氿就不公平了。”

　　宁初又把视线移到了江酌霜的糕点上，有些沮丧地“哦”了一声，便双手一摆一摆地自顾自向前走去。

　　温氿呆愣愣地看着自顾自走向前去的宁初，侧头问道：“师父，师姐是生气了吗？”
　　“没有。”江酌霜盯着走在前面的宁初道，“她只是饿了。”
　　“哦……”温氿又问道，“那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乘上马车啊？”
　　“一会儿，我们再走走。你师姐很喜欢街上的烟火气。”
　　温氿听完消化了两秒她师尊的意思，嘿嘿地傻笑了起来：“那师父，我也很喜欢街上的烟火气。”
　　江酌霜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喜欢就好。”

　　宁初自顾自地走了没一会儿，发现身后的两人都不理她，便又扭头向后看去，再屁颠屁颠地跑到江酌霜的身边，道：“师尊，饿了。”
　　温氿又想起他方才说的那句“她只是饿了”，不禁对她师父产生了浓浓的敬佩之情，师父果然什么都懂，厉害！

　　江酌霜瞥见了身旁正好有卖烧卖的小摊，问道：“想吃烧卖了？”
　　宁初舔了舔嘴唇，双眼放光地盯着江酌霜，点了点头。
　　江酌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向那小贩要了两个烧卖，正当他准备掏钱时，又看了看连糕点都没吃完的温氿，问：“小氿吃烧卖吗？”
　　温氿巴眨着眼睛看了一下江酌霜，咬了一口鲜花糕，摇了摇头含糊不清道：“不吃。”
　　听到回答后，江酌霜才放心地将钱递了出去，接过时轻轻道了声“谢谢”，宁初见了，也跟着道了声“谢谢”。

　　江酌霜将烧卖递给她，问：“两个吃的完吗？吃完了一会儿回家还吃得下饭吗？今天是凌云长老做饭，他可能做了挺多的。”
　　宁初接过，咬了一口烧卖，浓郁的糯米香在口中炸开，蒸的正好，软糯的口感嚼着正好吃，味道不咸不淡当真美味。
　　她点了点头，说：“当然吃得下！草药仙尊做的饭那么好吃，怎么可能会吃不下？”
　　江酌霜刮了一下她的鼻梁，道：“小猪。”

　　“师尊。”宁初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摆，道，“拦车，马车来了。”
　　江酌霜默默看着前方，想起了刚才无数从他们身边略过的马车，心道这小姑娘铁定是走累了，什么也没说，默默伸出手拦了辆马车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江酌霜把二人抱上去，对那车夫说：“到无山脚下便好。”
　　车夫回头望了他们一眼，呵呵笑了两声，道：“无山啊，仙君如此俊俏，应该是修仙之人吧？”
　　“修仙倒算不上。”江酌霜摁住险些爬出去的宁初，“只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
　　宁初抬头看他，疑问道：“皮毛？”

　　车夫点了点头，又道：“今日不是你们那什么，全修真界的擂台比武么？你们怎么回来了？”
　　宁初道：“你咋知道？”
　　车夫道：“今日许多仙人下山，场面一度壮观，况且那茶馆里也传遍了消息；呵呵，想不知道都难哟。”
　　江酌霜道：“是。但弟子太小，待着也是无趣，便想着先带回家中、日后大了再带来；今日就是带她们来走个过场罢。”
　　车夫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之后的一路没人再起头说话，江酌霜望着窗外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宁初和温氿将手中的吃食吃完后便无聊地互相盯着对方的手指看，看无聊了、就不知道谁先起的头，睡了过去。

　　江酌霜听到刷啦两声，再肩头一重，发现温氿的脑袋靠在了宁初的肩膀上，而宁初被温氿靠的重心一歪，倒在了江酌霜的身上。
　　他摇了摇头，将宁初微微扶起，再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二人的身上，再将宁初的脑袋放回他的肩头；继续盯着窗外。

　　马车的速度不快，现在已经出了城，满目的绿树高山，耳边是风声和两个弟子浅浅的呼吸声，这一刻，江酌霜突然就觉得生活的节奏慢了下来，心情也顿时舒悦了起来，望着窗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