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终》迷途可

3、第 3 章

　　岑尽打算回去看手机的时候，钟子恒正巧穿戴整齐的从自己房间出来，岑尽一贯是很讨厌钟子恒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的。一身白T，齐剪利落的碎发让他看起来非常阳光，琥珀色的瞳孔澄澈无比，岑尽每次看着钟子恒，都会想，要是他不说话，也许他们的兄妹关系还能缓和点，毕竟这脸还是跟了陆曼青，看着让人舒服。
　　钟子恒在门口换鞋，感觉到岑尽的目光，转头看到岑尽身上的吊带裙垂到了膝盖，露出少女那双如玉般洁白的小腿，大半个肩头裸露在外，锁骨若隐若现，纤细的手臂让她看起来有些单薄，胳膊上的纹身单调，干净，酒红的卷发又衬的她十分妖冶，她什么时候纹了身，钟子恒皱了皱眉：“你刚这样出去了？”
　　岑尽觉得奇怪，“怎么了？”
　　钟子恒看着岑尽，算了，不是他该管的事。
　　“这么肥还敢穿吊带？”钟子恒换好了鞋，开门走了出去，也没顾屋里的岑尽气的翻白了眼。
　　“眼瞎么？”岑尽回自己房间照了照镜子，细胳膊细腿的，哪胖了？“神经。”
　　□□里陈牧远的消息弹了出来，说明天祁凡生日叫她去，岑国良他们不在家，她今天在家里休息也不错。岑尽这么想着，转身躺到床上补觉去了。

　　钟子恒出门就去了隔壁家，娄博山和郑雅在花园跟娄时说着什么,房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安置，全都是粉尘，大概是没地坐才在外面。“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子恒。”钟子恒露出一抹笑。家长面前，钟子恒向来讨喜。
　　娄博山穿着西装，年近五十的男人身上满是沉稳的气息，一旁的郑雅穿着一条淡蓝的长裙，眉眼开朗，只有眼角有一些细的几乎看不出的细纹，一看便保养的极好，看到子恒，她弯了眉眼，“子恒啊，好久不见，都这么大了，快来让小郑阿姨看看。”娄博山也淡笑着，转头对娄时说，还带着点小心翼翼：“阿时，子恒来了，还记得他吗？”
　　娄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看向钟子恒的目光带着点余温，声音沁凉：“阿恒。”
　　钟子恒已经听陆曼青提起过娄时的情况，可看见娄时，心里还是免不得有些心酸，记忆里还带着少年意气的娄时，已经带着不符年龄的成熟，瞳孔里不再有波澜，积上了终久不化的沉郁。钟子恒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娄时，让他有些陌生。
　　郑雅接了个电话，娄博山看着没有装修好的房子，有些无奈，郑雅转过头轻声跟娄博山说了些什么，娄博山思虑了一会，点了点头。
　　郑雅面上有些羞赧，笑着和钟子恒说“子恒，我和你娄叔叔太忙了，没顾得上这边房子的事，没想到还没装修好，娄时的情况...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这会我和你娄叔叔也马上要回去了，能不能..”郑雅顿了顿，似是有些难于说出口。
　　“阿姨，让阿时先住我们家吧。这有什么的。阿时跟我什么关系。”钟子恒笑了笑，接下郑雅的话。
　　娄时皱了皱眉，但没出声反对。
　　郑雅看娄时没反对，也松了口气。“阿姨知道你妈妈和你爸去上海了，你家还有个妹妹要照顾吧，实在是麻烦了。”郑雅想着有些不好意思，但公司的事实在太急，“那有什么事打阿姨电话，这房子再过两三天肯定好了，这两天就托你多麻烦了。”
　　“没事没事。”钟子恒摆摆手。
　　郑雅和娄博山留了一会就走了，剩下娄时和钟子恒看着两箱行李，两眼相望，钟子恒觉得娄时的父母真是很好的父母，娄时成这样，他们一定有功劳。
　　“那个红头发，是你妹？”娄时动了动，拖着行李往钟子恒家走去。
　　“嗯。叫岑尽。”钟子恒有些诧异，他刚刚看到岑尽了吗？
　　娄时心里默念了两次，岑尽，好名字。
　　“这两天麻烦了。”娄时的语气有些疏离，冰冰凉凉。
　　“没事，多双筷子而已。”钟子恒淡淡的说。
　　很久没见，娄时和钟子恒有些生疏了。不过，男生之间的友谊，多久都不会被淡忘。钟子恒带着娄时进了家里，给娄时整了一下客房，“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
　　娄时一进门，满目的暖黄扑面而来，他觉得刺眼，纤长又发白的手不禁握了握，他站在那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子恒有些不适应娄时的变化，记忆里的娄时，带着少年的恣意张扬，永远都带着明朗的笑容，勾的班里的女生都春心荡漾。钟子恒拍了拍娄时的肩，欲言又止。钟子恒不敢问娄时他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娄时盯着客房的落地窗，阳光晒进来，衬的他肤色暖了几个度，他走到窗旁边，拉起了窗帘。阳光不再能照进来，房间里也归于一片昏暗。他没有再跟钟子恒交流，自己整着行李箱。钟子恒看到昏暗里的娄时，像是被敲碎了所有铮骨，成为被黑暗吞噬的野兽，眸光里是隐隐的暴戾。
　　抿了抿唇，钟子恒从口袋掏出两根烟，一根分给娄时，“要么”
　　娄时抬头，接过了钟子恒的烟。

　　岑尽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半黑，一开门，沙发上坐着她前不久刚见过的男人，哦，是早上刚见过。岑尽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盯着娄时看了好一会。
　　“看够了没？”娄时的声音很低，他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向岑尽，岑尽还是早上那身黑色吊带，没睡醒的样子有些迷蒙，眼睛里甚至有些雾气，岑尽很白，皮肤可以说的上吹弹可破，她没有化妆，脸上很干净，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态。他和她的距离隔的不远，娄时看清了岑尽胳膊上的纹身，是一串法文。
　　岑尽回过神来，觉得有些好笑，这哥们是不是搞错了，她声音清冽：“你什么情况？”
　　“你哥出去买东西了。”娄时的声音平淡无波。
　　........她问的又不是钟子恒。
　　“你来我们家做客？”岑尽在茶几旁倒了杯水，坐到一边的软椅里，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抬眼看着娄时，眼里带着一丝兴味。
　　娄时看了一眼岑尽，没有搭话。转了头，又继续看书。
　　“我问你话呢？”岑尽挑了挑眉,看着娄时的侧脸，棱角分明，垂着眸，看起来很沉静。
　　.........
　　娄时没理她。
　　岑尽瞥了眼他在看什么，是钟子恒的书，余华的《第七天》。岑尽的目光顿了顿。
　　这是岑尽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她印象深刻，
　　“我的悲伤还没来得及出发，就已经到站下车。”
　　娄时看的很投入，甚至看起来有些兴奋，就像当初看到这本书的她。
　　“你哥说，你很喜欢这本书。”
　　岑尽皱了皱眉，钟子恒话是不是有点多了。岑尽不是个喜欢把自己的喜好分享给别人的人，特别是不熟的人。
　　“一般。”岑尽比较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家里。
　　“我家还在装修，打扰几天。”娄时合上书，盯着岑尽看，“有不方便的地方，先说声抱歉。”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呆在家里几天。
　　“行吧。”岑尽点了点头，“我的东西别乱碰。”
　　“嗯。”娄时转头又打开了书，继续看。
　　岑尽和娄时没再交流，客厅又陷入一片安静里。她埋在软椅里玩手机，打算等钟子恒回来让他烧吃的，但肚子“咕”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突兀。岑尽才想起来，她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了。瞥了眼娄时，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看的很专注。
　　想了想，她给钟子恒拨了个语音。
　　岑尽听见钟子恒那边好像有人在吵架，岑尽听的心烦，开门见山“隔壁那个饿了，让你快点回来烧饭。”
　　娄时听到岑尽的话，抬头看了岑尽一眼。
　　“你不会烧？”钟子恒语气很恶劣，下一秒就挂了语音。
　　“操？”岑尽被挂的莫名其妙。
　　岑尽真的有点饿的不行了，她承认，她就是懒，她看了眼娄时，“你要吃面吗？”她没有一个人吃饭的习惯。
　　娄时点了点头，眼里多了一抹笑，“我饿了啊。”
　　岑尽像是没听出娄时的调侃，转身去了厨房。
　　很快，两碗面被岑尽端了出来，很素，只加了一个蛋，没有其他。岑尽把其中一碗给娄时，自己在另一头边玩手机边吃面。陈牧远问她有没有给祁凡准备生日礼物，岑尽想了想，回了一个“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牧远回她“有病？”岑尽就没再回。陈牧远不知道，岑尽没说笑。
　　岑尽抬头看坐在她对面的娄时，他吃面很安静，也不玩手机，他好像没有玩手机的习惯？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娄时。
　　娄时吃面的动作停了停，“娄时。”
　　岑尽点了点头，“我是岑尽。”
　　“嗯。”娄时看了一眼岑尽，“哪个尽？”
　　“野火烧不尽的尽。”
　　娄时挑了挑眉，真好。

　　吃完饭后，娄时回了房间，岑尽在沙发上坐下，翻开了娄时刚刚在看的那本书。
　　不是什么好书，失望和绝望并存，可岑尽看着看着，总会想起小时候被许英逼着看的《野草》里的那句话。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她才知道，在世界的尽头，有一个美好的地方，它有着一个美好的名字——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