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认识你》珊铭

5、第五章

　　5.
　　“你的鼻子怎么这么喜欢冰激凌啊？”国风直笑个不停，掏出纸巾来给她擦。
　　车站边上人来人往的，思茗红着脸，站得笔笔直。她想她大概还是有点不习惯。
　　突然就有了男朋友呢。

　　思茗这个夏天过得晕乎乎的。总记得不久前的那个傍晚，国风邀她去看电影。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出去过几次，也是国风带她去看网球。思茗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来找她，可是他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她心里还真是又惊又喜的。思茗觉得自己太笨了，国风解释了那么多遍网球的规则，她还是似懂非懂，觉得这种球没什么好看。国风倒像看出她的心思，于是提议去看电影。这事被寝室的猫友们知道了，不免大惊小怪一番，直说思茗走狗屎运咧，这样的帅哥要好好把握。思茗被她们说得头晕，心里却还是惶惶惑惑——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们去看了《泰坦尼克号》。多老的片子了，可是大家都说它经典，灾难中的爱情，多么伟大啊。思茗好久没有看大屏幕了，被里面的立体声环绕音响震得心肝乱颤，看完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头重脚轻，在散场的人群里一挤，走得跌跌撞撞。
　　然后手就被国风拉住了。
　　“好看吗？”他低声问，倒像是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嗯……”思茗心头窝着的小兔子们又一起乱跳，跳得她没法儿说话。
　　“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段呢？”国风却偏偏要说话，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声音，好像要做观影采访。
　　思茗镇定了一点，想：“……嗯，就是那个，罗丝不肯丢下杰克自己逃命，又从救生艇上跳回到大船上那一段吧。”
　　其实她记得这场景，主要是因为当时在想，万一罗丝没能够到大船，直接掉到海里了怎么办呀。不过这么煞风景的话她还是不会说的。
　　然后国风就猛地转头看她。思茗一吓：“怎么了？”
　　国风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摇头：“没什么。”他不再说话了，慢慢走着送她回寝室。夜色里的校园风声阵阵，有不知名的花香带着暑气绕来绕去，好像他牵着她的手指，轻轻柔柔地不真实。思茗就这样迷迷蒙蒙地跟着他走到寝室楼下。国风停下来，拉住她两手。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看她的手，好像那是值得研究的好东西，又好像要下什么决心似的，整个人似乎都有点儿发颤。思茗听见旁边进出楼里的女生在嬉笑着，不由得窘迫，刚想说话，国风抬起头来了，一双眼睛仿佛浸了水的黑宝石：“做我女朋友好吗？”

　　那天晚上，思茗第一次成为猫友们夜谈的主角。国风的身份背景家世被问了个遍，有人酸溜溜道：“缪缪他看上你什么啦。”
　　我也不知道啊。思茗心说，翻个身装睡。大概是太高兴了，那天她居然忘了写日记。
　　如果有人问思茗有了男朋友是什么感觉，思茗大概会说，觉得自己腰板直了。这真是奇怪不搭调的感觉，可思茗真这么觉得。国风在政大读书，虽然不方便天天过来，但每星期至少也会出现两次，约思茗去吃饭看电影，或者到康复中心接她。他对她很体贴，虽然还是不多话，但是神情不再那么阴郁了，会常常笑。他笑起来实在是很帅啊，思茗好喜欢他在寝室楼下等她，然后她冲下楼去的那一刻——他对着她笑，然后别的女孩朝她投来艳羡的眼光。寝室的猫友们也会注意到她买了新裙子，夜谈会上也会怂恿思茗讲她的约会了，虽然她从来也讲不好……
　　仔细想想，思茗觉得自己是虚荣心泛滥啦。这不好。找男朋友是为了虚荣的吗？可是她从来没有虚荣过，偶尔一次也不要紧吧？

　　菲菲知道这事的时候，倒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奇，交了班也不走，待在礼品店里逼她交待恋爱经过。听思茗结结巴巴说完，笑：“那么我该算红娘了？”
　　思茗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儿奇怪，可是没来得及多想，老板王姐就来了，一副脾气很大的样子：“你们俩，星期六有没有空？”

　　原来王姐收到喜帖，她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兼初恋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思茗和菲菲被王姐一脸杀气腾腾给吓到了，战战兢兢问王姐，她的老情人结婚，她要带她们俩去做什么。
　　“废话！当然去吃喝玩乐啊！”王姐咬牙切齿，“他敢在啥度假村大摆两天的酒席，就不兴老娘带人去胡吃海喝？红包也不给他，亏我为他浪费这么些年青春，吃他一顿太便宜他了！”
　　王姐一向豪爽，想不到也有如此痴情往事。思茗和菲菲偷偷琢磨，暑假反正刚刚开始，度假村听起来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见识一下富人的婚礼，这诱惑很大哦。

　　度假村没想象中的豪华，不过也让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女生啧啧感叹了。尤其是当她们得知，和王姐的初恋终于修成正果的新娘，居然是离过婚有小孩的女人时，好奇心全部转移。婚礼开始前的时光，两人找不见王姐，就一本正经混在一群素不相识的宾客中间，听人家唾沫横飞地讲，新郎如何为新娘一见倾心，而后情深义重非她不娶，甚至不惜和父母双亲抗争到底，更砸下重金大办婚礼要把新娘风风光光娶进家门……两人好像现场听了一场琼瑶说书，看见阳光下外国电影里才出现过的草地花门，止不住地两眼发直，生出满脑子玫瑰色的幻想来。
　　“好浪漫……”菲菲坐在白色的木椅上，看着那装饰得一片缤纷烂漫的美丽花门，布置得典雅华贵的草地餐桌，忍不住直扯思茗的胳膊，“我要是有这样的婚礼，这辈子都值了！”
　　没等思茗说话，旁边椅子重重一响。原来是王姐，一脸木然抱着酒瓶子。两个女生大气也不敢出，只听见司仪在叫新郎说话。一个沉稳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来：“我只想说，能遇见对的那个人，并不容易。所以我们很幸运。希望在座的各位也一样。如果还没找到幸福的话，不妨转过身看看，也许身边的那位，就是你一直忽略的人呢？”
　　人群骚动，好像大家真的都在左看右看。思茗和菲菲对望一眼，屏住笑。那个声音又添了一句：“已经有主的，就不要乱看了。”
　　于是笑声四起。
　　思茗听见王姐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把酒瓶一放：“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起身就走。两个女生有点急，连忙跟上去。
　　“干嘛？”王姐回头瞪她俩，“今晚有批货到，我得回去一趟。你俩后天上班，别睡过了！”
　　“那，你……他……”菲菲小心翼翼，朝新郎指指。
　　王姐停顿一秒，忽然笑了：“人总得往前看嘛。痴情不改的戏码，留给你们小朋友去玩吧。”
　　她就扬着脸走掉了。草地上的婚礼还在进行中，远远地，笑声和掌声都像是在阳光里发酵着，听起来有点不真实。菲菲轻轻感叹了一句：“唉，好羡慕新娘。”
　　思茗下意识点头。太远了，她连那一对儿璧人的脸都看不清，可是看见他们在笑，然后新郎吻新娘了，把打扮得好像粉红糖果一样的小女儿抱在怀里……空气中有花草的香，还有酒的醉人味道。忽然有点想哭。也许，王姐那样的故事才是大多数，可是，爱情总还有这样令人企盼的结局。——是不是也会有人这样爱她呢？思茗想起国风来，有一点甜蜜又有一点害怕。

　　反正没人注意她，思茗跟菲菲说要去洗手间，跑到僻静处打电话给国风。
　　“……在吃喜酒，嗯，好，好浪漫的……”电话接通，思茗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国风波澜不兴的声音，忽然让她觉得自己挺无聊，“嗯，你在做什么？”
　　“写论文。”他仍然安静简短地答，听起来像阳光里的一块冷木头。
　　“哦。”思茗有点不甘心，稍稍撒娇，“今天好热的，我想回去剪头发。”
　　“不要剪！”国风的音调忽然有了起伏，“我喜欢你长头发。”
　　“可人家讨厌长头发嘛。”思茗嘟嘴。
　　手机里沉默了一会，冒出来硬邦邦两个字：“随你。”
　　然后就挂断了。

　　思茗万想不到是这样的，捏着手机只想哭。可是又觉得流眼泪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干的事情，于是真的跑进去找洗手间。等她找到洗手间，看见门口的镜台上居然摆了只胖胖的招财猫，一时倒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初衷。看看四下无人，思茗把那白胖胖的家伙拿起来，左右捏两下。硬的，不好玩。
　　隔壁男士间忽然砰一声开了门。思茗本就心虚，这下吓得一抖，猫猫在手里耍杂技似的滑滑跳了两下，好容易才抱住了。又出糗！思茗心里骂自己，怯怯地抬头，却看见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嗨，”对方没笑她，倒是明显一脸惊喜，“你，啊，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