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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章•下】四下无人花萼缅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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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花萼夫人在翠竹厢,同仇霓相持不下,一边叫了个小厮传话叫露申来陪她,一边对仇霓好言相劝:“仇公子,您看,费庄主已经离开了,您要不要也先回去,改天再说?”
花萼夫人本以为仇霓会知趣离开,没想到他没有跟费胥一同离去,竟还说要在花萼楼住下。花萼夫人又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什么缠人的客人没遇到过?云淡风轻的点下头,出于职业道德,问他想找哪位姑娘作陪,仇霓居然点名花萼夫人。
在花楼里叫局,居然叫老鸨作陪,这不是笑话吗?花萼夫人撇了撇嘴,招呼他坐着,开出极优惠的条件,四大花魁由他点名。可是仇霓只把话题停留在她身上,一心一意要她随他走。
花萼夫人拖着时间稳着仇霓,一直到露申到了身旁,心中稍定,眉目顾盼的同仇霓言语周旋:“仇公子,您既然不要四大花魁作陪,那我也先告退了,您自己慢慢坐。”说着便要离开。
仇霓情急之下,伸手去抓花萼夫人的手臂,露申急忙上前出手拦他,没想到仇霓两手空空却出手奇快,他一个旋身,一手劈掌打开拦着他的手,另一手反掌攻击,才用了两招已经扼住露申的喉咙。
花萼厉声道:“你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跟一个小丫头动手,有失身份。”
仇霓听罢松开了手,令露申站到一旁,露申看了花萼夫人一眼,见花萼夫人点了头,才真的站到墙边去。
这时,仇霓说:“萼儿,我找你这些年,本来已经决定放弃了,今天是陪费胥来找夏之雪的,却误打误撞找到了你。这是上天怜惜我这些年的奔波,给我的回报。我不会放开你的。”
花萼夫人定了身,端端坐了回去,举手抬足间仍有几分当年的秀丽风范,但多年风尘中打滚,眉眼间婉媚的风情已经层层盖过当年清丽的双眸。她一直都带着招牌式的微笑,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仇公子,您只要照原计划,放弃找人,过您该过的日子,想要多风流快活,就有多风流快活。”
“萼儿,你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仇霓道,“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点你是真的一直没变。”
花萼夫人说:“仇公子,您可真是个念旧的人,不过,我花萼记性不好,只记得眼下的开心,不记得从前。”
“我知道,我知道当年你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这几年我为了找你,也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我们能重逢,是天意,我们应该在一起的。你跟我回东阳郡吧?你也应该很想你母亲和弟弟吧?”
花萼夫人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一凛,纤手不经意一抖,有股子流泪的冲动,动了动嘴唇,手臂突然有点酸痛,再看到露申面无表情的朝她轻轻摇头,她如被冷水泼过,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留了话说:“仇公子,前事免提。几年前,黄萼成了花萼夫人,就已经回不去了。请公子自便吧。”说完毅然离开。
仇霓站了起来,还想说什么,露申拦在他面前说:“花萼夫人最不喜欢纠缠不清的人,公子三思。”
仇霓怔了一下,就那一下的工夫,露申已经叫来了两名长相俏丽的姑娘陪侍。
两名姑娘又是推搡又是软语,仇霓突然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说:“都出去,我想安静一会。”
露申嘴角撇过一笑,说:“好,公子请便。”说完带了两名姑娘退出了门去,合上门,四下寻找花萼夫人的行踪。
露申眼光所到之处,花萼夫人正匆匆走在回廊上,露申懂武功,她听的出来脚步与脚步的差异。
花萼夫人的脚步比平时重了,也凌乱了。
露申快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跟在花萼夫人身后,不敢出声的样子。
花萼夫人没有再去其它厢房招呼客人,也没有下楼到大堂主持局面,而是上了五楼,到她自己的房间去。
露申一直尾随着花萼夫人到了五楼,见她推门进去坐到桌前发呆,露申也跟着进了门,回过身两头探看,见四下无人,才麻利的栓上门,大大方方的走到桌前,面对着花萼坐下。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露申忍不住先开了口:“花萼夫人。这个仇霓是怎么回事?”
花萼夫人叹了口气说:“从前我家里有间小小的杂货铺子,在当地也经营了几代人了,母亲从祖母手中接过手去经营,但是我父亲好赌,只会给家里添麻烦。母亲忙得没日没夜的,我看着心疼,就常常去帮母亲的忙。那时候仇霓经常去光顾。”
露申疑惑道:“光顾到他一看你不见了,就找了你六年?”
花萼夫人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说:“这个——我想,是他随口瞎说的吧。”
露申笑了笑问:“夫人没漏掉什么没说?”
花萼道:“那么多年了,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真切了。”
露申想了想,说:“也是。那,花萼夫人,你想怎么对付仇霓?”
花萼夫人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没头没脑的说:“我好想念娘亲,想念棠棣,六年了,棠棣也该长大成人了。我好想她们,怎么办?”
露申提醒道:“夫人。”
花萼夫人眼中似有潮意,声音也有点哽咽:“露申,我能不能、能不能去见见她们?”
露申说:“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蜂廷的人,可不能由着性子来。你是有任务的,任务未完成之前,暴露身份已经不对,若再犯规,当心夏廷主知道了,下处罚令。”
花萼夫人说:“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露申反问:“你就不会矢口否认吗?只要你死不承认,他能拿你怎么样?”
花萼夫人道:“我本来就是黄萼,我一开始就不想否认,我为什么要否认?我是不是黄萼,对夏廷主的大计也不会有影响。”
露申摇了摇头:“你呀,夏廷主交代过多少回了,做人三分真就够了,你非要做足七分,不是自讨苦吃嘛。加入蜂廷前,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那么大的教训,你还没学会警惕。如今看来教训还是不够大。”
“你才几岁?你知道我当年遇到的是什么样的事?”花萼夫人说。
露申继续摇头:“我不知道,蜂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对方不说,大家就没必要知道太多。”
花萼夫人点头说:“是的。当年廷主安排你我受训,那时候你才十岁,十二岁就同我一起到扬州来。可是我始终都不知道你从前发生过什么,是怎么加入蜂廷的。”
露申笑了笑说:“其实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至少,你知道我本名不叫露申。露申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呢。每天听你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还是一脑子的诗情画意,真是才女风范,永远也戒不掉。”
花萼夫人道:“我离开家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岁,那时候正在读《楚辞•涉江》。念到‘露申辛夷,死林薄兮。’的时候,娘亲急匆匆的叫我换装,离开家逃命去。后来夏廷主安排你同我一起执行任务,我一听你的名字,瑞香、瑞香,就想到书上的叫法,露申。没想到你一听就说喜欢,还说就改这个名字了。”
露申说:“我们是一见如故。”
花萼夫人拉住露申的手说:“这几年幸亏有你,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撑得起这样的场面。早吓坏了。外人都不知,都把你当一般的丫鬟看待,他们那里会知道,那么多护院丫鬟,都是你在管着。时不时有人砸场,都得你去处理。”
“夫人。”露申说道,“其实你也不弱,那些姑娘个个对你服服帖帖的,四大花魁更是帮衬了不少,四大花魁中最不起眼的天怜,是咱们来扬州的路上捡的,当时是你坚持要带她在身边,现在她也能撑些场面了。”
“那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天怜都饿成什么样了。家乡闹饥荒,都人吃人了,她一个女孩子四处逃命,荒郊野岭的,晕倒了都没人理,实在可怜,咱们反正也缺人手,多她一个不算什么。”
露申听着,将心中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你给她起名叫天怜,是因为你觉得上天怜惜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花萼夫人眼前突然模糊起来,颤着声说:“因为当年,我逃出家乡,在荒郊野岭迷了路,又饿又渴又累,四下无人,我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女孩子该有多害怕你可以想象。那时候我就对着老天喊‘天若怜我,请为我指明一条道路!’接着,我发现远处有灯光透出,我循着灯光找过去,敲开竹屋的门,打开的门的是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露申听着,心中咯噔一下,似乎已经明白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黄萼死去,花萼重生,低声问:“那是什么人?”
花萼夫人鼻子有点塞住的样子,抽了一声,说:“后来我才知道,那附近根本没有人烟,那个房子本来是位老神医上山采药时歇脚的地方,但是老神医早就不在了,当天晚上我遇到的,是对面山头的土匪窝子,风狮寨的两个喽罗。”
花萼夫人早已不是当年的黄萼,可是,就算她再死过一百回,再重生一百回,都忘不了那一夜的场景。
当日,黄萼已是拼尽全身力气,才走到那个小竹屋面前,她敲了门,开门的竟然是个腰圆体壮的大汉,那人一见到披散着一头黑发、眉清目秀的黄萼,色迷迷的瞧着她,亢奋的朝里头喊:“黑豹,快出来看!有个小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晚不用愁床板硬了!”
于是,门后哐铛一声,又追出来一个体硕无比的大汉。
那样的夜黑风高,那样的荒郊野岭,那样的弱女子和粗壮汉子,那样的场景,别说黄萼,即使是花萼夫人,也无法抹去那段记忆。
想到那个晚上,花萼夫人的眼泪终于还是扑簌而下。
露申愣在了当场。
这时,敲门声急促响起。
花萼夫人赶紧抽出手绢擦了擦眼泪,转身坐到妆台前扑粉、上胭脂。
露申起身开了门,问:“什么事?没点规矩,五楼是你随便能上来的吗?”
门口的小厮忙不迭的哈腰道歉,一边急急忙忙的说:“那个,有人来闯关,天怜姑娘输了!”
“什么?”露申尖声叫了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以天怜的酒量,怎么可能会醉倒?”
【本章完;费卉衣2009.04.02-05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