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麦斯威尔是个受害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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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铫原本以为，死亡一次带走的回忆不会太多，却没想到这份回忆里包含了太多信息，是他来到这里的理由，是他的原罪。
薇可夫人看着沙铫的样子不知所措，威尔逊满脸焦急又不敢靠近，两人面面相觑。
沙铫挣扎着裹紧了身上的仅有的一件长外套，缓缓站起来，不自觉后退两步，才敢抬眼看着威尔逊和薇可夫人。
“威尔……逊，我……”沙铫嘴唇颤抖，双眼通红，眼眶里都是泪水。话说一半，沙铫又像是忍受不了痛苦一般，蹲下身去。
威尔逊眉头紧皱，看向薇可夫人，“夫人，我想单独和沙沙谈谈。”
薇可夫人轻轻点点头，转身走开。威尔逊向沙铫迈出一步，一边说：“沙沙，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好吗——”
“别过来！”沙铫凄厉的声音打断了威尔逊的步伐，“威尔逊，就停在那。夫人，您也留下。”
说着，沙铫再一次站起身来，看着威尔逊，眼神中惊慌的底色里投出恐惧，但语气却不再颤抖，坚定起来。他说：“我有话要说。”
威尔逊和薇可夫人静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沃拓克斯看看沙铫，再看看威尔逊，也缩在角落不敢说话。不远处巨熊的尸体还无人收拾，有一只蝴蝶停在其上，又无声的飞走了。
万籁俱寂。
沙铫只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像是在为自己宣告死刑。
***
“看天色要下雨，不知道沙沙怎么样了……”沃姆伍德收拾了晾肉架上的肉干，嘴里喃喃。
麦斯威尔被绑在了一具晾肉架的侧面，听到沃姆伍德的话，狠劲地挣扎了一下，恨恨地说：“你在担心那个疯子？是他杀了查理，他毁了我！要不是你们把我捆起来，我现在就要去折磨他！杀了他！”
沃姆伍德抱着满怀的肉干，偏头想了想，小声说：“可我不讨厌沙沙呀，如果不是他，我就遇不到薇可了呀。”
麦斯威尔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沃姆伍德。沃姆伍德也抱着肉干，走开了。
三个人出发去绚丽之门恢复记忆，回到部落时却少了一个沙铫，多了一个浑身通红的小恶魔。威尔逊按照沙铫的吩咐，把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了部落众人。麦斯威尔听完当场就要提着影刃去杀了沙铫，被威尔逊又是威胁又是武力压制，最终被捆在了晾肉架边。
其他人还在消化这一过分惊悚的消息，无暇他顾。威尔逊和薇可夫人则带着沃拓克斯和沃姆伍德暂时照看起了部落的日常运营。
沃姆伍德抱着晒好的肉干走到薇可夫人身边，把肉干交出去。又默默退到一边，坐在地毯上，双臂环膝，眼神下意识地跟着在炊具间忙碌的薇可夫人。
身边伍迪在小声问薇格芙德，“你觉得威尔逊说的都是真的吗？”
薇格芙德烦躁地走开，边走边说：“我怎么知道！”
WX-78难得没有跟在威尔逊身后，而是拿出了自己的玻璃刀，细细擦拭。威尔逊一个人在田间劳作，收割了干草又去搓麻绳，面无表情地做着机械重复的动作。
沃特和沃拓克斯不明所以，跑去海边玩了，整个部落安静得出奇，甚至还能听到麦斯威尔不甘挣扎的声音。
沃姆伍德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天过去，部落就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
一切都不一样了。
***
天空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小岛的秋季大多会晴空万里，雨水不会太长久。沙铫翻了翻身上的行装，实在是没什么可遮风避雨的东西，只好去四处收集了一些干草和树枝，顺便摘了些浆果和胡萝卜，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准备。
今天恰好是沙铫到小岛的一周年整。沙铫看了看自己，自嘲地笑笑，怎么又和来到岛上的第一天成了同样的光景。不过至少这一年来没有荒废，多少还是学到了一些生存常识的。可转念想起最初耐心教导自己的正是威尔逊，心里又难过起来。
傍晚时分果然下起了雨，沙铫叹了口气，心想老天也和自己不对付。匆匆用干草编了顶草帽聊以遮挡，又无处可去，只能找了颗松树，蜷缩着避雨。生硬的胡萝卜口感不太好，沙铫感到越发冷了，裹紧了身上唯一一件长风衣。
眼看着天色慢慢暗下去，沙铫点燃了火把，只能勉强照亮面前的一小块土地。雨水让树枝都变得潮湿，燃烧效率降得很低，原本一支火把足可以撑过一个漫长的夜晚，现在沙铫却不得不频繁点燃新的火把，好保证自己不被黑暗中正在觊觎灵魂的查理偷袭。
衣服被雨水渐渐浸透了，沙铫一直提防着火把熄灭，觉是没法睡了，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一幕幕的回忆，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像走马灯一样塞满了沙铫的思维。
沙铫想起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应聘到了一家藉藉无名的游戏公司。公司经营艰难，靠着几个不入流的小游戏维持生计。
但是，梦想不死，尤其是几个中二少年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决心做一款好游戏，于是在几百个辛劳的日夜后，《饥荒》诞生了。游戏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他们的汗水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游戏越做越大，玩家也越来越多，沙铫和自己的同伴们也在一次次的游戏更新中逐步完善游戏设定与背景故事。
他们赋予了这一作品黑暗又怪诞的世界观，克苏鲁式的想象与每一个角色悲惨的过去充斥其中。
麦斯威尔注定绝望又可悲，因为游戏需要一个亦正亦邪、力量强大又受困于力量的角色。
威尔逊注定难以摆脱魔法的厄运，他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最终使他毁灭。
WX-78注定与家人生离，即使他获得了永生。
薇可巴顿注定不容于世，世间容不下一个冷僻独身、只爱书本与植物的老妇人。
伍迪注定失去挚爱，只能用一把叫“露西”的斧子凭吊故人。
沃姆伍德注定无法拥有□□欢愉，她甚至不是个人类。
温蒂注定茕茕孑立，阿比盖尔只能活在回忆里。
薇洛注定与火为伴，精神的祭奠带来创生，也带来灭亡。
韦斯注定不能快乐地活着，生命与语言不可共存。
薇诺娜注定漂泊无期，为了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妹妹，为了一个可怕的谎言。
沃拓克斯注定痛苦一生，他失手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原来他们只是有序排列的0和1而已。
原来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都是拜自己所赐。
***
一场雨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将将停住，太阳都像是被雨淋湿了一样，阴沉沉的毫无生气。秋风裹挟湿气扑在身上，沃姆伍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薇可夫人仍旧一身黑裙子，站在部落门口，面容显得冷冽又锋利，“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进门的钥匙别忘了，还有，带上武器。”
威尔逊点点头，WX-78拍了拍自己腰侧的玻璃刀，双眼的红光微微闪烁。
威尔逊决定再去一次绚丽之门。这次薇可夫人却表示暂时不想知道失去的回忆是什么，主动提出和沃姆伍德留在部落，由威尔逊带着其余的人前往门里恢复记忆。
威尔逊尊重薇可夫人的决定，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叮嘱，“劳烦夫人看好麦斯威尔，别让他乱来。”
一路上大家都没什么话说，偶尔的交谈话题也集中在吃喝休息的生存问题上。半天后，四人站在绚丽之门前，看着眼前神秘的大门，都有种尘埃落定感。
伍迪看了看威尔逊，“威尔逊先生，沙沙说的都是真的吗？”
威尔逊拿了一把钥匙交给伍迪，“去吧，等你拿到记忆，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伍迪接过钥匙，转身前小声说：“其实我希望是假的，我不想讨厌沙沙。”
威尔逊把门里的样子都为大家做了详细的说明，每个人救赎之心的位置，该怎么做，事无巨细，一一讲解。
伍迪的动作很快，进门不过三五分钟，就双眼通红地走了出来，看是是失去的回忆让他深受刺激。伍迪看了一眼威尔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又转身走去不远处坐下了。威尔逊看着伍迪颓唐的背影和略微蹒跚的脚步，心里渐渐凉了下去。他知道，沙铫没有说谎。
威尔逊把下一把钥匙给了薇格芙德，心里的恐惧和绝望又多了一份。再过十几分钟，也许更短，他和沙铫的关系就会掉进未知的深渊中。
他又想起那天的场景，那对惶恐、绝望又坚定的眼睛。
“我有话要说。”
“我，”沙铫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双拳紧攥，“我才是创造这个小岛的人，麦斯威尔只是我的……是我的傀儡，是我创造了他，创造了那本魔法书，我也创造了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作品。”
“你们的人生，都是我写出来的。而且，都不幸福。如果你们找到了过去的记忆，大概都会恨我。”
沙铫眼眶里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气，裹紧了衣服，又接着说：
“我也许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但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至少可以结束这一切，如果你们还相信我的话，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事情。”
“如果你们要发泄恨意，我也能接受。”
“请把我的话如实转达给部落里的每一个人，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去了。这几天，给我留一点体面吧。”
“大家都拿到记忆后，所有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是我对不起大家。十天后，我会返回部落的，大家可以先商量想要如何做。”
“威尔……逊先生，”沙铫被自己杂乱的呼吸呛了呛，咳嗽了几声，又强自忍住，“你说过，再痛苦，都应该清醒地活着。你去拿自己的回忆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
威尔逊不知道自己的回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救赎之心就像一个个潘多拉的盒子，装着若有似无的希望，也装着恶魔。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麦斯威尔是个受害者
